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顧念倚在門邊看著洛珈熟練地給魚去鱗,明明是一件血腥的事情,在他手下做出卻格外賞心悅目。


    他穿著圍裙,白色的襯衫和這裏格格不入,扣子解開兩顆,衣袖折了幾折,露出了鎖骨和滿是肌肉的小臂。


    洛珈一手拿著剪子,轉頭對顧念說:「去玩會兒,飯很快就好。」


    顧念微微一愣,當年,他最常對自己說的話也是這句。


    見顧念不動,洛珈微皺了皺眉:「快去,油煙傷皮膚。」


    顧念不自在的快速眨了眨眼睛,把眼底的幹澀抹除。


    她低聲說了一句:「我去看看禾寧。」然後就逃也似的離開了廚房。


    花園裏,顧禾寧和顧晚凝並肩坐在鞦韆上,搖晃著說著他們小孩子的悄悄話。


    吳迪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顧念身邊,輕聲問她:「念念,你告訴洛總了嗎?」


    「沒。」顧念看著兩個孩子,眉眼間有些苦澀。


    吳迪錯愕的看著顧念:「網上已經傳瘋了,洛總親口承認禾寧和晚晚是他的孩子……不是你告訴他的?」


    顧念搖了搖頭,苦笑著:「我從沒說過,他就說了那樣的話……我本來是想告訴他的,但還是先別說了。」


    「為什麽?」吳迪很不理解的看著顧念,「你說出來,不就什麽事情都解決了?」


    「有些事,如果人不願意相信,我說再多都沒用……說了能怎麽樣呢?去做dna?化驗結果就真的可信嗎?」顧念轉頭看向吳迪,臉上的痛色格外明顯,「迪迪,我曾經也以為,我可以完全相信他,但現實給了我割肉刮骨的疼,這滋味太不好過了,我不能讓禾寧和晚晚也嚐一次。」


    吳迪看著她,想起顧念那幾年的模樣,她無聲的點了點頭,輕拍著顧念的肩膀,她說:「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


    顧念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淚花,看著笑得天真無邪的兩個孩子說:「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且先看著吧,時日還長,總不能因為一時衝動用孩子們的幸福來賭。」


    吳迪點著頭,卻又想起什麽似的問她:「那媒體方麵……不用管?」


    顧念輕笑著,這笑容格外諷刺:「不用管,看他怎麽處理。」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小心翼翼的試探著洛珈。


    這感覺……也沒讓她好過多少。


    顧念正愣神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名字,顧念不自覺的咬住了下唇。


    「我去接個電話。」顧念拍了拍吳迪的肩膀,順著花園裏的石頭小路往後院走去。


    後院有個涼亭,顧念坐到裏邊後才發現,這裏竟然能直接看到廚房。


    對自己家這麽不熟悉,顧念表示……算了,別提了,她什麽都不想表示。


    難道讓她說她連家裏有幾間客房都不知道?


    廚房裏洛珈正在忙碌,顧念看著他一手提著魚尾,另一隻手拿著湯勺,舀起一勺熱油淋在上邊。


    手機鈴還在響,顧念迴過神來,接起了電話,「喂,伯母。」


    電話那頭的盧薇聲音中還帶著一絲哽咽,她已經盡可能的維持了冷靜了,隻是……


    「念念吶,你……最近還好嗎?」盧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顧念的唇角微微上揚:「還好。」


    「唉……」盧薇輕嘆了口氣,終於還是下定決心說了出來,「念念,我曾經是把你看成我親女兒寵著的,也真希望你能和洛珈能走到一起,隻是六年前,你離開後……洛珈他整整六年沒再笑過,他是我兒子,作為一個母親,看到他那樣,我……」


    顧念看著玻璃窗裏忙碌的洛珈,有些許的恍惚。


    六年前,為了替他隱瞞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她把所有的尖刃都對向了自己。


    六年後,為了她的兩個寶貝兒,她想自私一次,她不想再受傷了,也不想兩個孩子受傷。


    「可以理解,」顧念輕聲開了口,「我也是個母親,可以理解您對洛珈的愛護。」


    「謝謝你,念念,謝謝你。」盧薇的哽咽聲更甚,「我……」


    「可是洛珈在哪兒,他要幹什麽、說哪些話,我真的左右不了,從前是,現在也是。」顧念的唇角微微上揚,她看著廚房裏已經向她看來的洛珈,繼續說,「我迴國,是工作調動,帝都的圈子就那麽大,抬頭就看得到他。」


    洛珈見她正在打電話,說的話卻不是工作,不用多想他都猜得到是誰給顧念打的電話。


    洛珈把過了油的魚放在廚房紙上,洗了手去打開窗子,喊了顧念一聲:「過來。」


    顧念還在聽著電話裏的盧薇說話:「念念,如果你不喜歡洛珈,就放過他吧……」


    顧念走到了窗前,一手捂著手機問洛珈:「怎麽了?」


    洛珈變魔術的似的把一截洗淨去皮的胡蘿蔔塞進了顧念的嘴裏,趁著她愣神的工夫,劈手奪走了顧念的手機。


    「哎?」顧念下意識的想搶迴來,伸出去的小手卻被洛珈一把握住。


    他側過身防止顧念再搶手機,直接打斷了盧薇的話:「媽,知道洛寒這些年為什麽不理我嗎?因為念念畢業那晚,我房間裏的女人不是她。」


    盧薇的憤怒戛然而止,哽咽聲也盡數聽不到了。


    顧念聽著他的話,那天的記憶再次迴籠,她的手開始一點點僵硬。


    也不知道安靜了多久,顧念聽到了電話那頭的怒吼聲:「洛!珈!我沒你這個兒子!!!」


    顧念被嚇了一跳,嘴巴一緊,叼在唇邊的胡蘿蔔被咬斷,掉在了草地上。


    電話被掛斷,洛珈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迴身把手機塞迴到顧念的手裏,他看著呆若木雞的顧念:「沒睡。」


    「關、關我什麽事。」顧念飛快的眨著眼睛,掙開了洛珈的手,轉身就往前院跑。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模樣,洛珈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褪去。


    他不捨得顧念再被為難,把不該現在說的話說出來了。


    以後……


    洛珈有些煩躁的揉了揉眉心,唿出口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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