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間出來,看見客廳桌上被翻得亂七八糟的餅幹盒,何小梔歎了口氣,看向蹲在沙發角落的兩個始作俑者。


    依她的性子,平時是會動怒的,可是突然不知道怎麽,覺得這種事根本不值得生氣了,走過去把剩下的幾塊黃油餅幹全部倒出來,放在小碗裏喂貓。


    看著小貓吃餅幹的樣子,何小梔伸手去摸了摸它們毛茸茸的腦袋,盯著看了一會兒,心想待會兒出門得買貓砂。


    沒心情捯飭,何小梔穿著家居服隨便紮了個馬尾辮,戴著黑框眼鏡出門。


    去寵物店,本想就買一袋貓砂的何小梔又意料之外挑選了一堆玩具和貓用品,心想養寵物其實還算一門學問。


    剛走出寵物店不久,何小梔看見街道草叢旁邊的一隻白貓。


    大概是何小梔手裏的食物吸引了它的注意,何小梔和那隻小白貓對上了眼。


    何小梔並不是一個愛心泛濫的人,家裏兩隻貓也是逼不得已才肯養的,如果是程炎,估計又會嚷著說要把這隻看對眼的貓領迴家,但何小梔是不會的。


    但那隻貓自從和何小梔對視之後,莫名就一直跟著她,何小梔被跟蹤了好遠,才迴過頭想要驅趕一下那隻貓。


    但她一迴頭去看,那隻貓就安靜的坐下了,何小梔被它乖巧的樣子弄得心裏一軟,覺得此時驅趕好像顯得有點過分,索性從零食袋裏拿了一根小魚幹,蹲下伸手去逗它。


    大概流浪的小動物更知道感恩,得到甜頭的小貓立馬過來蹭何小梔的腿,何小梔起身,它也跟著一塊走了。


    何小梔破罐破摔心想,兩隻貓和三隻貓大概沒什麽差,多一隻也無所謂了。


    於是接下來的這半天,何小梔把貓全部洗了個澡之後,收拾了一下家裏,上網查閱了一下養貓的科普,又出門帶它們打疫苗,把貓的事情忙的差不多的時候,已經到了快晚上。


    她疲憊心想,自己明明是一個對所有毛茸茸動物都不感興趣的人,怎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晚上何小梔在床上看連續劇,三隻貓就在房間玩,何小梔很分心,一會兒又去注意有沒有到處大小便,一會兒又去注意有沒有亂咬東西,到最後心力交瘁來了睡意,才把三隻貓趕出去睡覺。


    躺在床上,何小梔迷迷糊糊心想,失戀的第一天,因為家裏的三條小生命,心情竟然變得不是那麽悲傷。


    第二天早上,何小梔起床第一件事是去看手機。


    依舊沒任何消息,何小梔愣了幾分鍾,突然發現自己潛意識還沒覺得這一切是真的。


    所以才會有失望。


    她拿著手機,想了好一會兒在通訊錄裏刪掉了程炎的號碼。


    謂之眼不見心不煩。


    短短幾天,何小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


    她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幾秒,又隨意挽起頭發,洗漱之後一邊敷麵膜一邊做早飯。


    一人份的海鮮粥配煎蛋。


    吃完飯喂貓,出門買菜。


    平時都是匆匆忙忙從家去公司,此時也不用著急時間,悠閑下來,看見院子裏大槐樹底下下象棋或是遛鳥的老頭,她忍不住走上前多看了一會兒。


    旁邊貼小區公示的阿姨看見何小梔,好奇問:“今兒還沒去上班?”


    何小梔笑著迴答:“請了假,休息幾天。”


    阿姨點點頭:“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整天壓力大,這樣容易生病的,是要多休息休息。”


    何小梔笑著應了,往外麵走。


    路過巷角賣舊書的小攤,地上攤位擺著有泛黃的上世紀黃曆和小人書,賣書的是個戴眼鏡的瘦黑老頭,平時就拿張小椅子坐在邊上,何小梔每天路過都能看見他。


    她蹲下來看了一會兒攤位上的書,最後拿起一本《少林武術》。


    賣書的老頭指著何小梔手裏的書說:“這個好看。”


    何小梔翻了幾頁,書頁泛黃,配圖依稀可見。


    她突然想起周星馳《功夫》裏的片段,忍不住笑笑,說:“那我買這本。”


