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鋪門口。


    白袍青年低頭,俯視店家:“你能賠得起一匹上好烈血馬?施小姐的馬兒,養育五年,品相優良,體力悠長,日行上千裏,如今前蹄有了傷,不知道能否治好。”


    “一旦治不好。”


    “從此以後烈血馬淪為凡馬。”


    聞言,店家慌了,曾經聽過烈血寶馬之名。


    普通馬兒百兩銀。


    烈血馬七百兩銀子起步……大乾的武道秀才,每一位都會得到朝廷賜予的一匹烈血馬!


    “烈血馬?”


    “那好像是飛雲縣某位富商家裏的一位少爺。”


    街道上的行人們紛紛圍觀,指指點點。


    店鋪之內。


    方鴻默默看著。


    “我來買幾件換洗的布衣,跟商家沒有交情……大乾王朝,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需要極高的實力,我還太弱了,又無顯赫的身份,沒資格主持公道。”


    這裏不是前世!


    因地製宜,入鄉隨俗,當個圍觀群眾就好了。


    方鴻心底掠過了一絲唏噓,更加明白大乾的底層艱難。


    古代的王公貴族騎馬撞人,最多不理會傷者。


    這個可好,顛倒黑白,把苦主踩在腳下,理直氣壯的姿態,隻看那白袍青年語氣冷漠:“你主動磕頭認錯,誠心誠意,尚可饒你這一迴。”


    店家側身抬起頭:“小的知錯了。”


    “遲了。”


    白袍青年居高臨下地說道:“我並非咄咄逼人,今日叫你知曉個道理:一傷還一傷,烈血馬的前蹄因你而傷,就碎了你一隻手。”


    店家求饒,往下磕頭,就響起嘁哩喀喳的聲音!


    街上圍觀的眾人頓時嘩然。


    哢哢!


    那白袍青年的右腳發力,恍如千斤巨鼎往下一砸,直接踩碎店家的左手,濺起一地血,隨之就是慘叫聲。


    五指連心,更何況整個手掌。


    店家疼得滿地打滾,渾身抽搐,鑽心之痛。


    “啊……啊,啊!”


    他麵無血色,眼前一黑又一黑的搖晃起來。


    “嗯?還敢出聲?”白袍青年登時皺了皺眉,再度發力,腿部扭轉,又碾了兩下腳底,仿佛要碾死螻蟻。


    哢嚓!哢嚓!


    令人頭皮發麻的清脆聲音,手掌徹底變形了,大部分骨頭粉碎,鮮血往外冒,染紅了地麵。


    五指翹起,已經斷裂,似乎脫離了掌心。


    店家臉龐如白紙,連連叩首,嘴裏大喊:“知錯啦,知錯啦。”


    “哈哈。”


    白袍青年抬起腳:“知錯就好,算你懂事。”


    一邊說著,一邊環視,街道上眾人驚駭,低下頭,往後退。


    有人心驚肉跳。


    有人認出這位青年的來曆,擠出討好的笑容。


    “一群鄉下人。”


    白袍青年不屑,斜了一眼站在店內的方鴻,隻當是商鋪夥計:“那小子,拿布來,給本少爺的鞋子擦幹淨了。”


    方鴻一愣,迴過神來,看了看白袍青年。


    拿布來?


    擦鞋子?


    宛若心中一團烈焰炸開,瘋狂燃燒起來,方鴻臉色發紅,尊為中天北極紫微大帝,竟然被一個凡人如此欺辱!


    下一刻。


    街上有人叫道:“我來,我來。”


    隻見一名穿著草鞋的青年跑來,滿臉諂媚:“小的給您擦鞋子。”從地上挑了一塊灰色布料,撣了兩下,他就湊到白袍青年的腳邊,把鞋麵、鞋底沾上的血跡全部擦幹淨。


    “哈哈,你倒是識趣。”白袍青年伸出一根手指,朝他點了點,扔出幾塊碎銀子。


    接著又掏出銀子,掂量兩下,扔向方鴻。


    “拿去。”


    “治傷。”


    白袍青年看都沒有看一眼,扔完銀子就離去。


    街坊鄰裏扶起趴在地上的店家,好言安慰,包紮變形的左手。


    店家坐在人群中,老淚縱橫,鬢發微霜。


    此時。


    方鴻看著砸在自己身上、灑落一地的碎銀,臉色一沉,氣血一熱,毀滅欲層層高漲。


    “跟上去……”


    “等會悄悄打死他!”


    方鴻望著白袍青年的背影,邁步往出走。


    “哎,哎,少年郎。”那店家在眾人攙扶之下,坐了下來,擦擦眼睛,還不忘繼續賣貨,勉強擠出一絲蒼白的笑容:“剛才沒嚇著你吧,別怕別怕,沒什麽事……三件布衣一雙鞋八十文,還要不要啊!”


    方鴻:“……”


    店家瞪大了眼睛:“嫌貴?”


    方鴻咳嗽兩聲,試圖講價:“七十文行不。”


    店家咬咬牙,好像忍著痛,又好像不能接受這個價格:“七十文太低,不能賠本賣吆喝……罷了罷了,看你麵善,七十文拿走吧!”


