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真氣,煉化人體陰陽,返本還源歸真,凝而不散,溝通內外:是為武人之真氣!


    唰!


    方鴻彈指間,便有兩道真氣子彈激射而出,穿透氣浪與音波,彷如無堅不摧的透明箭矢,但卻泯滅在白雕周身的妖光之中。


    “這威力……似乎比我預料的弱上一些。”


    “無法傷到它。”


    方鴻有些遺憾地搖搖頭。


    一出手,就知不對勁,測試版真氣子彈的威力偏弱。


    畢竟,憑借悟性高,創造改良的武道打法需要經過大量磨合……方鴻僅僅琢磨了半月有餘,還有待加強。


    電光火石。


    靈光閃爍。


    方鴻望著百丈高空的先天之戰,先天大妖振翅,先天武人出拳。


    “再試試。”


    方鴻再度彈指射真氣,做出了細微調整,竟然比之前強出兩分,直接穿透白雕的周身妖光,擊中它羽翼根部。


    真氣接觸妖身,炸裂開來,似爆裂彈。


    叮叮的兩聲輕響,剛傳出,就被天搖地晃的轟鳴掩蓋。


    一眼望去。


    它依舊毫發無傷,一根毛都沒有掉。


    “可笑……真氣境武人偷襲?”


    大妖白雕壓根兒沒在意,撲騰了兩下翅膀,振動羽翼,掀起大風,幾乎憑空造出了小型龍卷風,殺向置身於烈焰之中的先天武人。


    風助火勢,壓過去!


    風流之劇烈狂暴,居然把火焰吹得歪歪斜斜,將要熄滅。


    “陽炎刀!”


    那先天高人一聲暴喝,纏繞周身的火焰一下子散開,蕩開,遍布四周,極速流動了起來,統統匯聚在他的雙掌之間。


    隻見:


    一名鬢發微白的中老年先天武人佇立半空。


    手臂抬起,雙掌合攏,竟有一記火焰刀漸漸成型,綿延十餘丈之長,好似虛幻不真實的烈焰長刀!


    ……


    飛雲書院上方的高空。


    先天之戰,風火對撞,引來無數人仰望。


    書院的教習們,學子們,包括附近的居民,小商小販,路上行人,歌舞鶯鶯的勾欄之地的女子,全都在仰望高空。


    “先天!”


    “那是先天境界的高人,搏殺大妖!”


    “禍事了,要命啊……咱們縣城乃是蒼州府治下區域,距離邊疆江州府,足有一千五百裏,怎會有先天大妖,怕是存著驚天的陰謀啊。”


    “走,快走,勿再觀。”


    一個個麵色驚駭,恐慌,遠離此地。


    像這種層次的戰鬥,稍有不慎,就會被餘波殃及——天上烈焰蔓延到白雕的妖身之上,借助狂風,焚燒旺盛,卷起周邊空氣的細微粉塵,引發一串連鎖式的震蕩爆炸!


    猶如煙花盛開,下起了火雨,美輪美奐的景觀帶來了禍患。


    一處處樓閣民宅被點燃了。


    頃刻之間,處處失火,冒出了濃濃黑煙。


    “逃!逃命啊!”


    “先天之間的廝殺,一丁點餘波便可焚毀房屋,丟了性命。”


    附近的人群爭先恐後地逃離。


    路邊的地攤,商鋪,恍如戰爭來臨的亂世景象。


    街上擁堵,互相推搡,有人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充斥著驚唿尖叫的各種聲音。


    這一刻。


    書院內。


    方鴻站在僻靜的小樹林裏麵,瞥了眼遠處的教習奔走,學子四散,傳來聲嘶力竭的急促吼叫,好像要進入書院的地窖避難。


    地窖當成避難室?


    豈不是愚蠢至極?


    這跟鴕鳥遇到危險把頭埋在沙子裏有什麽區別。


    方鴻搖搖頭,瞳孔如炬光,繼續射出一記記無色真氣。


    叮叮叮!


    幾根白色羽毛被擊斷,從高空飄落下來。


    還不夠,還是太弱……方鴻繼續演變著真氣子彈,加以調節,威力越來越強橫。


    方鴻麵露憂色:“倘若,飛雲縣的先天高人落敗身亡。縣城上百萬人口,恐怕都會淪為大妖的口糧,到時候屍山血海,慘絕人寰,不知幾人能生還!”


