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連下七日,數萬畝莊稼被雨水淹沒,河邊水位上漲,多家房屋被淹沒,存活下的人翻山越嶺的去往他處求生。


    死於天災的百姓過多,地府人手不夠,人間頻頻出現撞客「鬼上身」事件,無奈之下地府向須彌山求援。


    天道本欲派梵天前去,但波旬因人間孤魂橫生,躁動不已,趁其不備逃出須彌山。


    “道父,不如我與梵天一同去往人間,他去尋波旬,我來鎮壓孤魂!”剛剛成年的道之子毛遂自薦。


    天道毫不客氣拆穿:“潑孩,你是想要下人間遊玩吧!”


    道之子念笑十分誠實的點頭,語調慵懶隨意道:“對啊!我就是想出去玩。道父也可以拒絕我…,不過梵天能鎮人間孤魂卻管不得地府厲鬼,如今地府忙亂,誰知會不會有偷跑的。若到時波旬失控發狂,梵天一心擔憂愛人,無暇顧及地府厲鬼,最後就隻能讓道父自己下去幹活了,你要是不嫌麻煩,我也沒意見!”


    梵天:“……”


    特麽的說了這麽多,是沒意見嗎?


    天道:“念笑,你要是在人間傷及無辜,就滾去地府蹲個七八百年。”


    念笑嘴角一抽,直言道:“想讓我去地府就直說唄!道父用這話嚇唬我,多跌份!上次我提出去地府學習,道父你還記自己咋說嗎?!真香~”


    天道:“……”


    “走吧!梵天~”念笑拍了拍梵天肩膀,瀟灑的揮手道:“拜拜,日常真香的道父。”


    天道:“滾滾滾!!!”


    梵天手扶額頭,總覺得這次下山心慌慌,怎麽迴事?


    兩人穿過無數山河,浮在半空中看向下麵災情,水流湍急的渾濁河水,被淹沒的房屋與樹木,大片積水上漂浮的零星屍體,不停勾魂的鬼差們穿梭其中。


    一股悲涼的情緒,從無數方湧來,深深壓在念笑心頭,他神情不變的注視下方,耳邊聽著四海八方的求救聲,錦袍下的手指微勾。


    “活下來的災民,都去了何處?孤魂最多的地方是哪裏?”


    梵天拿出一本小冊子,翻閱幾下道:“災民分散各處,哪裏都有。不過死人最多的是夜闌山,那裏也有災民收容處。”


    念笑垂眸,目光及其平靜的看向倒塌房屋,“我去夜闌山,你尋到波旬後去其他收容處。”


    梵天點頭,語重心長的叮囑道:“你自己多加小心,人間不可用法力。”


    念笑斜睨一眼梵天,轉身消失在原地。


    ————


    一襲黑衣長袍的翩翩少年郎,漫步在坑坑窪窪的泥濘小道上,白色錦靴被濺上無數泥點。


    他低頭看看鞋子,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感歎:“我要告訴自己腳下這無與倫比的小髒鞋,真帥氣,哎….”


    很快,念笑就放棄對小髒鞋的怨念,因為他聞到一股甜香的味道,尋著氣味找去,很快便知道味道的來源。


    粥棚!!


    白糯糯的大米粥,香氣撲鼻。


    念笑舔了舔嘴唇,眼巴巴的看著白粥,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老弱病殘孕排隊領粥,不得插隊,不得多領!”一個身穿灰色道服的男子,扯著大嗓門子吆喝道。


    念笑:“……”


    完了,他是一個年輕健康完整的男人,喝粥沒戲了…


    無緣人間美食大米粥的念笑,蔫噠噠的轉身離開。


    “前麵的小兄弟,稍等一下!”一道清潤悅耳的男音響起。


    念笑沒有迴頭,初到人間他沒有認識人,自然不會是叫他的。直到袖子被人拉扯住,念笑腳步一頓,佯裝淡定的轉過身。


    隻見一位男子手中端著一碗粥,男子容貌豔麗,灰色道士服穿在他身上,絲毫不顯暗沉,反而襯得他的皮膚如玉瑩潤,眸光湛亮。


    “小兄弟,我是夜闌山下道觀的道士,剛才施粥時看見你在一旁瞧了許久,想必是餓了,訥,給你的。”


    白皙修長的手指,端著一碗濃稠的米粥遞到念笑麵前,眉宇間不帶半分惡意。


    念笑神情微愣,眼底劃過一道幽深,不著痕跡的抽出他手中的袖子,道:“多謝,我不餓,方才隻是好奇這樣的食物而已,如今災民眾多,不必給我,多謝好意。”


    道士的神色越發柔和,平靜的聲音卻浮出了一絲善意道:“這不是粥棚的,是我自己午飯。”


    念笑挑眉,精致漂亮的姿容還帶著屬於少年的青澀,目光灼灼的看著道士,聲音帶著幾分靈動:“那我就更不能要了,你把午飯給我,你吃什麽?”


    道士被他看的有些害羞,俊秀的臉頰泛紅,他道:“我…我還有吃的…”


    念笑垂眸,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你經常把自己的午飯給別人吃嗎?”


    “啊?”道士被問的發蒙,隨後搖了搖頭,道:“沒有,自己的午飯不給人的,呃…不是,我沒有惡意的。”


    聽著道士有些不知所措的解釋,念笑上前一步,手抓著道長手腕,低頭喝了一口米粥。


    舔舔唇角的白粥漬,道:“嗯,確實和我想的一樣,糯糯的。”


    笑眯眯的俊美少年,唇紅齒白,靈動的雙眸熠熠發光,道士一時間看愣了。


    “謝謝小道長的粥,有緣再會。”念笑退後一步,轉身繼續前行,隻是在轉身刹那間,嘴角的笑緩緩向上。


    還沒反應過來的道士,仍舊傻愣愣站在原地,許久後他低頭看著手裏的粥,眸光閃動。


    “七師弟,來幫忙抬大米!”


    道士高聲應道:“好,來了。”


    等道士離去,原本走了念笑,在此出現在原地,目光停留在幫忙搬東西的男子身上。


    此時多日陰沉的天,漸漸放晴,陽光滲過烏雲照耀在大地萬物上,粗壯茂盛的大柳樹下,光落在規中矩的道士服上,正在搬運的男子停下手中的活,抬起頭,唇邊染笑的迎向陽光。


    溫暖的笑意,久久不散,使得俊美的他宛如神祗一般耀眼奪目,有這說不出的俊朗。


    念笑靜靜的站在角落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美景,許久後…唇邊泛起同樣的笑。


    鮮活的,熱烈的,如驕陽般璀璨的。


    夜闌山,菩提鎮,柳樹下。帝宸如一株寂寞桃花,煢煢獨立,翩然日長。


    交錯的枝椏記不得歲月更迭,以至於在許久後那些絕望而悲傷的日子中,念笑連自己的記憶都漸漸模糊。


    唯獨,就那麽記住了他。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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