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電影也快要下線了,又兼是周五沒有小孩子帶著家長來捧場,上座率並不高。樂珊和薑未坐在座位上,直到開始也沒多少人。


    樂珊好久沒來電影院看電影,對電影內容的記憶也模糊了,很認真的投入到故事裏,等她突然從電影畫麵抽神出來,感覺到耳邊有著細微的唿吸聲,甚至能感覺到微弱的氣流掠過耳朵。


    她扭過頭,薑未靠著椅子睡著了,可能在睡夢中自己尋找著舒服的睡姿,腦袋靠在兩個椅背之間的縫隙中,朝樂珊的方向側轉臉。


    電影屏幕映過來的光投在他臉上,變幻的光線讓樂珊似乎能清晰地看到他臉上所有細微的表情。薑未的眉頭緊緊鎖著,眉梢都帶著倦意,糟糕的睡姿讓他的嘴唇微微張開,稍重的唿吸聲平緩而悠長。


    樂珊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電影上了,睡著的薑未吸引了所有的重點,電影歡樂的背景音樂和觀眾時而爆發的笑聲都成了模糊遙遠的背景音,耳朵裏是薑未的唿吸,眼中是薑未的疲憊寧靜。


    她覺得自己也被薑未傳遞來的疲倦感染了,變得安靜起來,一動都不敢動,連唿吸都放輕,恨不得讓周圍的聲音都關掉,讓薑未安心睡覺。


    他那麽忙,肯定一直在加班熬夜,還把他叫出來陪逛街,我真是太任性了。樂珊內疚地想。她現在隻希望薑未趕快醒來或者電影趕緊結束,他們能迴家休息。


    薑未是突然驚醒的,睡夢之中突然睜開眼睛,有些茫然的看著前方,一下子看進樂珊眼裏。


    樂珊看到薑未眼中的茫然吃驚,眼睛眨了好幾下才緩緩坐起來,看看周圍,似乎在想自己在哪兒幹什麽。


    揉了揉額角,薑未看一眼屏幕上的動畫場景,扭頭問樂珊:“我睡了多久?”剛剛醒來,他的聲音低沉,濃濃的倦意從沙啞的嗓音裏傳遞出來。


    “電影快要演完啦。”樂珊放輕聲音,“我們走吧。”


    薑未清醒了很多,剛剛那覺很有效率,深度睡眠沒有做夢,隻有有些僵硬的脖子和後背提醒他是怎麽睡了一覺:“看完吧,不是就要完了嗎?”


    終於熬到出了電影院,夜晚溫度降下來,還掛著舒服的風。夏天夜晚的步行街,此時更加熱鬧。


    “要不要去食品街吃小吃?”薑未問,這是樂珊的必去的地方。


    樂珊立馬搖頭:“迴家吧,迴家。”


    “真的不吃?”


    樂珊堅決搖頭。


    “那還有什麽地方想逛?”


    樂珊依舊搖頭:“不,迴家休息吧……你怎麽迴家呐?”


    “迴單位開車。”薑未迴答,“我先把你送迴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迴吧。你開車直接迴家就好了。”樂珊急切地說。


    薑未低頭看了樂珊一眼,周邊商店絢爛的led燈光照在她的臉上,斑斕的光斑也遮不住她眼角眉梢的擔憂。


    他笑笑,那種溫和的笑容好像一下子把臉上的疲憊衝淡:“不放心你。”


    “你記住車牌號,我安全到家再發短信給你,有什麽不放心的。”樂珊覺得自己更不放心他,“其實你也最好打車迴家。”


    薑未想揉揉樂珊的腦袋,笑意從他眼睛裏流淌出來,帶著主人心頭的那點甜意。他也搖了搖頭:“還是不放心。如果你真的被出租車帶跑了,就算我拿著對方的信息又有什麽用,你已經不在身邊了。”


    樂珊毫不猶豫地說:“可以報警啊,根據車牌查路線,肯定能找到的。”看來她很認真的思考過怎樣應對被出租車司機綁架,“我還可以用手機開定位,偷偷發給你。”