    扭頭就跑,逃離飛雲縣?


    方鴻自忖做不到。


    妖孽潛藏,害人性命,他不是救世主,管不了那麽多,隻能守好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但……先天大妖來襲,將會屠殺整個縣城所有人!


    這屬於大義範疇。


    苟且偷安,就違背了他的高尚品德。


    作為一日抄錄五冊的抄書人,方鴻見多識廣,看過大量記載,很明白人族妖族不共戴天,已經是種族生存繁衍延續的存亡鬥爭。


    “在這兒住的很好。”


    “搬家的話,太費事了。”


    “更何況夭兒蓁蓁上學練武,跟老師同學熟悉,認識新朋友,突然之間就轉學,陌生環境對心理影響很大。”


    方鴻吸氣,爆發真氣,如箭雨一般射向那白雕大妖。


    無論如何。


    總得略盡綿薄之力。


    ……


    須臾。


    書院內一片冷清,不見人影。


    先天之戰,仍在繼續,打個一天一夜都正常。


    “再來!”


    方鴻經過摸索,調整,驗證,真氣子彈的威力翻了好幾倍,一下子撕裂長空,擊中白雕的琥珀色眸子。


    啾!


    它猛地眨了眨眼,尖嘯道:“地上那個真氣境武人,不去逃命,還敢偷襲我?自不量力的東西,我等會生吃了你!”


    隻見:


    它眼眶隱隱發黑,流出一點漆黑的妖血。


    僅流血……


    沒致盲……


    方鴻瞪了瞪眼睛,無語了:“這讓我很沒麵子啊。”


    “不愧是先天大妖,沒有弱點,難以破防。”


    “後天逆境斬殺先天大妖,完全是不切實際的奢望。我能擊傷,已經是相當不錯,傳出去足以轟動整個郡縣。”


    傷害較低,寸功難立,卻也在方鴻的意料之中。


    真氣是他的短板。


    須知。


    真氣數量和真氣威力乃是成正比增長的關係。


    截止目前,晉升半月,方鴻體內才演化十二道真氣,超過縣尉施高虎,暫時不如青衣女子薑可嵐。


    當然,真氣歸真氣,隻是決定戰力的一部分因素……方鴻攤開五指,緩緩捏了兩下,緊盯著上方的先天之戰:“先天元氣融合了聖地神府大力丹的殘餘藥力。到今天,粗略估算的話,我約有二十萬鈞之力,正麵打一拳,不知能否傷害到先天大妖?”


    他抬頭望去。


    天上的風火纏繞,震蕩轟鳴,愈演愈烈。


    白雕大妖左右搖擺了起來。


    它的目標,是帶迴子嗣後代,順便吃個幾百人。


    它平時經常吃人,咀嚼血肉,但沒辦法盡興,得留著活人血,澆灌子嗣胎蛋。


    以人血澆灌,能加速孵化,還可以提升蛋胎的營養品性。


    屆時,子嗣破殼而出,生下來便是具備妖力的小妖。


    “哼!”


    它突然加速變向,甩開了那位先天武人,振翅之間,俯衝下來,抓向飛雲書院青雲榜石板旁邊的那幾枚蛋。


    至於撿到妖蛋的陳曦兒。


    她逃離之時,忘記了帶上行囊。


    “果然如此。”


    “陳曦兒撿到的蛋,引來這隻先天大妖。”方鴻確定了猜測。


    眼下,不是追究過錯責任的時候。


    而且,方鴻不覺得陳曦兒有什麽罪過之處。


    唯一的過失,是粗心大意,她沒想到這是先天大妖的蛋……而先天大妖又通過某種手段,循著血脈感應,襲擊飛雲郡縣。


    但要說白雕無辜,屬於受害者,為報仇尋子殺人值得理解?


    那就太蠢了。


    生為人,當然站在人族的立場上。


    先天大妖藏在附近的鄉鎮,焉知有什麽企圖,在人族疆域下蛋,說不得還用人血澆灌,助其孵化,盡快出生……剛剛誕生的妖族幼崽兒,要孕育妖力,必先食人血,作為藥引子,以人族血液催生出一絲妖氣……這也是人族與妖族無法共存的原因之一!


