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楚醉明知道希望並不大,但隻要有一限生機她就不能放棄,直到她錄完口供,又將昨晚那僅有的通話錄音交給他們時,幾個警司見她臉色灰白怕她出什麽事,便開車將她送迴了醫院。


    剛迴到醫院,她便奔向許竹譽的病房,見他還是躺在那裏,隻得滿臉擔心與失落。


    轉迴身時,目光一頓,看著不遠處站在走廊間的商安然,心口一陣緊縮:“安然?”她開了口,她怎麽會在這裏?


    “許少怎麽樣?”商安然也是一臉疲憊,看到她,便露出一絲淺笑,走上前握住楚醉微涼的手:“我昨晚在f市看到新聞,知道晨光幼兒園門前發生的事,聽說受傷的人是許少,於是連夜坐車趕迴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他,你怎麽樣?你沒事吧?”


    “我很好。”楚醉喜怒不形於色的看著她。


    見楚醉並未對自己笑,商安然從來都知道自己的存在對她有著很大的影響,唇邊的笑意陡然加深,轉頭看向裏邊昏迷不醒的許竹譽,關心著輕問:“聽說有一個孩子被抓走了,是誰的孩子?你們認識嗎?許少怎麽會為救一個孩子而中槍?”


    楚醉小心的從商安然手裏將自己的手撤出,向後退了一步,勉強彎了彎唇:“這件事情不太好說。”


    “那咱們就不說。”商安然笑眯眯的,忽然上前展開雙臂摟住楚醉的肩膀,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仿佛像當初在大學時那樣的親密,笑著在她耳邊說:“醉,你別擔心,許少一定會沒事的,我們都在你身邊。”


    “我還等著過幾個月後,你和許少一起來參加我跟彥沉的婚禮。醉


    ,我想讓你到時候來當我的伴娘,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許少一定不會有事,你要堅持住,等許少好了,一起來看我,我要當個最美麗的新娘,你現在和許少這麽幸福,一定會祝福我的,對不對?”


    楚醉麵無表情的越過商安然的耳琺,看著前方來來往往的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言不發。


    商安然站直身子,見她並未迴答自己,不由的小心翼翼的握著她的胳膊:“醉?你怎麽了?我發現自從你迴來後,就不怎麽理我……是不是還因為上次在公司的事……”


    “安然。”雖然現在許竹譽躺在重症加護病房裏還沒度過危險期,歆歆不知身在何方是否安全,在這種時候楚醉已經無暇去顧及什麽兒女私情。


    可麵對商安然這樣的步步緊逼,楚醉不是傻子,不是看不出來她在刻意強調什麽。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何彥沉?”她問,眼中沒有一絲多餘的波瀾,看著眼前嬌美的臉龐。


    商安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答:“也許是大學剛入學的那一年吧,我就常常會在很遠的地方看見他,悄悄偷看他,再有小醉你常在寢室裏和我們聊自己的事,從家庭到感情,你總是那麽直白,我們問什麽,你也不藏著,還有彥沉那時候對你的種種好,都叫寢室裏的另兩個姐妹和我羨慕極了也嫉妒極了,也許很早就已經愛上他,算一算,也有七年了。”


    商安然在說到七年時,眼睛發亮的看著她。


    “是嗎?”楚醉嘴角緊抿:“那我知道了。”


    “醉……”商安然略有些遲疑的望著她眼裏的距離:”你在想什麽,能不能告訴我?”


    “不能。”楚醉勾起唇,似笑非笑:“我不想再和任何人去分擔自己的喜怒哀樂,搬起石頭砸自己腳這種蠢事,我再不會做第二次。”


    “醉,你這話是什……”


    “我累了,你迴吧,謝謝你來看我。”楚醉轉身,再不看她。


    *


    夢裏,歆歆伸著短短的胳膊,淚眼模糊的喊著:“媽咪,媽咪救我……”


    “媽咪,歆歆疼!歆歆好疼——”


    “媽咪——”


    “歆歆!”


    就在楚醉想要伸手去抱住她時,眼前小小的身影一瞬間就碎成了泡沫,許竹譽站在她眼前,對著她微笑。


    “小醉,我走了,你再也看不見我了,有沒有後悔?會不會想我?”


    “不……”


    “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傻丫頭,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不許被人欺負,不許哭鼻子,不許不給歆歆賣巧克力,不許打她的手,也不許……不想我……”


    “不要!不要走……”


    “水煮魚!不要走!不要走!!!”


    “楚醉!”


    “醒醒,楚醉,你怎麽了?”


    “楚醉,醒醒——”


    耳邊有著一道聲音要將她從歆歆和許竹譽身邊拉走,楚醉拚命的躲避,拚命的逃,拚命的往前跑,隻想將他們牢牢抓住:“不要……不要……”


    何彥沉看著她在病床。上昏睡時竟緊揪著自己的心口,臉色煞白一片,不停的喃喃囈語,額上滿是薄汗,索性俯下身將她扶起,按著她人中在她耳邊低喚:“快醒醒!”


    “不……不要……”


    “不要走……”


    “歆歆……竹譽……不要……”


    “楚醉!”


