上海的道路上,總是看見一些自駕車,車裏坐著女人和孩子,車上任何空隙地地方都被塞得滿滿地,車頂都放了不少的箱子。火車站也都是人們提著大包小包地,機場大巴前每天都排起了長長地隊伍。漸漸地,小區越來越冷清,沒有廣場舞的阿姨,沒有嬉戲的孩子,連狗都不知跑哪裏去了。


    還有2年,整個城市隻有100萬的人口,出門買東西極其不方便,好在夏朵朵的新單位可以寄託孩子。有時,她騎著孩子站在空曠的外白渡橋,看著翻騰的黃浦江幾乎快到橋麵。有時,她帶著孩子走在無人的人民公園,看著秋日的落葉悠然地飄下。有時,她帶孩子去城隍廟吃唯一能吃小籠包。夏朵朵用她的方式去幾年紀念一個城市,那個她熱愛的城市。


    ☆、城市巡邏員


    第一次見到邵劍是在新進員工培訓室裏,他一屁股歪坐在夏朵朵的邊上,連椅子都搖晃了好一陣。開始,夏朵朵看著他輪廓明朗,不苟言笑地樣子,覺得一定是一個冷漢子。誰知下課時候,他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我叫邵劍,寶劍的劍,可是我嫌棄這個名字太男性化,我本是個姑娘投胎,硬是老天沒長眼讓我成了一個漢子。”他一隻手撫著臉,神情嫵媚嬌羞很娘的樣子。


    “你倒是挺直接啊。”


    “那是,人生苦短,何必拐彎抹角。”


    “哎,想我花季少男的時候,迷倒不少少女。”


    “沒看出來。”


    “那是歷史了,你無法想像我歷史的樣子。不過那是我總是和姑娘們混,穿她們的衣服,用她們的化妝品,然後嚷著要去泰國做手術。”


    “然後呢?”朵朵睜大眼睛說。


    “然後我媽媽說如果我去泰國,就讓我斷子絕孫。其實,我也沒想有什麽孩子,但是把弄慘了就不大好。所以放棄女人夢,繼續做了男人。”


    “謝謝你真麽信任我,可是你為什麽一開始就和我說這些呢。”


    “因為我想和你做閨蜜唄,我怕你以為我又其他企圖。”


    “這升級閨蜜的時間也太短了。我們才認識5分鍾。”


    “我從你的麵相上看,你特別和善,春宵一刻值千金,這春天裏除了繁殖,還得結交朋友。”說著他抿著嘴巴自己都笑了。


    當隊長分組的時候,邵劍自告奉勇地請求要和夏朵朵一組,因為其他女兒都嫌棄和他一組,善良的夏朵朵隻好收留他。


    “你是不是預先計劃好我們一組的。”


    “哎,你看大家都放不下傳統的觀念,這都什麽年代了,上海都沉沒了,還抱著這老思想。”


    “也是啊,但是你不會有一天愛上我吧。”


    “哎呦,姐妹,你可對自己真有自信啊。”


    “既然我還是男人,必然要去愛女人,不過我可不喜歡腦袋身材圓不拉幾的姑娘。”


    夏朵朵扭過頭,認真做筆記,嘴角卻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一日,他們倆走在城隍廟的小巷子裏,搜尋是否有其他未撤走的市民。小巷早已空蕩蕩,以往窄小的老城巷裏,衣服掛滿頭頂隨風飄飄,巷子裏散著臭豆腐的味道。這是離倒計時最後的半年,早早離去的市民,帶走了所有的人氣。


    “我說,邵劍,我之前是做圖書館裏的,巡邏的經驗欠缺一些,以後你多帶著我一些。”


    “沒問題,我無所不能,鏟虎屎,餵棕熊,抱熊貓,我那樣沒幹過。”


    “你又再胡說什麽呀?”


    “這可是真的,我以前是西郊動物園的飼養員。也許因為太會照顧動物了,所以被選上照顧人。”


    “這人和動物能一樣嗎?”


    “怎麽不一樣,人和動物不都是吃了拉,拉了再吃,就那些破事。”


    “那現在動物都去哪拉?”


    “哎,裝在籠子裏搬到內陸了唄,搬不走的衰老病危猛獸就打一陣見上帝去了。”


    “那不是非自然死亡,不能壽寢了。”


    “是啊,所以我辭職了,受不了從小照顧大的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死去。”


    “你還有點人性啊。”


    “我人性可光輝了。以後你就知道我的各種好了。”


    兩人正說著,忽然聽見前方有孩子的哭泣聲,兩人疾步往前趕去。


    兩人趕到一個老房子門前,門敞開著,隻有一個孩子伏在門口的沙發上哭泣。那是一個和小樹一樣5歲的女孩子,淩亂的頭髮披在頭上,臉色蠟黃。


    “小妹妹,你好呀”


    “你是誰啊?”


    “我是城市的巡邏員。”


    “我看著你就像壞人。”孩子驚恐地睜大眼睛,往後退了一步。


    “我怎麽就是壞人啦,腦門上有壞人兩個字嗎?”


    夏朵朵推開邵劍,走上前去,伏下身去,溫柔地說:小朋友,你不用怕,你看我也有一個和你一般大的孩子。”說著拿出小樹的照片,繼續說: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呢?爸爸媽媽呢?


    小孩開始一邊抽泣一邊說:“我爸媽離婚了。有一天,我醒來就剩餘我一個人了,我想他一定和他女朋友跑了。”


    兩個大人相望,一陣揪心的痛,這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沙發上堆滿塑封麵包和餅幹。


    “沒事,小姑娘,你爸爸和女朋友跑了,你就跟著你的男朋友跑,怎麽樣?”


    “我哪裏有男朋友?”


    “剛才照片裏的就是你男朋友,未來的丈夫。”


    “你和這麽小的孩子說什麽呢?”夏朵朵扯著邵劍的衣服。


    “嗚嗚嗚,你們連男朋友都不給我。”


    “好好好,給給,現在阿姨就帶你去見你男朋友,好吧。”


    此時,小樹正在東方明珠邊的金茂大廈幼兒園下課。如今,上海陸家嘴的幾座最高樓都已經被政府規劃為最後的辦公場所,金茂大廈裏的酒店為員工家屬的宿舍,裏麵配套齊全,開設了幼兒班,小學班,中學班,隻不過一個小學班40個孩子,從一年級到五年級都擠在一個班級上課。每天放學,夏朵朵就帶著入住金茂的酒店公寓,吃飯在酒樓的餐廳用餐。上班的辦公室在東方明珠第二層,還有不少政府員工在環球金融中心,上海中心裏上班。


    兩個孩子坐在金茂9樓的大堂餐廳吃著下午茶,鋼琴伴奏響起,讓在座的人員都忘記了未來即將失去這片可愛的土地。


    “其實也沒什麽,我隻有一個媽媽?也不比你號多少。”小樹小大人地安慰著姑娘,此話又一次揪住了朵朵的心,她好久沒有想起小葉草。


    小樹繼續說:“以後你就跟著我啦,我來照顧你,誰叫我是男人呢。”


    “嗨,這孩子教育的真好,比我還爺們呢。”邵劍摸摸孩子的頭。


    第二日,兩人繼續在城裏執行工作,這次他們巡邏虹口區,曾經喧鬧的街道現在隻留下空蕩蕩的街道,塑膠袋孤獨地隨風在地上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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