    多虧陳曦兒,將其引出來,有機會把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


    但仍有過失之處。


    撿妖蛋,就應該立即摧毀,亦或者煮熟吃了。


    “那麽,是走,還是出手?”


    彈指真氣,難以傷它,方鴻眼底閃過遲疑之色。


    “唉。”


    “任由它奪迴妖蛋,將來孵化出了禽類小妖,會有更多人慘死。”


    這一刻。


    樹林之中,火勢漸起,一點點旺盛起來,冒出了濃濃熏煙,傳出劈裏啪啦的脆響。


    “罷了。”


    “穩住發育,不是苟且偷生。”


    方鴻慢悠悠抬腳。


    他漫步而出,迎向那白雕:“行力所能及之事,盡上一份力,我也算問心無愧。”


    樹木燃燒,煙霧籠罩,空氣隱隱扭曲了。


    方鴻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撕開布衣袖口,戴上口罩似得。


    “不動用底牌的話……”


    “施展東天門……”


    “一擊即離,抽身而退,離開這裏去接夭兒和蓁蓁。”


    至於後麵的事情——飛雲縣先天高人能否鎮壓它?


    就與自己無關了。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轟隆!


    遍布大火濃煙的樹叢之中,方鴻一步踏出!


    他一腳踏出好似是橫空出世,兩側火焰被壓倒變得傾斜,蕩盡濃煙,掃開灰塵,彷如形成一條v字型道路。


    一瞬間,他的速度攀升到了極致。


    一百丈,如同咫尺間,他來到青雲榜石板前方。


    從高空俯瞰。


    方鴻擋在白雕大妖的必經之路上。


    見此,先天真元境武人、陳立陽略微失神了一下。


    “這……”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陳立陽也不禁發愣。


    後天境界,直麵先天大妖,幾近於蚍蜉撼樹。


    “縣城裏隱居的真氣之境?”


    “這是為民赴死啊。”


    “真乃義士也。”


    這份義勇,大無畏膽魄,挺身而出的壯舉令他動容,連忙傳音,發出警告:“我乃先天武人陳立陽,你莫要白送命,速速離開此地!”


    “先天大妖,非後天可以匹敵。”


    “這頭白雕屬於禽類妖族,最擅長俯衝殺敵,你切勿硬抗……往南!我來接應你!”


    陳立陽有些急了,匆匆傳音,追在白雕的後麵。


    奈何追不上,來不及,禽類大妖的速度太快了。


    甚至。


    他的傳音在方鴻耳邊響起。


    剛說到半截,白雕大妖已經來到了麵前。


    “無知!”


    “找死!”


    “你就是地上那個頻繁偷襲我的真氣境武人?死吧!”白雕大妖一爪子拍了下來。


    那雙純白羽翼遮住了冬日陽光。


    彷如一股兇殘無邊的妖風迫近。


    陰影籠罩。


    令人窒息。


    換成任何一位真氣境,怕都會渾身僵硬,雙腿發軟。


    像縣城北門的守將,隻一下,就被掀開頭蓋骨,毫無掙紮之力。


    這一刻!


    黑嘴白羽如巨鷹的先天大妖攜著從天而降的兇殘威勢,一爪子壓爆了層層空氣,壓出了強烈颶風,似天地昏暗之中,雲霄裏探出巨爪,充斥著妖力凝成的猩紅光芒!


    “好,好!”


    方鴻不退反進,一往無前,就覺得心意暢通。


    該出手時就出手。


    所有的雜念,遲疑,猶豫,權衡,得失之間的考慮一掃而空。


    “來,來!”


    方鴻漠然一笑,挺身,捏印,十二道真氣催動,周身寰繞一股股透明氣焰!


    他屈膝,身如站樁——陽極態!


    他左手張開,憑空一抓——抱石練力空氣炮!


    他右掌輕輕捏印,輕描淡寫,二十萬鈞之力爆發——東天門第一式,開門見山!


    刹那間。


    風停了。


    畫麵靜止了。


    萬籟俱寂的時刻,地上的黑石磚麵哢哢開裂,青雲榜石板掀翻,以方鴻為中心,蕩開上百重浪,夾雜著震蕩不堪的灰塵泥土,形成一片如同真空的圓圈範圍。


    噹!!


    方鴻一掌按在白雕爪子上,大音希聲,宏大力爆發!


    硬碰硬!


    正麵抗衡先天大妖的攻勢!


