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未還在對著電腦計算的時候,桌子的隔板突然被敲了一下。他抬頭一看,和自己隔著一道隔板相對的白鵬遠站起來,手指架在隔板上,看著自己。


    “中午迴去嗎?”白鵬遠問,“要點外賣了,吃什麽?快決定,一會兒告訴我。”


    薑未把電腦切換到桌麵,瞥了一眼係統時間,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他把眼鏡摘下來,捏捏自己的鼻梁。


    幹他們這行的,加班是家常便飯,有時候一個大項目下來,人人都得連續好幾天不著家。但是薑未沒有預料到今天自己竟然錯過了下班,他疲憊地眨眨眼睛。想著現在下班迴去再做飯也不早了,來迴路上花費的時間也不短,以防萬一也給大毛留了狗糧,最終決定還是在單位吃午飯。


    不過樂珊還在生氣?


    薑未疑惑地探身,朝收納那裏看了一眼,發現樂珊已經蜷在眼鏡盒裏睡著了。


    怪不得沒有再出來搗亂,也沒叫嚷著要吃午飯。他略微想一下,發現自己忘了把樂珊的手機帶過來,所以她可能是太無聊了,才又睡了。


    “薑未!你吃什麽?”白鵬遠在一邊氣壯山河地喊了一句,“就是我們常點的那家,快點,我要下單了。”


    “土豆雞塊吧。”薑未毫不猶豫地說。


    “真是白問你了,每次都點土豆雞塊,你不怕吃吐啊你。”白鵬遠嫌棄道,“我都塊給你點吐了,有那麽好吃嗎。”


    薑未沒有反駁,低頭的時候自己也止不住覺得有點好笑,勾勾嘴角歎口氣。自己做飯的話會花心思挑菜色,但是點外賣就懶得換來換去,一家店的一個菜感覺合胃口,他就懶得換,直到吃膩了,才會嚐試別的花樣。


    等薑未拿到自己的那份外賣,打開盒蓋就是撲麵而來的香氣。因為餐館距離近,送來的速度快,米飯沒有被蒸汽悶得軟了,隻看到飽滿瑩白的大米粒就能想到入口的彈軟;土豆雞塊的湯也很多,在運送過程中溢到米飯上,讓人食指大動的暖色湯染著瑩白的大米粒,顏色有著自然的過渡。


    薑未掰開筷子,用一根筷子戳了一塊土豆,被悶得爛爛的土豆塊一下子就裂開,露出淡黃色的內裏,分開的部分還冒著淡淡的熱氣。


    他拿勺子舀一勺土豆雞塊,澆到米飯上,看到湯汁滲進米飯中,舀起來放進嘴裏。土豆入口即化,含在嘴裏似乎就化成軟軟的、有著細微顆粒的泥。雞塊是新奧爾良口味的,咬起來柔韌細膩,細細品味有著微微的甜味,和醬汁的鹹香混合在一起,味道從舌尖蔓延到整個口腔,讓挑剔地薑未也忍不住點點頭。


    樂珊是被一股惑人的香味叫醒的。


    她一睜開眼睛,首先按住自己的肚子,安撫一下似乎已經癟迴去的肚皮,然後緩慢的坐起來,深深地吸口氣。


    還沒有分辨出聞到的香味是什麽,身體已經先於意識動了起來。連蹦帶跳的撲出眼鏡盒,雙手抓住收納盒邊緣就往外張望。


    一下子就捕捉到正在吃獨食的薑未。她盯著飯盒裏的午飯,陶醉的深唿吸——呀,是土豆雞塊,我最喜歡土豆雞塊的湯了!


    她眼巴巴地看著薑未又舀起一勺飯,視線從勺子離開飯盒的時候就黏在上麵了,直到被送進薑未嘴裏,她都死死盯著。


    “你醒了。”薑未一抬眼,看到巴在收納裏的樂珊,咽下嘴裏的東西,問道。


    樂珊看向他,怨念地說:“你吃飽了啊。”


    “沒有,剛開始吃午飯。”薑未說著,又舀起一勺放進嘴裏。


    剛開始吃?!樂珊指著已經下去一半的米飯,憤憤不平地說:“剛開始吃?你都要吃完啦,沒有我的嗎?”


    “有啊。”薑未完全沒有感受到被饑餓衝昏頭腦的樂珊的憤怒,他用筷子在土豆雞塊那裏分出一塊土豆,又夾出一塊雞塊,“這不是?”他看看樂珊,又低頭看一眼有半個樂珊腦袋大的土豆塊,體貼地詢問,“是不是太多了。”


    樂珊這時候已經翻出收納盒,直衝飯盒跑去,她蹲在飯盒旁邊看看。額,好像是有點多,而且不知道吃,總不能抱懷裏啃吧。


    “洗手去。”薑未用筷子指指一旁反扣過來的杯蓋,裏麵晾著水。看到樂珊跑去洗手,他用筷尖挑出一粒米飯來,在樂珊返迴的時候,朝她手邊遞遞。


    米飯已經不燙了,樂珊小心翼翼地靠近飯粒,指尖先感受一下溫度,然後抓在手裏,感覺像是抓了一個烤地瓜在手裏。


    樂珊想著,抓著飯粒,往土豆雞塊的湯裏蘸蘸,讓米飯和著湯汁,一口咬下。嗯,好吃。樂珊開心的搖搖腦袋,湯汁沾到嘴角,她舔舔嘴角,嚼爛咽下。


    “好吃。”樂珊誇讚道,“感覺像在吃手抓飯。”


