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廣開財源,自然不能再從普通百姓的稅賦上下手。


    陳迪突然想到戶部寶泉局有鑄造天下錢幣之責,就相當於後世的人民y行。如果戶部自己開設錢莊票號,有鑄幣權做保,有朝廷的信譽做保,何愁沒有人來存銀子?明中期商品經濟已經非常發達,那些個小本微利的買賣人往往因為缺少本錢而發愁。有了存源,就不怕沒人來借貸!這樣一來,又間接的支持了大明商業的發展,一舉兩得。


    掛著戶部牌子的錢莊!自己之前怎麽沒有想到呢?這真是抱著聚寶盆找飯吃!什麽是聚寶盆?朝廷的信譽就是聚寶盆!


    要說開設錢莊,陳迪倒是個門外漢。徽商錢莊票號遍及天下,徽商首領蘇炳炎此時就在京中。陳迪立即差人找來蘇炳炎與戶部左侍郎張居正探討此事的可行性。


    蘇炳炎聽了陳迪的想法後,一臉驚愕,良久,他才從嘴裏蹦出一句:“若是戶部開設錢莊票號,那徽商的錢莊票號遲早都要被戶部擠垮!”


    蘇炳炎說的是實話。徽商票號之所以能興盛近百年,靠的就是信譽二字。可即便徽商的信譽再高,高的過朝廷麽?


    陳迪道:“放心,不會讓徽商吃虧的!開設錢莊票號一項,朝廷裏的人都是門外漢。你蘇老板卻是輕車熟路!徽商可投入一部分資金做本!我可以讓戶部的錢莊給你們一成的股份!這樣一來,徽商與朝廷合作就成了官商。你們有經驗,朝廷有實力,二者合二為一,一定能賺的滿盆滿缽。”


    蘇炳炎道:“這事倒是好事。可我想問大都督一句,如果戶部的錢莊票號真的辦起來,朝廷會不會像鹽鐵官營一般關閉天下商賈所辦的錢莊票號?”


    陳迪道:“斷然不會!我的意思是,朝廷的錢莊今後與天下商賈的錢莊是相互依存的關係。譬如商賈們的錢莊銀根吃緊,可以田契、房產做抵,跟朝廷的錢莊借貸。朝廷的錢莊銀根吃緊,則可以下一季的財稅銀做抵向商賈們的錢莊調銀子!這樣錢莊票號業就成了一棵大樹。朝廷的錢莊是主幹,商賈們的錢莊是枝幹。這棵大樹的根,極為大明的江山社稷!”


    蘇炳炎是何等精明的商人?他心忖,徽商如果第一個與朝廷合作,那徽商就是背靠大樹好乘涼!今後各級官府誰還敢無故敲他們徽商的竹杠?而且與戶部合作開設錢莊,絕對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陳迪為什麽要拖著徽商做這穩賺不賠的生意,他亦有自己的小算盤。一來,戶部缺少錢莊票號業的人才!以陳迪的構想,戶部的錢莊今後應該在大明的每一省設一分號,每一府設一支號,每一縣設一子號。這樣一來,需要的賬房何止上萬?徽商擁有眾多優秀的錢莊賬房,可以讓他們傳幫帶,以這批人為種子,培養大量戶部自己的錢莊業人才。


    二來嘛,大明自開國以來,曆代皇帝都視商賈為砧板魚肉,每逢國家有戰亂、災荒便向他們攤牌各種名目的捐稅,大明的商人吃朝廷的啞巴虧吃的多了!那些小商賈誰敢與朝廷合作?徽商這個商賈正宗率先與朝廷合作,就給天下的小商賈們立了個典範。可以讓那些小商賈放下戒心。


    蘇炳炎喝了一口茶,下定決心道:“大都督,我們徽商願與朝廷合作開辦錢莊。這股本不知需要多少?”


    陳迪道:“大明去年的財稅收入是四千五百多萬兩,一成即為四百五十萬兩。我看你們徽商可以湊出四百五十萬兩的股本,今後戶部開辦的錢莊有你們徽商一成的股份!”


    蘇炳炎道:“四百五十萬兩不是小數目。容我迴去與眾位同仁商議商議。不過嘛,我可以跟大人先做個保證。我自己願拿出一百萬投入戶部開設的錢莊!”


    陳迪點點頭:“恩,很好!另外,戶部錢莊向外借貸,必須要有田產、房產、貨物做抵!一旦到期還不上賬,這些田產、房產、貨物將被戶部賣掉折成現銀收歸國庫!”


    蘇炳炎道:“如此甚為公平!”


    陳迪道:“那蘇大人先請迴。請你盡快聯係你的徽商同仁,我等你的好消息。”


    蘇炳炎走後,張居正對陳迪道:“大人,朝廷開辦錢莊,說白了就是朝廷跟小民百姓做生意!似乎有違禮製。”


    陳迪反問張居正:“禮製?禮製能當飯吃?那麽多災民等著朝廷賑濟,戶部卻拿不出錢來,難不成要坐實他們凍死,餓死?”


    張居正絕不是什麽迂腐之人。他說道:“理倒是這個理,怕就怕嚴閣老不同意啊。”


    陳迪說道:“嚴閣老那邊,我去打招唿。”


    張居正欲言又止:“大都督,其實。。。。”


    陳迪問張居正:“張侍郎你是想說,我為何不改革大明稅製對麽?”


    張居正點點頭:“國庫之所以空虛,大明的稅製不合理才是根本原因!大都督可聽說過投皇莊這一說法?”


    陳迪問:“何為投皇莊?”


    張居正迴答:“自太祖爺開國至今,宗人府登記在冊的皇親國戚不下數萬。吏部在冊的大小官吏又有數千,禮部在冊的秀才、舉人另有數萬。這些人,皆可不納稅。如今朝廷對小民田地的稅賦是逢五抽一,也就是說,收成的兩成是要上繳國庫的。那些個皇莊、官吏和有功名在身的人,便對小民百姓許下承諾。隻要將田地過繼到他們名下,每年隻需給他們繳納相當於收成一成的孝敬!小民百姓少交田稅,自然願意將土地過繼到這些人名下。此謂之,投皇莊!”


    陳迪道:“這其中的確有不少弊端。”


    張居正又言:“遇上那些個心善些的皇親、官吏、士紳還好。若是心狠手黑些的,小民百姓過繼完土地,他們便不認賬,說是自家田土。大都督,如此一來,國庫所收田稅日漸減少,小民百姓更有不少被逼的家破人亡!此乃稅製大弊也!”


    陳迪歎了口氣:“我如何不知道不健全的稅製是大明國庫空虛的根本原因?隻是改革稅製會牽扯一大批人的利益,大戰剛畢,朝局不穩,此時改革稅製還不是時候!你的副手龍子興倒是和你的看法一致。我看你沒事可以多與他商討商討,拿出一個完善的改革方案來。待到時機成熟,咱們再行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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