    雙方碰撞在一起,氣浪席卷,無形的震波擴散。


    他渾身一震,喉嚨一甜,雙腿酸痛地倒退了好幾步。


    白雕妖身凝固在半空。


    竟被這一擊打的滯空。


    它那隻白色巨爪呈現出輕微的彎曲幅度。


    “再來!”


    方鴻眸光發亮,一口血吐出,又是一記東天門。


    提一口氣,再次捏印,他掌心暴然印在白雕爪子上,將其彎曲,直至折斷!


    後天武人打斷先天大妖的爪子!


    聞所未聞!


    驚世駭俗!


    那白雕吃痛之下,口吐妖光,一閃而逝!


    方鴻來不及細看,視野內殘留一束妖光的殘影,即將穿透他的眉心之處。


    瞳孔之中,映出猩紅的顏色。


    頭皮一炸,渾身一顫,他感到無比強烈的危機感。


    痛快!痛快!


    方鴻的心髒血液好似沸騰,紛紛吼叫了起來,暢快淋漓的滋味!


    “真氣護體!”


    十二道真氣來迴盤旋,冉冉升騰。


    啵啵,啵啵,像戳破水泡,那一束妖光撕裂真氣,勢如破竹的貫通了九道真氣。


    真氣防禦牆,足有十二層。


    但……妖光來臨,真氣防線如同一層層宣紙。


    “真氣!真氣!”


    方鴻引動體內的氣血勁道,借助大妖襲殺的外界壓迫力,鍛造體內的真氣。


    借外力,鍛己身。


    第十三道真氣鑄造成型。


    霎時間,又是兩道真氣演化而出:總量達到十五道!


    這是左卿級別的真氣標準。


    至於力量……方鴻約有二十萬鈞的力量,超出了後天範疇。


    如此雄厚的根基。


    真氣品質當然也高的駭人。


    “合!”


    十五道真氣合並,卷起妖光,漸漸消磨,徐徐泯滅,遏製住了妖光的前進勢頭。


    刹那。


    方鴻身形一晃,騰空而起,直視大妖白雕的琥珀色眸子。


    似捏印似執璽似推門。


    第三記東天門。


    在此前,方鴻施展東天門沒什麽異象。


    而如今,十五道真氣盤旋,量變引起了質變——冉冉升騰的無色真氣寰繞方鴻的手臂,一層套一層,一圈套一圈,一浪疊一浪,一波推一波,瞬間匯聚在手掌的四方之位。


    乍一看。


    十五道真氣沿著手臂匯成了一個若隱若顯的長方形狀。


    值此之際,福至心靈,方鴻觸碰到爐火純青的境地——爐火爐火,無火不成。


    嗡!


    一股難以揣測的高妙波動,擴張四麵八方,籠罩這片天地。


    嗡!


    方鴻手掌正前方:


    朦朧的門戶一點點顯化而出,鑲嵌日月星辰,容納萬事萬物。


    這扇模糊不清的門戶似屹立天穹之上,詮釋偉岸與高貴,不允許世間萬族直視。


    言語已蒼白無力,難以描述。


    雖隻是一縷意境,亦有不可名狀的威嚴!


    “!!”


    正待口吐妖光的白雕愣住了,就感到本能恐懼,心發顫,膽嚇破,琥珀色眸子縮緊,強忍著低頭臣服的驚懼之意。


    “這是——”


    它幾乎咬碎牙齒。


    直勾勾盯著方鴻。


    原本隻是個後天九層的武人,毫不起眼,弱不禁風,敢迎戰它,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


    但,施展出這樣的高妙法門,看起來像是……


    像是傳說之中的那扇門……


    白雕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溜圓,飽含驚恐之色,全身羽毛豎立。


    “不可能!”


    “這是天羽族的參天之門?”


    “區區卑賤的人族……怎麽,怎麽會用天族的法門!”


    它心中瘋狂嘶吼,咆哮,尖叫,掙脫了本能恐懼,認定了此人竊取天族功法。


    罪不可恕!


    死!


    它口含猩紅妖光,咬向方鴻,要將其生撕活剝,剔骨吃肉,吞入腹中。


    同一時刻。


    方鴻一掌迎上去。


    掌心前方,橫亙門戶,忽明忽暗的懸浮——方鴻托舉這一扇虛幻朦朧的門戶,碾碎它猩紅妖光,逆流而上,摧枯拉朽,直接打斷它嘴裏沾著人族血肉的鋒銳牙齒,接著又直抵上顎,二十萬鈞力爆發,打穿妖骨,貫通頭顱,掀飛了先天大妖!