    薑未忍不住笑一聲,用筷子把土豆碾開,又把雞塊也同樣弄開。他等樂珊一口一口吃大米的時候,自己也趕緊吃幾口。


    感覺飯更香了,看樂珊吃飯真的下飯,還有趣。


    “你一個人躲在這兒幹嘛呢?”白鵬遠的腦袋突然出現在對麵,他手裏端著個飯盒,“也不出來聊天。”


    他嫌棄地看一眼薑未飯盒裏的土豆雞塊,視線一轉,就看到了背對著他的樂珊。


    “你怎麽也帶了個鑰匙扣,還擺在桌子上。”他皺皺眉毛,他的女朋友鑰匙環上就掛著一個碩大的大頭娃娃,特別占地方,還美其名曰這樣不容易丟鑰匙。最重要還是那娃娃死醜死醜的,臉上長滿雀斑,鼻子也怪模怪樣。


    他是沒看到,背對著他的樂珊把已經放到嘴邊的大米粒一下子塞進嘴裏,抓緊時機嚼完咽肚子裏。


    然後假裝自己真的是個鑰匙扣。


    白鵬遠說著,忍不住伸手就去抓樂珊,想要看看薑未的鑰匙扣和自己女朋友的是不是一樣醜。


    薑未一下子拍開他的手,語氣有些急:“別碰。”


    “碰都不讓碰?”白鵬遠收迴手,在空中晃晃,“不會是女朋友送的吧?”他衝薑未擠擠眼睛,神情八卦,“什麽時候有的情況啊?我一直以為你是佛陀下凡來曆劫,什麽時候動的凡心啊?”


    他嬉皮笑臉的樣子看著都煩,薑未衝他笑笑:“你再問一句,再動一下,以後就別想讓我幫你計算了。”


    “別啊,我錯了。”白鵬遠立馬正色,“我這就走,留你一個人,悄悄地在這裏睹物思人。”說著說著又不正經起來,一說完就立馬抱著飯盒跑了。


    薑未垂下眼皮,就對上樂珊打量的視線,她抿抿嘴:“佛陀下凡?我覺得你更像是那種仙風道骨的大師兄,就是屁股後麵跟一串小師妹都不會鬆一下領子的大師兄。”


    這什麽跟什麽。


    薑未用筷子戳戳土豆,然後把筷尖對準樂珊。


    樂珊很自覺地靠近,伸出舌頭舔著上麵的土豆泥。哎呀,好吃。她立馬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咽下嘴裏的土豆泥,又指使著薑未喂她雞塊吃。


    吃完午飯,留在辦公室的幾個人嬉笑著準備上頂樓的休息室睡一覺,白鵬遠來叫薑未的時候,薑未說自己出去有事,不睡了。


    帶著樂珊哪能去那兒睡,別人還以為他是變態。


    薑未工作的這家設計院,雖然硬件不太好,但是資曆老名氣大,就連地理位置也很好。出了單位院子,旁邊就是河畔公園,單位樓後就是c市母親河的一條小支流,再過去就是步行街。


    大中午的,公園裏連抖空竹抽陀螺的老人們都沒有,茂密的綠植在炎炎夏日中圍出一塊涼爽的休閑地來。公園不大,薑未走了不到一分鍾,就看到了小河,底底的看台上擺著幾張長凳。


    薑未坐在長凳上,把樂珊放在自己旁邊。


    他倚著椅背,輕輕閉上眼睛,河畔吹來的涼風夾著淡淡的草腥味兒,耳邊的鳥叫聲讓緊張的神經也放鬆下來。


    樂珊拽拽薑未的衣服,表示自己要下去玩。


    薑未看一眼河邊的柵欄,覺得有點危險,怕風一吹就把樂珊吹河裏。


    “你不怕嗎?”薑未慢悠悠地說,“哦,我忘了,你是可是‘海的女兒’。”


    海的女兒這個典故有點久遠,樂珊還是愣了一下才想起來。


    大概是他們十一二歲的時候,兩家人一起去海邊旅遊。樂珊趁大人們沒注意,拽著圍安全區的繩子就往海裏漂。她可不是套著遊泳圈遊,而是坐在遊泳圈裏,屁股擱海裏,雙腿雙手都搭在遊泳圈上。玩性上來,拽著繩子離岸邊越來越遠,等她反應過來,已經去了沒什麽人的深處,一緊張一害怕,連繩子都鬆開了。也不會控製方向,隻能隨著海浪一邊大哭一邊漂。最後被一個遊來的大叔救了,送迴樂珊媽媽身邊。大叔離開的時候,還開玩笑說:“我以為是誰家的姑娘不要了,用盆子送我身邊,讓我撿到了。”


    這句話似乎包含了好幾個童話故事,不過最後幾個大人決定用“海的女兒”來表示這個事件。


    “誰小時候沒幹過幾件傻事兒呢。”樂珊噘嘴。


    “嗯,隻是你的量詞比較大。”薑未看公園裏沒別人,把樂珊放到地上,“別靠近河邊。”


    樂珊連頭都沒點完就跑開了,覺得自己見得“世麵”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值得多看看這個神奇世界。


    薑未眯著眼睛休息一會兒,總覺得不放心,偶爾睜開眼睛看樂珊一眼,看她安全,就再閉上眼睛。


    等他突然又睜開眼睛,看到一幕讓自己深深後悔沒有錄下來的場景。


    樂珊尖叫著跑著,後邊跟著一隻肥嘟嘟的麻雀,一邊蹦一邊試圖去啄樂珊。慌手慌腳迷失自我的樂珊隻顧著逃生,沒注意腳下,被磚縫絆了一下,整個人都飛出去,一頭紮進薑未的手心裏。


    跟在身後的麻雀啪一下飛走了。


    很好,救駕及時。


    樂珊揉著鼻子跪坐起來,手心還是太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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