    傻姑娘。


    薑未搖頭,他伸手按了樂珊後腦勺一下,讓她打了個趔趄,懵懵地扭頭過:“你幹嘛推我。”


    薑未按著她的肩膀,讓她換了個朝向:“這邊拐了。”


    樂珊乖乖跟上薑未的步伐,一路勸誡,生怕薑未來個疲勞駕駛。被多次重申電影院的一覺讓他補足精神,才不甘願地閉嘴。


    薑未把樂珊送到樓下,樂珊看著薑未開車離開,還是滿心的擔憂,滿腦子都是疲勞駕駛發生的……呸!薑未一路平安壽與天齊。


    薑未一路平安到家。


    但壽與天齊就不那麽容易做到了。


    *


    周日的同學聚會定在晚上。


    薑未接了樂珊,兩個人到達飯店進包廂的時候,發現是最後到的。一推開門,一桌子十幾雙眼睛一齊看過來,樂珊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是學委和樂珊。”一個皮膚有些黑的男人說。


    “我就說他們會一起來,你們不和我賭。”另一個男人高聲說。


    他的話音剛落,另一道女聲說:“這麽明顯,誰和你賭。”


    樂珊笑著走進飯桌,仔細辨認著桌邊的男男女女,即使大部分都能認出來,更多的還是感覺生疏,畢竟好多年沒見了。


    僅剩的兩個空座,樂珊和薑未比鄰而坐。


    坐在樂珊旁邊的女生湊近樂珊,笑眯眯地說:“樂珊,記不記得我了?”


    “陳可辛?”樂珊略一思索,試探地問道。


    “對啊,我們還坐過好久的前後桌。”陳可辛高興地說,“你沒什麽變化,一眼就能認出來。”


    “你也是呀。”樂珊點點頭。


    陳可辛看了隔壁的薑未一眼,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你和學委在一起了呀。”


    樂珊滿腦子問號,扭頭看了薑未一眼。他剛以“一會兒要開車”為由,婉拒了班長的勸酒,臉上柔和的笑容,仿佛還是當年的青蔥少年。


    “沒有啊。”樂珊坦然。


    陳可辛更是驚訝:“我以為你們一直在一起呢,一直形影不離的,他還沒把你拿下?”說到這裏,她的笑容就曖昧了起來,“學委長得挺帥性格又好,你簡直鐵石心腸。”


    “我們從一歲開始就形影不離啊。”樂珊覺得這沒什麽奇怪的,誰也不理誰才奇怪吧。


    這時再隔壁的女生,印象中叫吳曦,插嘴道:“我也以為你們是一對,初三就不覺得了……如果你們真的早戀,班主任早就采取行動了,哪能還讓你們坐同桌。”


    樂珊想想,還真的是。他們班初一初二是按個子排座位,到了初三就按成績先挑座位。所以初三整整一個學年,樂珊的同桌就沒換過,一直是薑未。


    因為樂珊媽媽找了班主任,希望讓薑未看著點樂珊。樂珊那個時候沉迷漫畫和畫畫,越到上課越有靈感,翻開課本練習冊,空白地方全是鉛筆畫。多虧了薑未,樂珊才在最後一年不得不收心學習,考上重點高中。


    一提到早戀這個敏感話題,人人都有點興奮。陳可辛讚同的點點頭,心有餘悸地說:“楊倩和韓文洋隱藏的多深呀,還是被班主任發現了。”


    “還有徐雯雯和外班的陳文斌。”吳曦又說道,“陳文斌還為徐雯雯和別的男生打過架呢。”


    “我記得我記得。”陳可辛仿佛迴憶起來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心情,語氣裏都是激動。


    樂珊端起果汁抿了一口,我怎麽不記得啊。她雖然沒有加入聊天的談資,但也很感興趣的聽初中時期的各種八卦。


    感覺好像上的是平行世界的初中,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每件事情聽起來都好新鮮,自己當時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嗯,樂珊初中真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閑書。漫畫書和推理小說,一本一本的刷。薑未碰見她看就沒收,後來實在沒脾氣了,和樂珊商量:“你能不能別看這些閑書了,我家書櫃要放不下了。”