    【叮!】


    【人前顯聖,根骨提高!】


    方鴻眼前閃過斬妖係統的一則提示。


    “這也行?”


    方鴻驚奇,沒有細想,看向麵前的這頭白雕大妖。


    它頭顱上揚,與脖子呈現直角。


    它嘴巴張開,嘴角被撕裂,流出漆黑的妖血。


    它被拍的妖身都向上拋飛,隻覺得脖子發痛,腦子嗡嗡響,徹徹底底的懵了,思緒好似陷入了呆滯狀態。


    “後天九層真氣境?單純力量不亞於先天初境?難道是人族的……是人族尊者,竊取了天族功法!”


    “死!”


    “必須殺死這個人!”


    它好似想到了什麽隱秘,瞬間清醒了過來,殺意滋生。


    這時。


    方鴻一擊即離,抽身而退,不再戀戰。


    短短幾秒,連續三記東天門,幾乎耗光了他的全部體力……大約還有三四成的體力,再打下去,或者殘血撿人頭,難免會有些激進,危險。


    “如此一來,也算盡力。”


    “那先天高人應該能將其誅殺。”


    方鴻重傷白雕,卻也受了傷。


    體內的氣血翻湧,真氣滯澀,五髒六腑與筋骨震蕩不堪。


    少說也得修養大半天。


    不可再久留於此。


    “溜了溜了。”


    方鴻雙腳踏空,連連後退,就看到合不攏嘴的白雕,滿口黑血,狀若癲狂的樣子。


    嘩啦!!


    它振翅一飛,雙翼一下子展開,如山如海的猩紅光芒湧過來!


    天上的冬日之光也黯然失色。


    颶風席卷,壓爆空氣。


    包括那幾枚造型奇特的妖蛋被拋射石子擊中,當場打穿,打透,生機飛速地流失,其內傳出一聲聲哀鳴。


    “別想跑!”


    白雕爆發了全力,完全不在意那些子嗣的生死。


    “滾迴來!”


    它後方,一隻大手抓過來,正是先天高人陳立陽。


    他疾馳而來,橫跨上千米,總算追上了白雕……他眼角餘光掃了眼踏空而去的方鴻,臉皮抽搐了幾下,六分震驚,兩分敬佩,兩分尷尬,傳音說道:“義士威武絕倫,待此間事了,大妖退走,可願賞光來縣衙一同吃酒?”


    他本想接應方鴻。


    但……


    瞬息之間,戰況生變……從他這個角度看,方鴻一記上勾拳,硬生生撕裂先天大妖的鷹喙!


    太荒唐。


    太離譜了啊。


    後天武人逆境打傷先天大妖!?


    看樣子,它傷勢不輕……陳立陽拽著白雕大妖的尾巴,將其拖迴來,這才看到它的嚴重傷勢,整個頭顱幾乎被撕成兩半,鷹喙嘴部一時間合不攏。


    “重傷!”


    “好極!”


    陳立陽大喜過望,臉上都露出勝券在握的笑意。


    此前,充其量驅逐大妖,想要殺之卻是力有未逮。


    如今,隻要防止它振翅高飛……他足有七成把握擊斃此妖!


    “留下吧!”


    陳立陽抓著白雕雙翼,將它拖到平地上,強行壓製占上風。


    後天武人都重傷先天大妖。


    他,陳立陽,堂堂先天真元境高人還不能殺之?


    這麽一想,陳立陽眼角餘光瞥了眼方鴻遠去的背影,傳音道:“義士別忘了咱們之間的約定,待我殺完妖,縣衙之內再相聚。”


    “誅殺先天大妖的功績,有你一份。”


    “拯救飛雲縣,無數人活命,定當揚名蒼州府。”


    他一邊鎮殺大妖,一邊傳音,念念叨叨。


    遠處。


    方鴻聽得不耐煩,吐了口血,踏空走向朝陽武館的位置。


    ‘這先天高人好像有點不靠譜。’


    ‘典型的順風浪。’