    方鴻猶豫了一下:“六十文。”


    店家急了,掙脫眾人攙扶,跳著腳抱著左臂:“哎,你這黑心的少年郎!哎呦可痛死我了,誰會接骨,快來幫忙。”


    見狀。


    眾人啼笑皆非,連忙勸著,讓其不可再亂動。


    ……


    洛河村之外。


    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道路,兩側都是綠意蔥蔥的樹木。


    七八人騎著駿馬飛奔而過。


    為首之人,正是那紅衣女子,容顏清秀,長發飄揚,身材高挑,乃是飛雲縣縣尉的孫女、施倚霄。


    她年方十八,已踏入後天四層。


    她不施粉黛,仍舊有沉魚之貌。


    “徐老三!”


    紅衣女子施倚霄側頭問道:“方才馬兒受驚,撞入商鋪,你賠了銀子?那店家拿到銀子,可還有怨言?”


    左側的一匹馬上,白袍青年高聲說道:“店家知錯,並無怨言,我也給了些銀兩。”


    “如此就好。”


    施倚霄不再多問,拍了拍身下的烈血寶馬:“沒傷到骨頭,歇了一會就能正常奔跑……這馬兒是去年爺爺送我的生辰禮物,兄長們都很眼紅,經常找我借用呢。”


    白袍青年恭維道:“畢竟是武秀才的專用坐騎,不是凡物。”


    另外幾個青年、女子,也出言讚歎。


    烈血馬,有價無市,不是有銀子就能買到的東西——在大乾,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施倚霄微微一笑:“此次出行,到洛河村鎮是為了我那表哥的婚姻大事。”


    “那個周呈瑤?”白袍青年好奇道。


    “沒有錯,就是她。”施倚霄臉上露出滿意之色:“姑父姑母是長輩,不可能親自來到鄉下之地,堂哥又事務繁忙,請我過來掌掌眼,替他考察這個周家小姐……是不是如同媒婆所說的那麽秀色端莊,蘭質薰心,可為良配?”


    施倚霄的堂哥,在衙門當小吏,已到了婚配年齡。


    飛雲縣城的女子眼光很高,家境好的瞧不上她堂哥。而家境差的,她堂哥又瞧不上,這就陷入進退兩難的處境。


    後來就放寬條件。


    縣城找不到,附近鄉鎮找一圈。


    洛河村、周家三小姐、周呈瑤正是人選之一。


    白袍青年麵露不屑之色:“鄉下土財主出身,還是差了點。”


    “家境不行,人尚可。”施倚霄瞥了眼白袍青年:“周呈瑤長相姣好,體態勻稱,輕盈,窈窕,言行舉止如同郡縣閨秀,倒也不算差。”


    白袍青年笑了笑,道:“我觀其眉如翠柳,肌如白雪,披錦裳,穿繡鞋,是個難得的美人。而且她性子溫婉,柔弱,不爭不搶,不是善妒之人,確實可為良配。”


    聞言。


    眾人側目……你的臉呢,真就一點不要了。


    “嘖嘖。”施倚霄搖頭:“你看那些風花雪月的話本,學著誇人的話兒,也不怕入魔。”


    白袍青年大笑道:“我——”


    轟隆!


    正前方跳出一個身影,拔起路邊兩丈之高的樹木,掄了一圈,掃蕩路麵,就往下狠狠一砸:“我是此路交警,你們幾個非法改裝馬匹,超速通過,逆向行駛,沒有號牌,損壞公共道路,已經嚴重違反了交通規則……行駛證和駕駛本統統拿出來!”


    施倚霄:“???”


    白袍青年幾個人麵麵相覷,又茫然又錯愕,看著前方路上的蒙麵之人。


    交警?


    交通規則?


    行駛證和駕駛本?


    這些詞兒,稀奇古怪,完全超出了眾人的理解範疇。


    “哪裏冒出來的瘋子?”


    眾人拉緊馬背的韁繩,沒有莽撞。


    前方路上,這個人拔起樹木,枝葉繁茂,恍如腰粗,就知其武力不俗。


    施倚霄蹙起眉頭:“你是何人,有何來意?”


    方鴻用黑布裹住了整張臉龐,不需要擔心會暴露身份:“我是交警,你們的行駛證呢,還有駕照。”


    施倚霄搖頭:“那是何物,我們沒有。”


    “沒有就得死!”


    方鴻一聲吼,早已忍不住,直接抓起兩丈有餘的樹幹。


    躍至半空,暴然砸下,就宛如天搖地晃,整個路麵都震顫,發出撕裂空氣的唿嘯之音——那樹幹如同棍棒,遮住日光,被方鴻拎起來往下一劈!


    轟!


    恰似推倒了玉柱!


    施倚霄鎮定自若的臉龐變得呆滯了。


    “等等!”


    勁風撲麵,陰影籠罩,施倚霄驚聲尖叫。


    轟隆一聲,粗壯樹幹劈下來,所有人眼前一黑,就感到死亡臨近,勢不可擋的恐怖巨力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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