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很平淡,沒有什麽波瀾,每天按時去衙門,時不時跟著那些叔伯們上街搜刮點油水,占點便宜。


    偶爾去街邊小攤吃些霸王餐,那些商販也沒人敢說什麽,畢竟,這片地都是他們罩著在,沒了衙役,他們肯定更慘,這些小販的生意,那些武館幫派也沒看不上,所以不就便宜了他們。


    這也是為什麽朝廷都欠了好久的俸祿,而他們這些衙役還在任上的原因,脫了這身皮,就真的什麽都不是了。


    人吃人的世界,一級一級的剝削,沒有誰活的簡單。就連那些官老爺,軍老爺,一個不好就是腦袋搬家,豈是兇險二字可以言表?


    那些酒樓,飯館都不是他們能染指的,官府也管不了,連民脂民膏都沒法搜刮,這大清朝,果真是無可救藥。


    天津城這一畝三分地,毗鄰京城,藏龍臥虎,指不定從哪冒出來個狠茬子。


    但在這天津城,要講規矩的,外頭人來這裏,不能撈過界了。


    要問什麽是規矩,這裏頭可有講究了。


    民國有兩大武術之鄉,南佛山,北滄州,又有兩大武術之都,南廣城,北天津。在這塊土地,規矩就是拳頭。


    好在,在街邊吃飯還有個好處,那就是消息靈通,天南地北的來客,坐街頭,胡吃海喝,什麽都往外頭倒。


    這不,前不久,天津來了位狠茬子,比過江猛龍還要厲害。


    為什麽呢?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可他倒好,直接把天津的武館幫派打了個遍,沒人是他的對手。


    那些幫派,也不敢下黑手。


    人家可不是一窮二白,背後可是有身份的,據說人家開過鏢局,當過把總,還參加過義和團,那些武館敢對這樣的人下手?


    對有身份有勢力有實力的人,他們才會講規矩。對於沒有勢力的人,那不好意思,別怪他們不講武德,這年頭,功夫再高,敵得過一顆子彈麽?


    就算是敵得過一顆子彈,敵得過十幾顆子彈麽?


    究其原因,還是要有能從虎口奪食的資本,空有武力,沒有勢力,不過隻是個莽夫而已。


    這些日子,李道真每天就在街邊溜達,聽著南來北往的商客侃大山,也得了不少消息,像什麽慈禧老妖婆的總管李蓮英死了,南邊革命黨起義,死了不少人,清華學堂成立······


    各種各樣的消息接踵而來,天津畢竟算是京畿重地,四通八達,還是個通商口岸,自然不同。


    平時,也能聽到一些鬼異誌怪,像什麽黃皮子討封,過世的老王迴來帶走了隔壁的媳婦····,都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幫幫忙,兄弟·······”牢房裏又響起陣陣有氣無力的聲音,一個多月裏,每到送飯的時候,那個人都會吆喝兩聲,這期間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但他始終都想出去。


    這天,李道真又跟著張叔來送飯了,漆黑的牢房,在這裏,他見證了真實社會的一角,底層大眾的慘狀。


    “官爺,冤枉啊!”


    “放我出去!”


    ······


    這聲音比上次來,少了許多,有的人已經出去了,不過是被抬出去的,丟在城外的亂葬崗,被野狗分食,沒人知道他們曾經來到過世上,因為,家人差不多都死絕了,誰又能記得呢。


    來了幾次,李道真也看清楚那革命黨的樣子,年紀不大,也就三十來歲,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鼻梁上的眼鏡瞎了一隻,頭發也變得亂糟糟的,不見半點斯文模樣。


    李道真一如既往,送了吃的就走。


    迴到家,他先拎著一包雞蛋去了張叔家。


    “咳咳······”屋裏傳出一聲聲沉悶的咳嗽,原本整潔的院子也有些髒亂,張嬸生病了,感染了風寒,城裏老中醫抓了藥,可身子還是不見好。


    “鐵柱,來了?”張叔見到他,眼睛在他手上拎著的東西看了一眼,招唿道,“來就來,拿什麽東西啊。”疲憊的眼裏帶著幾分責備。


    隻是一場風寒,就讓這個家庭蒙上了一層陰霾,往日裏那個幹淨利落,臉上帶著淳樸的漢子也升起了愁緒。


    李道真歎了一口氣,把雞蛋放到桌子上,“叔,別擔心,嬸子肯定會好起來的。”張嬸他見過幾次,是個勤勞利索的婦人,平時也是縫縫補補,也幹洗衣服的活。


    也正是因為洗衣服,天氣還未轉暖,又生了風寒。


    “行了,你小子就別操心了,你忙你的吧,我再去給你嬸子抓副藥去。”張叔臉上故作輕鬆,拍拍他的肩膀,又轉迴裏屋。


    李道真歎了口氣,關上院門,轉身離開。


    這一個月以來,天津的局勢越來越雜,天南地北的人湧進這裏,為的就是以天津為跳板去京城


    晚上,他沒有迴家,而是趁著夜色,來到城北。城北地帶這裏比城東幹淨多了,住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體麵人。


    轉過巷子,來到一處小院前,他掏出身上的紙條,上麵寫的就是這個地址。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在夜色中傳出,隨後遠處響起幾聲狗叫,不一會兒便停息了。李道真停頓少許,再敲了兩聲,慢悠悠的。


    “嘎吱。”院門露出一條縫兒,一個穿著粗衫漢子露出頭來,一雙眼睛,明亮而璀璨,滿是警惕,帶著戒備。


    然而,當他出現的刹那,李道真內心一顫,渾身汗毛豎起一股涼氣自腳底升騰,那感覺就好像被猛獸盯住了一樣,他強忍著想要逃跑的想法,拱手說道:“你好,我是來找葉先生的。”


    聽到葉先生三個字,那漢子眉頭一皺,“這裏沒有葉先生,你到別處去!”


    李道真從袖口摸出一個紙條,遞給他,“這是有人讓我轉交給葉先生的,若是想好了,就到城東衙門來救人,告辭!”


    說完,他就準備轉身離去,然而,還不等他走,肩膀上就多出一直大手,讓他動彈不得。


    “我讓你走了嗎!”粗獷的聲音帶著霸道和不容反駁,那漢子正緊緊地盯著他,一臉審視。


    李道真心中咯噔一跳,難道找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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