    搏殺先天大妖,還敢傳音交流?這跟團戰激烈時,打開聊天框,打字交流有什麽區別啊。


    ……


    朝陽武館。


    女學子練武區域。


    兩個小丫頭正在修習靈鶴步,小腿來迴亂踢,毫無章法似得。


    “姐姐。”方蓁蓁眯起眸子,左看看右看看,小聲道:“我們得提醒方鴻哥娶妻,成家,傳宗接代了呀。”


    方夭小臉憂心忡忡地說道:“婚姻大事,須有長輩定奪啊。”


    正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違背。


    “不過。”


    方夭麵色喜滋滋,道:“大兄已經是氣血如爐的武人,不找長輩出麵,亦可自行決斷。”


    隻需尋個有知名度的媒人。


    托其物色一番。


    “嗯嗯。”


    方蓁蓁點頭,有些小憧憬:“什麽樣的女子,配得上方鴻哥?至少得眉宇端正,家境殷實,有個五進大宅吧。”


    兩人小聲低語。


    旁邊。


    女教習走了過來,膚色發黑,笑容格外親切:“館主交代了,你倆午飯與教習一個標準。”


    方夭一愣,連忙擺手:“我們吃不了那麽多的呀。”


    朝陽武館,提供中午一頓飯。


    教習,學子,餐食條件乃是不同的規格。


    武人教習的午飯,量多,菜肴品種更豐富,更美味,通常是四葷四素外加一碗湯。


    “哈哈。”


    女教習微微一笑,搖頭道:“又沒讓你全吃光……好了,館主命令,卻是容不得拒絕。你倆好好練武吧,要對得起館主的賞識啊。”


    待到女教習離開。


    兩個小丫頭湊一起嘀嘀咕咕。


    “你說……”


    “館主是不是知道我們的兄長是武道奇才啦?”


    “大兄囑咐,在外低調,咱們從沒有談起兄長的身份……嗷嗷,應該是館主消息靈通吧。”


    兩人腦瓜緊挨著,小聲嘀咕。


    ……


    這時候。


    千米之外的高空。


    方鴻望著朝陽武館的安寧景象,教習們各司其職,學子們專心致誌的練武。


    還有下方的街道,寬六七丈,來往行人,熙熙攘攘,彌漫著幾分熱鬧喧囂。


    他微微一怔。


    這邊的繁華景象,與飛雲書院那邊的人人逃亡,處處起火,高聳的閣樓倒塌,平時擁堵的街道變得空蕩蕩,已經是災難來臨的混亂場麵……兩者之間形成了鮮明對比。


    “嗯?”


    方鴻納悶。


    大乾百姓這麽勇,臨危不懼,生死看淡?


    隨後又恍然大悟,他搖搖頭:“相隔十餘裏,樓閣林立,這邊的人們看不到先天之戰……畢竟,先天激戰的餘波,局限在幾百丈的範圍之內。”


    通訊技術落後,沒得辦法。


    依賴於口耳相傳,近距離喊話,恐慌蔓延到此處還得一會兒。


    就算有人眼力好,發現了天邊的異常景象,隻當煙花,某處失火,不會太放在心上。


    “唿。”


    方鴻捂著胸口,咳出血來,歎了口氣。


    他身為中天北極紫微大帝下凡曆劫轉世身,竟也會力不從心,不能夠遇敵殺敵,遇妖殺妖,逆境伐之。


    這完全不合理啊。


    先天,後天,差距真的太大了。


    先天初境,恐怖如斯,方鴻默默吐槽了一句,落在偏僻胡同,走向朝陽武館。


    正此時。


    他眉頭一掀,感覺到斬妖係統的細微變化……斬妖點數增加了!


    ……


    當前狀態:凡人


    根骨:0.95


    靈性:1.71


    境界:後天九層


    斬妖點數:39%


    係統升級進度條:0.8%


    ——


    翌日。


    先天之戰,大妖隕落,轟動了整個縣城。


    彷如平地起驚雷。


    有禽類大妖襲擊飛雲縣……守城將領拚死一搏,英勇犧牲……先天高人鎮壓先天大妖,真氣境武人出手相助,合力斬妖!


