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內閣值房之內。


    嚴嵩將參劾吏部、戶部、工部各堂官屍位素餐、碌碌無為的奏折遞給了首輔夏言。


    這首輔夏言六十多歲,發須皆白。他是朝內的清流領袖,衣著上很簡樸,一身朝服竟有些破舊。


    夏言看了看奏折,吃驚不小:“嚴次輔,如果我沒記錯,吏、戶、工三部的尚書侍郎,大部分都是你的門生。你這是?”


    嚴嵩道:“夏首輔,這裏是內閣值房,沒有什麽老師、學生,隻有皇上的臣子!先賢既然有言,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那參劾庸官,自然也不必避諱什麽學生、老師!”


    夏言不知道嚴嵩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他隻能違心的稱讚嚴嵩道:“嚴次輔公私分明,真是我大明官員的楷模!”


    夏言袖中此時正揣著另一份奏折。是六科廊的言官們參劾吏、戶、兵三部堂官行為不端,收受賄賂的。夏言想掌握吏、戶、兵三部,嚴嵩以退為進,是為了掌控兵、刑、禮三部。二人爭奪的焦點,自然是兵部!


    嚴嵩對夏言道:”要是夏首輔沒有意見,這奏折就呈交皇上吧!“


    夏言倒是個仔細人,他對嚴嵩道:“且待我看完奏折。”


    夏言發現,雖然奏折的大部分都是痛陳吏、戶、工三部的各堂官屍位素餐、沒有作為,卻對他們收受賄賂一項絕口不提。而且在奏折的末尾,嚴嵩說這些人雖不堪大用,卻有些犬馬微勞。嚴嵩建議調這幾個人到南京六部任職。


    夏言心中罵了嚴嵩一聲“老滑頭”。


    嚴嵩道:“夏首輔可看完了?”


    夏言合上奏折道:“嗯,看完了。我這就將這奏折轉呈皇上。”


    永壽宮內。


    嘉靖帝的麵前擺著兩份奏折。一份是嚴嵩參劾吏、戶、工三部堂官們的奏折,另一份,則是六科廊的言官聯合都察院的禦史們聯名參劾吏、戶、兵三部堂官們的奏折。


    嘉靖帝看完奏折便開始閉目養神。呂芳則侍立在一邊。


    半晌,嘉靖帝終於睜開了眼睛:“呂芳,你看過這兩份奏折了?”


    明太祖朱元璋立下了宦官不得幹政的規矩。他在交泰殿立下鐵牌,上書“內官不得幹預政事,預者斬”。不過大明立國百年,那塊鐵牌在英宗時便被太監王振矯詔砸毀了!到了嘉靖一朝,內閣的所有奏折,都要先由司禮監秉筆太監、掌印太監過目,然後再由太監轉呈嘉靖帝禦覽。


    呂芳迴答道:“啟稟皇上,看過了。”


    嘉靖帝問呂芳道:“你怎麽看?”


    呂芳是何等的精明人?這兩份奏折涉及首輔、次輔之爭!他才不願意趟這趟渾水呢!


    呂芳跪下,迴稟道:“對於六部堂官的任免,是朝廷的大事!老奴不敢也不能有任何看法!聖明天縱無過皇上。相信皇上已經下了決斷。”


    嘉靖帝不置可否的念了一段道家的問道詩:“不偏不倚,忽隱忽現。左重則右虛,右重則左杳。仰之則彌高,俯之則彌深,進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獨知人。”


    念完,嘉靖帝又重複了一遍“左重則右虛”五個字。隨後又開始閉目養神。


    又過了半個時辰。嘉靖帝睜開眼睛,對呂芳說道:“擬旨!吏、戶、工三部堂官才疏學淺、任內屍位素餐,革去堂官職位,降兩級調南京六部任職!所缺職位,著內閣首輔夏言舉薦賢能填補!兵、刑、禮三部堂官,尚能恪盡職守,雖有些微瑕疵,然瑕不掩瑜。兵、刑、禮三部堂官,職位不變!次輔嚴嵩,參劾官員不避師生之誼,實為百官楷模,特予褒獎!六科廊言官及都察院各禦史,直言政弊,無愧於朕之耳目,亦予褒獎!”


    嘉靖帝的這道聖旨,讓陳迪如願以償。兵部還是嚴嵩在控製,這樣陳迪大量製造虎威銃和螞蟥機關弩的事情,就能依靠兵部造辦處繼續辦。


    陳迪對嚴嵩所獻“以退為進”的策略,在這場首輔、次輔爭奪六部控製權的大戰之中,大獲全勝。


    六部的權利已經被首輔、次輔重新劃分完畢。首輔和次輔的這場爭鬥,還遠未結束。各省的巡撫、布政使、按察使代表朝廷司牧一方,嚴嵩和夏言又是一番鬥法。


    很快,封疆大吏們又來了一輪大換血。


    陳迪對別的省不關心,隻關心浙江一省。令陳迪失望的是,半月之後,浙江巡撫趙文華被調任禮部任右侍郎。一月之前,浙江官場的所有要職都是陳迪的自己人在擔任,可一月之後,浙江官場已經找不出一個陳迪的自己人!


    趙文華卸任浙江巡撫,到京之後先是拜見了嚴嵩,而後到伯爵府上拜會陳迪這個準駙馬爺。


    陳迪見到趙文華後,開門見山的問:“趙大人,你卸任之前浙江的情形如何?”


    趙文華道:“唉,鎮海伯,不,駙馬爺啊!整個浙江官場,已經是物是人非!從巡撫到布政使、按察使再到各府的知府,全都換了一茬人!”


    陳迪又問:“飛虎軍的情形如何?”


    趙文華道:“巡撫有撫軍安民的責任。例如我這個前任浙江巡撫,每年都要巡閱整個浙江的大明官軍一次。卸任之前,我倒是到台州去過一次。新任飛虎軍指揮使朱厚珺已經到任,正好趕上我這個巡撫的巡閱。巡閱時,飛虎軍依舊是軍威嚴整!操練演兵,長槍如林,那陣勢真是撼人!飛虎軍不愧是駙馬爺一手建立的精銳之師!”


    陳迪問道:“趙大人剛才說什麽?長槍如林?“


    趙文華道:”是啊,九千飛虎軍兵士人手一支長槍,腰上掛著腰刀,操演槍術,技藝非凡啊!“


    陳迪著急的問:”你的意思是,那個朱指揮使讓飛虎軍的所有兵士全都換上了長槍!“


    趙文華點頭道:”是的!好像飛虎軍之前有一個叫‘鐵桶王八陣''的陣法。朱指揮使嫌這陣法裏的兵士,手裏軍械五花八門,有辱飛虎軍的軍容,就讓兵士統一換上了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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