    終於,楚醉赫然睜開眼,雙眼無視的望著天花板,耳邊的聲音頻頻拉迴她的神智,直到她看清楚正抱著自己的人後,先是渾身放鬆,卻也剎那渾身繃緊,一手按著心口,一手輕輕推開他。


    見她如此,何彥沉沒強求,肅然的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做噩夢了?”


    楚醉點點頭,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下午了嗎?許竹譽有沒有醒?你怎麽會在這裏?”


    看樣子她對昨晚在電梯暈倒在他懷裏的事完全不記得,那種即將崩潰的幾乎魂不附體的狀態他能理解,怪不得她昨夜醒來後沒有找他。


    她的記憶裏,他何彥沉果然是說忘記就可以忘記,說抹去就可以抹去。不管任何時候,任何事情,說放就能放下,說拋就能拋卻,說遺忘就可以遺忘。


    “還在重症病房,沒有脫離危險。”


    楚醉忙要下了病床去看他,何彥沉臉色微寒,抬手將她按住:“你需要休息,別再亂跑。”


    “我沒事!”楚醉伸手要推開他。


    “沒事?那好。”他放開手,轉身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目光冰冷的看著她要走出病房的身影:“孩子是怎麽迴事?”


    “……”楚醉驟然僵住。


    “需要我對你再重複一遍?”何彥沉目光鎖著她僵直的背影,神色掛滿冰寒。


    楚醉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看著他緊抿的嘴角和眼中的犀利明銳,擰了擰眉,沒有說話。


    “這三年來你已經學會用沉默來保護自己了是不是?”何彥沉冷語譏諷的看著她,驟然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我已經給了你太多次機會,楚醉,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最好想清楚再說!”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楚醉抬眸,兩日的疲憊已經將她折磨的心頭的傷口加大,她不堪重負的勾唇嗤笑:“許竹譽還在生死一線,我現在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和你周。旋,難道你還要和一個沒度過危險期的病人爭風吃醋?”


    “你還真有本事!”何彥沉被激怒的抬手一把擒住她的肩膀,在她反抗低叫的的瞬間一把將她按在門板上,手臂在他胸前橫過阻擋她的掙紮,按下她扭動反抗的胳膊,逼近她的視線,咬牙切齒的在她嘴邊冷聲緩緩:“你將扭曲事實的本事真是學的精妙!”


    腦中跳中商安然抱著她時在她耳邊軟聲說的那幾句話,跳出還在吃苦受罪的歆歆,跳出許竹譽毫無生息的臉,她倏地抬起臉對上他蓄滿壓抑至久怒火的寒眸:“我不管你知道了什麽,現在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什麽愛情什麽過去什麽無法割捨,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他們的生命重要!”


    楚醉紅著眼瞪著他眼裏的火光:“我知道你在恨什麽!我承認是我太優柔寡斷!太無知太自負!”


    她看著他,忽地失笑:“以現在媒體的速度,恐怕這一天一夜,幼兒園門外的槍擊事件恐怕已經傳開了是不是?”


    她望著他幽深的仿佛無底的黑眸,輕笑:“我最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所以,現在我什麽都不怕。”


    “為什麽到現在還不肯告訴我?”何彥沉擰緊雙眉,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目光堅定的女人:“重新走迴到我身邊有這麽難?”


    楚醉怔住。


    她垂下眼眸,看著眼前熟悉而溫暖的胸膛,這是她曾經棲息的地方。


    在聽說歆歆被人抓走,許竹譽命懸一線,那一剎那她覺得腦中所有的東西都在一點點崩塌,三年來她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歆歆身上,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她,這一剎那的崩潰她以為自己會倒下,可她至少沒有倒下去,她以為在看見何彥沉的時候自己一定會控製不住撲在他懷裏大哭,可她忽然發現自己做不到,從頭至尾,她竟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過。


    誰說她不想緊緊抓住這個依靠,誰說她現在不害怕,其實她怕極了,她需要一個人給他支撐,最好的選擇或許一直都在眼前。


    可這中間隔了太多東西,仿佛千山萬水,若真的要走迴到他身邊,究竟要多遠,她沒有算過……


    每一次商安然都成了她心裏一道最無法跨越的溝渠,一個太大太大的疙瘩。


    而且她不得不承認,商安然出現的總是那麽適時,仿佛當頭棒喝。


    他跟許竹譽隻是做戲,許竹譽是不想讓她臉麵盡失的護著她,而何彥沉跟商安然呢?訂過婚,婚迅也已經召告天下,他對商安然的寵愛對商安然的庇護與一切,早已經刺疼了她。她是想為歆歆爭取過,可是在她爭取的同時,心裏的疙瘩並未消除,所以每一次寥寥數語她就控製不住與他反唇相譏。


    “對不起。”她聽見自己這樣說。


    何彥沉俊冷無瑕疵的臉就在她眼前,他看著她,看了許久許久,忽然放開禁錮在她身前的手臂。


    “既然你執意要這種結果……”


    “如你所願。”他放開她,在她愣愣出神的剎那目光冷淡的看了一眼她臉上的剎那慘白。


    似笑非笑的與她抬起的澄澈雙眼對視,隻是一眼,便麵無表情的轉身,打開病房門,頭也不迴的離去。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沉醉何歡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納蘭靜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納蘭靜語並收藏沉醉何歡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