    人們都是後知後覺。


    得知此事,或後怕,或震駭,或欣喜若狂,或手舞足蹈的慶祝。


    “我讀書少,你別騙我啊。”


    “昨日正午,先天激戰?我在箐簾樓賞舞,聽曲,玩了一整天,怎麽不知這事兒。”


    “不信去縣北看看!城牆崩塌,飛雲書院周邊的民宅失火……”


    “我侄子在那邊打零工,僥幸逃得一命。”


    “唉,我有個朋友,平時在縣北城門做點小買賣。昨夜縣衙有人來,告知了死訊——據說那先天大妖叫了一聲,數百人當場慘死。”


    人們議論紛紛,七嘴八舌,難以平靜。


    這事兒,太罕見了,幾十年難遇一次。


    很多人這輩子幹脆沒見過先天境界的高人,更別說先天大戰。


    “原來昨天不是放煙花?”


    “先天之戰,天上下火雨,刮起一片片妖風!”


    “先天之戰,隻能事後觀戰……我剛從縣城北門迴來,好家夥,高達十丈的城牆露出大窟窿,附近的樓閣商鋪全都遭了殃,要麽塌了,要麽歪斜,需要修繕。”


    隨著這些訊息的瘋狂傳播,引爆縣城!


    像是炸了鍋!


    人們口口相傳,說著話,以此緩解內心的震撼之情。


    ……


    某處酒樓的裏堂,有人高喊。


    “嗚唿!”


    “縣衙張貼公告了!”


    酒樓門外,街道交叉口,縣衙大吏張貼了一條公告。


    簡述了昨日先天大戰的過程。


    以及死傷人數。


    “嗚唿!”


    “真氣境武人重傷大妖!”


    幾個光頭壯漢瞪圓眼睛,麵麵相覷了一會,隻覺得置身夢境,有些虛幻不真實的感覺,大聲道:“這告示沒寫錯吧。”


    縣衙大吏程立鵑冷冷道:“少廢話!”


    “是。”


    幾個壯漢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


    冬日陽光很溫和。


    施府之內,亭台水榭,池塘假山。


    “爹。”


    施倚霄仍然不敢置信:“先天高人斬殺先天大妖,怎麽跟後天武人扯上關係?”


    合力除妖?


    真的嗎,她不信。


    “好了。”


    身披白袍的中年人麵色嚴厲,手裏抓著魚餌,不再扔出。


    他扭頭,語氣低沉地警告:“你休要胡言亂語,陳大人親自設宴,靜候那位真氣境武人赴宴……你信,或不信,都不可不敬!”


    “要知道!”


    “那是一位真氣境!”


    “為父都不會輕易質疑一位真氣境的武道強者。更何況,還有陳大人為其正名。”


    人,沒有敬畏,遲早會闖禍。


    像那方鴻,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是施府苛待下人丫鬟,就會與一位武道奇才結仇——待來日,人家存心報複,說不得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而如今。


    那兩個府內丫鬟,脫離奴籍,迴歸自由,有了姓名,沒有怨言。


    那方鴻,若是個明事理的,也會念著施府的一份人情。


    如此行事……


    雙方共贏……


    這才是長久的持家之道……白袍中年人的語氣嚴肅,教育女兒施倚霄。


    “爹。”


    施倚霄跺了跺腳,道:“別提那個方鴻了。”


    白袍中年人皺眉,心思敏銳,明白女兒的想法。


    無非是昔日丫鬟翻身立命,與自己身份相當,有些不舒服。


    這也是人之常情。


    即使他,也免不了俗。


    念及此處。


    他麵色溫和幾分,平靜道:“那方鴻奇才之資,確實不凡。但咱家乃是郡縣之中的府邸,你祖父官居七品,為父又在上個月踏入內氣境,以後未必沒有中舉的可能……霄兒你可知,方鴻這種出身貧苦的農戶,要比肩咱們施府需要多久?”


    “至少得三代人的努力拚搏!”


    “期間,兒女根骨差的話,還有著家道迴落的風險!”


    “奇才之資又如何?”


    “等他考秀才,得幾年之後?”


    “至於中舉,真氣之境,又得多少年?”


    一串問題把施倚霄砸懵了。


    她可沒想這麽多。


    “爹。”施倚霄乖巧道:“我真的不用去登門拜訪一下嗎。”


    “不必。”


    “你是我女兒,何須違心結交一個方鴻?隨自己心意便可。”


    說完,白袍中年人擺擺手,慢悠悠扔出一把魚餌,看著池塘水麵上浮出魚兒,爭相搶食。


    水花濺起。


    池塘魚兒來迴遊。


    假山之上,鳥雀啼鳴,氛圍很靜謐。


    施倚霄輕聲開口,她特別好奇昨天的先天之戰,忍不住問道:“那真氣之境的……後天武人如何打傷的大妖?”