    拿著本“武林秘籍”,何小梔覺得有些好笑,又多翻了幾頁,心想要是讓程炎看見,肯定會笑死她。


    想著又突然意識到什麽,笑容漸漸斂了。


    出去買菜的這一路上,何小梔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在這個地方建立的這麽一個小小社交圈,在很多時候,是迴家的慰藉。


    這裏不是她曾想過的那樣孤身一人,一度埋怨的嘈雜紛亂的巷子,更多時候讓她覺得親切。


    很多次覺得難過的時候,心事都會被這一路的煙火氣慢慢淡化消散。


    以為過來不了的山山水水,最後都在每日的來去中成為迴憶了。


    從市場迴來,何小梔開始做飯菜。


    之前覺得一個人做飯沒意思,後來吃膩了外賣,開始慢慢學烹飪,無師自通倒還挺不錯,一個人做東西吃也覺得習慣了。


    想起一個人生活的那幾年,她覺得自己過得還不錯,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也沒有覺得什麽缺失,可旁人總是喜歡格外強調孤獨,好像孤獨可悲似的,迴頭想想,真正可悲的,不應該是覺得孤獨可悲的人?


    趁陰天,何小梔下午在家打掃了一遍房間,泡了一壺花果茶,烤了一個不算成功的胡蘿卜蛋糕,看三隻貓搶一個毛球……最後躺在沙發上不小心睡了一覺。


    醒來時黃昏,她突然分不清現在是清晨還是傍晚,想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看向窗外:賣小湯圓的小販在巷子裏吆喝,樓下的夫婦推著嬰兒車去散步,跳廣場舞的大媽們又要開始行動了……


    樓頂漸層的藍灰色雲層慢慢變深,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時間穩定的秩序進行著,龐大的時間軸裏,生活中的小細碎讓人覺得安心,讓人忘了時間的流失,以為日子就應該這樣安穩又平和地過去。


    她突然覺得沒有悲傷了,也沒有一開始的那種失望和失落。


    她突然很想程炎在這裏,陪她一起看她現在所看到的一切,不說話也好,怎樣都好,隻是這樣安靜地陪她看一看這個世間。


    -


    第二天何小梔提前去公司報道了。


    因為這件事,開會時她還被領導公開表揚了一番,說敬業精神可歌可敬雲雲。


    何小梔在下麵聽得想笑,徐靚在一邊小聲唏噓:“職業勞模何小梔同誌,你上次不還說不來上班嗎?”


    何小梔把玩著手裏的筆,小聲說:“後來想了想,閑太久會悶出病來的。”


    這句是實話,她確實是一個容易胡思亂想的人,精力沒地方發泄,就會一個人想太多。


    成為養貓一族的何小梔最近也開始熱衷於在各種社交賬號上po自己家貓的各種照片。


    因此好多曾經沒怎麽聯係過的同學,竟然紛紛來找何小梔問小貓的事情。


    徐靚也看見,忍不住問何小梔:“你之前不是特別怕麻煩嗎?說什麽也不養有毛的寵物來著?居然接二連三撿貓,不怕你家以後發展成流浪貓之家?”


    何小梔開玩笑:“流浪貓之家?可以的。”


    徐靚又湊過來說:“上次看新聞,一個光棍老人,一輩子沒結過婚生過孩子,家裏收養了幾十隻流浪狗,你以後可千萬別發展成這種!”


    何小梔白眼:“去你的,咒我嫁不出去吧你!”


    徐靚問:“那你為什麽要養流浪貓?”


    何小梔喝著咖啡想了想:“不知道,大概是年紀大了,愛心就泛濫了。”


    徐靚恍然大悟道:“我才想起,程炎之前不說他喜歡貓?還喜歡收養流浪貓,你是被他影響了吧?”


    何小梔一時間無話可說。


    她自己也是突然間意識到這個問題。


    以前明明還對程炎這種行為挺無奈的,現在怎麽自己和他一個症狀了?


    最終她什麽也沒說,看徐靚還八卦地要來追問的樣子,何小梔語重心長說:“能不能尊重一下剛失戀的人,別提他名字行嗎?”


    徐靚被噎,又很快做了一個乖乖閉嘴的手勢,迴自己的辦公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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