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北月覺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著喊疼,每一根神經都哭喊著說已經到達了極限。


    但是她的神智卻格外清明,甚至還很興奮,是從沒有過的興奮。


    在過去的七十二個小時裏,她負重越野了幾十公裏,做了幾百個伏地挺身,和戰友們扛著圓木過了爆炸不斷的訓練場,還在二半夜的時候武裝泅渡過了訓練場外的水庫。


    她在清晨喝了冰牛奶,劇烈跑動後吃了冷冰冰的包子。


    但她甚至連半小時的休息時間都沒有。


    她打破了以往對每一個病人說過的「不要」,但讓她意外的是,她的胃一點兒都沒疼,似乎不管她塞進胃裏什麽東西都會被立即吸收。


    現在……


    現在她正聞著紅燒牛肉麵的味道,聽著催眠的輕音樂默寫元素周期表。


    那味道真的很香,老馮的手藝她聞得出來。


    肚子空空如也,嚴北月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她……好餓,好睏,好累!


    但是她一點兒都不想睡,因為她知道睡著的後果是什麽。


    這是地獄周的最後一天了,嚴北月來得晚,但是訓練進程不會因為她來得遲而有所推延。


    隻要熬過了今晚,就到下一關了。


    嚴北月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到嚐到血腥味才鬆開牙齒。


    疼痛讓她更清醒了些,她飛快的寫完了剩下的字,然後站起來把試卷交到了孫皓麟跟前。


    孫皓麟瞥了眼那漂亮的字跡,又抬頭看向了嚴北月。


    她的小臉兒髒兮兮的,比前兩天小了一圈兒,臉色蒼白嘴唇卻很紅,一抹血色溢出,讓她看起來狼狽得很。


    「迴去坐著。」孫皓麟低下了頭,繼續吃他的麵,不再去看嚴北月的慘樣了。


    「是!」嚴北月沒有異議,迴去坐下。


    這一坐就是三個小時。


    沒有東西寫,嚴北月的困意反倒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捂著唇打了個哈欠,想了想,從背囊裏拿出紙筆來,開始在上邊寫寫畫畫。


    孫皓麟專注吃麵,老鷹朝兔子使了個眼色,然後慢悠悠的晃悠到了孫皓麟的身前,叉著腰仿佛是在看那些士兵的狀態。


    兔子漫不經心的來迴走著,終於晃悠到了嚴北月的身邊。


    他瞅準時機,背在身後的手一鬆,一個紅彤彤的小米辣椒落在了嚴北月的本子上。


    嚴北月一驚,趕緊用手捂住了辣椒,抬頭看去,正對上了兔子充滿了鼓勵的眼神。


    嚴北月朝他遞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一點兒猶豫都沒有,直接把小米辣整個扔進了嘴裏。


    辣!


    真的很辣!


    嚴北月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她一手捂著唇,感覺自己快要噴火了。


    「玩夠了嗎?」孫皓麟冰冷的聲音響起。


    兔子的腳步一僵,滿眼求助的看向了老鷹。


    老鷹的脊背也有些僵硬,卻迴給了兔子一個埋怨的眼神。


    兔子不明就裏,疑惑的看向了緩緩站起身的孫皓麟。


    孫皓麟有些不耐煩的說:「是個人都能聞得出辣椒的味道,你當我傻?」


    「呃……老大,我……」兔子低下了頭。


    「我看你是閑大發了,」孫皓麟瞪了他一眼,「訓練翻倍。」


    「是!」兔子認命的應下,然後在心裏長嘆了一聲。


    說起來……也怪不得別人,隻能怪兔子自己啊!


    你拿個苦瓜檸檬都行啊!


    偏偏拿最辣的小米辣椒,那辣椒的味道多重啊!你這不是……自己找死呢麽……


    孫皓麟看著嘴巴已經紅腫的嚴北月,突然有點兒想笑。


    「行了,恭喜你們這群菜鳥,第一關,過了。」孫皓麟嘆了口氣,掩去了臉上的煩躁,「老鷹,帶迴休息。」


    「是!」


    「過……過了?」


    「真的過了!」


    「天吶我竟然還活著!」


    「這是天堂嗎?!」


    嚴北月看著身邊喜極而泣的戰友們,她也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她也以為她會死在這個閻王的手裏。


    還活著……她竟然還活著……


    嚴北月終於好好地洗了個澡,她擦著頭髮往宿舍走,在門口就看到了等著她的老鷹等人。


    一共八個人,都是血刃的戰友。


    嚴北月朝他們咧嘴一笑,說出的第一句話是——


    「我好餓啊,你們有吃的嗎?」


    「哈哈哈……」老鷹走上前,拍了拍嚴北月的肩膀,「行啊北月,竟然真的挺下來了!這可是男兵的訓練,不容易啊!」


    兔子也跟著應聲:「就是就是!老馮給你開了小灶,就知道你會餓,你先歇著,等會兒給你送過來!」


    「多謝!」嚴北月朝他們抱拳拱手。


    幾個人站在門邊說說笑笑,他們都沒發現,在房子側邊,孫皓麟正靠牆站著,抬頭看著天邊的明月,眼底閃過了一抹心疼。


    這死丫頭,竟然還真給他硬撐著。


    安安生生的當個軍醫不好嗎?


    怎麽就非得要跟著他們風裏來雨裏去的拚命呢?


    孫皓麟想不明白。


    「哎?你怎麽跟這兒站著?」老馮端著托盤走過來,看到孫皓麟有點兒發愣,「看小嚴啊?」


    「看個毛。」孫皓麟表情一僵,直起身子往指揮室走去,「我就是沒想好怎麽折磨這幫不知道死活的混小子。」


    老馮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笑了,若有所思的說:「混小子?怕是沒想好怎麽折磨那個混蛋丫頭吧……」


    他的聲音極小,孫皓麟卻還是聽到了。


    他猛地崴了下腳,有些狼狽的站穩了身子,繼續往指揮室的方向走。


    嚴北月第一次覺得,吃熱乎乎的飯真好,第一次覺得,睡個踏實覺真好,第一次覺得……夜太短!


    天還沒亮,起床號就響了起來。


    嚴北月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在自己的後腰上貼了塊膏藥就開始火速穿衣,收拾好東西後跑去集合,所幸,她不是最後一個。


    孫皓麟戴著副墨鏡,也不知道在這黑漆漆的環境中他要擋什麽。


    別人不知道,老鷹知道啊……


    孫三爺,那是在擋黑眼圈啊!


    嗬嗬嗬……別問他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因為他被這傢夥拖著打了一晚上的遊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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