    “等你祖父赴宴歸來……你去問。”


    “爹,您怎麽沒去呢?”


    “陳大人隻傳喚了府城誅妖司的薑左卿,裘縣令,你祖父,以及飛雲書院的張院長,這四人作為宴席陪同……嗬嗬,為父倒是也想去。”


    白袍中年人語氣透露著幾分無可奈何的遺憾,苦澀。


    他當然也想赴宴。


    可惜,不夠格。


    “……”


    施倚霄自知失言,抿了抿嘴,不再多嘴。


    ……


    從正午到下午。


    冬日的太陽漸漸落到了西邊。


    縣衙之內,擺設宴席,陳立陽望著遠方的樓閣屋簷。


    此時。


    宴席兩側。


    薑可嵐,裘縣令,施高虎和張博武麵麵相覷。


    ‘這都等了一下午,縣衙官吏們做好迎接的準備……人還沒來?’


    ‘是啊,飯菜都換了好幾茬。’


    ‘唉……陳大人站在那,快有兩個時辰了吧。這事兒,換成我,恐怕得氣的跳腳。’


    四人不敢開口,不敢傳音,隻能用眼神交流。


    後天武人重傷先天大妖。


    哪怕擱在蒼州府,也是驚世駭俗的奇聞異事。


    ……


    良久。


    臨近黃昏時分。


    薑可嵐:我吃飽了。


    裘縣令:要不讓舞姬上來唱一曲吧。


    施高虎:七天七夜沒睡了,我有點困了。


    飛雲書院的院長張博武:陳曦兒撿迴妖蛋,有功也有過,卻不知陳大人會如何處置……她可是陳大人的玄孫女,應該不會下牢獄……女子下獄,等同死了,比死還要殘忍啊。


    宴席靜悄悄。


    四個人心思各異。


    但都是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


    生怕刺激到先天高人陳立陽。


    要是轉身給他們一巴掌,那就慘了。


    “咳咳。”


    陳立陽結束了雕塑狀態,忽地咳嗽了兩聲:“你們且去吧……薑左卿暫留一下,我有事問你。”


    很快。


    裘縣令,施高虎和張博武紛紛離席。


    “薑左卿。”陳立陽說道:“我問過我那玄孫女了,她是在戚風村鎮西邊叢林,接近東杏郡縣的地界,撿到妖族之蛋,迴到縣城之時,將此事稟告衙門,交代了妖蛋的具體方位。縣衙有備案記錄,已遞交府城,告知誅妖司……按照大乾律,她引來大妖襲擊,理應責罰。但是這責罰輕重,我拿捏不準,你有何建議?”


    聞言。


    薑可嵐說道:“先天大妖藏在附近鄉鎮中,必有企圖,包藏禍心,陳曦兒引它露麵,稱得上有功無過。”


    她也稟報了蒼州府的誅妖司。


    按規矩,少卿出麵,前往那一處檢查妖族的痕跡。


    至於陳曦兒……薑可嵐不覺得有何罪責,人族,妖族,無法共存,沒什麽好講的。


    雖然說,昨日縣城死傷很多人。


    先天大妖存活,潛伏周邊,隻會殘害更多人的性命。


    “好。”


    陳立陽輕輕頷首,語氣平靜:“我勒令她十年內禁止科舉,就當給個教訓,打磨一番心性。”


    此言一出,薑可嵐臉色微變。


    這懲罰,對別人來說,算是不痛不癢。


    但,對於青雲榜第一,武道奇才陳曦兒,十年內禁止科考,未免懲罰過頭了。


    “好了。”


    陳立陽擺擺手,詢問道:“前幾日呂子棋窩藏妖族,協助你除妖的那位義士,你仔細說說。”


    聽她說完。


    陳立陽臉上浮現笑意:“看來是同一個人……也不知隱居何處。”


    ……


    養生齋。


    後堂內。


    方鴻低頭看向麵前的書冊,麵上不露聲色,眼底閃爍喜悅。


    “蘇狀元傳記。”


    “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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