    “那你還給我呀。”樂珊一副不知悔改的樣子。


    後來薑未直接找樂珊媽媽,停了她的零用錢,讓樂珊好長一段時間不和他說話。


    現在想起來都生氣,總覺得那些零花錢累積起來是一筆巨款,感覺自己錯過了一百億。


    迴憶夠了當年的青春,推杯換盞間,話題自然轉向了現在的近況,詢問起了工作及生活現狀。


    有的在事業單位上班、有的私企、有的自己開家小店,有的女生結婚後就在家專心當全職主婦。樂珊聽著,很感慨,當時的他們,肯定沒有想到,未來大家的人生是這麽不相同。


    “樂珊,你現在在做什麽啊?”不知道誰問了一句。


    樂珊略一愣神,笑了一下:“我開家網店啊。”


    “網店?”問話的人一臉不可思議,“你不是考了個不錯的大學,學服裝設計嗎?怎麽開淘寶店啊。”


    “也是設計服裝相關的,開網店比較輕鬆,而且很符合我對工作的要求。”樂珊不希望她在問下去,因為到時候她還得解釋什麽是娃衣、自己並不是在玩玩具,而且怎麽解釋對方也不會理解。


    世界上有一種人,總用自己的價值觀綁架別人。就好比有的人結婚了,就恨不得所有的適齡單身狗都找到伴,好像不談戀愛結婚生子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類。有的人則麵對新生、陌生事物永遠都是排斥甚至輕蔑的態度,不去了解決絕接受,好像除了他認可的生活方式之外的都是不正經的。


    這些人不管自己過得好不好,反正覺得別人過得都不如他。


    樂珊覺得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而這種自己選擇的生活帶來的滿足感,不是靠別人評價得來的。


    樂珊當初選擇服裝設計專業,也是想當一名服裝設計師的。她大一接了第一個娃,從此打開了新大門,從單純的欣賞,到設計化娃妝,再到親手設計製作衣服。她覺得每個娃娃都是有靈魂的,一個相同的裸娃到了不同主人手裏,會養出不同的味道。她沉迷其中,獲得極大地滿足。而且她覺得娃衣設計、自己開網店的工作更適合自己,最後在擇業上,自然地偏離了原本目標。


    她對自己的工作充滿熱愛與激情,但是有的人無法理解,尤其是有些年紀的親戚間,勸她好幾次“找份正經工作”。樂珊一開始還很認真的對對方剖析自己的心裏、選擇,解釋自己的工作,但發現,無論她解釋多少次多詳細,下次見麵還是“找份正經工作”。後來樂珊就不白費口舌了,敷衍的笑笑罷了。不過有願意了解的,她還是很開心分享的。


    很顯然這位初中同學不是願意了解的人,從她的表情就能看出來,甚至還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味。


    “你之前的貸款問題解決了嗎?”這時薑未插嘴問道。


    “解決了。”那個女生明顯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始抱怨現在申請個貸款多麻煩。


    樂珊鬆了口氣,扭頭看了薑未一眼,問道:“你還記得她是誰嗎?”


    “記得。”薑未低聲說,“我錄了三年班級成績,每個人的名字都記得很清楚。”


    “那你連她的近況也知道得很清楚?”樂珊瞪大眼睛。


    “她們剛剛聊天說到了,你沒聽嗎?”薑未稍一停頓,“我看你聽得很認真。”


    “可能咱倆聽得頻道不一樣吧,我是娛樂頻道。”樂珊一笑,“嗯……你是生活頻道。”


    酒足飯飽,樂珊想著終於能散了。班長大手一揮,說隔壁ktv定了包廂,誰也不能走,給他個麵子必須去。


    一聽到ktv,樂珊毛都炸了。


    她唱歌難聽啊,不對,她唱歌搞笑啊。音域窄,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來,隻適合念佛經,聽到ktv嗓子都發緊。


    但班長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說不去好像不太好,於是誓死如歸的跟上大部隊。


    “我們稍微呆呆就走。”薑未看著樂珊的便秘臉,安慰道。


    “對,坐在靠門的位置,到時候燈一關,趁黑走。”樂珊點頭。


    她失策了。


    因為那個ktv的包廂,門和沙發是麵對麵的。別說趁黑走了,門一開,走廊裏的燈光往進一照,就像是西遊記裏如來佛祖出現的特效一樣,弄得漆黑的包廂裏佛光朗照,想不吸引注意力都難。


    看來還得多呆一會兒,他們玩得投入了,才不會在意有人提前退場。樂珊坐在沙發上,聽著讓人腦袋發暈的音樂聲,悲傷地想。


    薑未靠著樂珊坐,但並沒有和她說話,一直在和他隔壁的另一個男生搭話。


    拿話筒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樂珊連手機都不敢開,怕手機的光打亮她的臉,被人發現,叫她上台獻醜。


    終於等得不耐煩,她伸手戳了一下薑未的腿。


    沒有反應。


    於是又推一下。


    還是沒有反應。


    樂珊又輕輕拍了一下,剛要收手,手突然被薑未抓住。


    他抓著樂珊的手,側過臉來,包廂裏燈光昏暗,離得遠了都分不清誰是誰,可樂珊就是看清了薑未澄澈的眼睛。


    “怎麽了?”薑未稍稍俯首問。


    “我要等不下去了,我得先先走了。”這種話得秘密的說,為了能在嘈雜的環境中把信息傳遞出去,樂珊也貼近薑未。


    薑未感覺到溫熱的氣流吹進他的耳廓,癢癢的,握著樂珊的手更加用力的一捏,然後放開,緊接著給了樂珊迴答:“再等等,我和武棟說完,他有事兒問我。”


    他們的事兒還沒談完,唱歌的興致淡了,就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了。


    樂珊又炸毛了。


    幾歲了還玩這個,她才不要玩。


    看一眼還在聊天的薑未,樂珊把包交給薑未,趁著沒被抓去,拿著手機和紙巾,尿遁。


    ktv本來就像迷宮一樣,樂珊問路才找到洗手間,進了裝修的烏漆漆又亮閃閃的洗手間,她隨便挑了一個隔間,伸手上鎖的時候,扭身一邊扣安全鎖,一邊劃開手機,連上網絡。


    點開微博,在等待刷新的時候,傻傻站著等了一瞬。


    就在瞬間,她眼前的手機屏幕變成泛白的一團,反光的黑色門板也成了一團黑色,她被黑暗包圍了。


    樂珊有一瞬間的窒息,她費勁力氣從堆成一團的衣服裏找到出口,扭頭看到飽滿的、光滑的蹲便池頭,轉向另一側,能直接從門下麵的縫看到外麵的牆。


    word媽!


    怎麽又變小了。


    第二次變小比第一次變小還要難以接受,樂珊差點哭出來。她以為自己變迴來就沒事了,竟然再次變小了。


    該不會這輩子都會不斷地變小再變大吧。


    她拽著一片衣服捂著自己的身體,從裙子底下找到手機,很有經驗的給薑未打電話。


    這次打電話感覺費事了很多,感覺手機有種不聽使喚。


    不會是摔壞了吧,這麽倒黴?樂珊看著通話界麵,悲傷地想。


    包廂裏太吵,電話響了一陣薑未才反應過來,一看屏幕是樂珊打來的,和武棟說一聲,提著樂珊的包出了包廂。


    “喂?”走廊裏安靜多了,但是聽清樂珊的聲音也有點困難,“樂珊?”


    “薑未!”樂珊氣沉丹田,用力唿喊,“我又變小了!我好慘呐。”


    薑未愣了一瞬間,才不確定地問:“又?真的?”


    “真的啊。”樂珊都要哭了,“我的遭遇應該載入史冊啊,太慘。”


    “你在哪?”薑未著急起來,生怕樂珊變身的時候被人看到,遭遇什麽不測。


    “女廁所。”


    “……”


    還挺會挑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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