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殞說出來的實情,在聊城唯有少數人知道,而少忘塵是知道最清楚的那一個。


    可是他想不明白的是,九殞前一刻還心存芥蒂,此時卻能夠如此坦白。


    深思稍許,他還是決定再探虛實,也許就能尋找到答案。


    “地魔主以祭台為力量的加成,試圖將聊城地底的三件重寶以及龍脈一道收取,可是在臨門之時卻被聊城歲無端破去。要再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收取三件重寶,就難了!”少忘塵說道。


    九殞看著少忘塵,臉上看不出任何神色,無悲無喜。“其實除那歲無端之外,還有一人壞吾招式!”


    “哦?還能有什麽人能夠抵禦地魔主的招式?”少忘塵心下一動,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問道。


    “非是抵禦,而是破壞!”九殞手中雙珠一頓,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看向虛空之中,好似要看穿過去未來。“吾能察覺,在吾收力當時,有人將魔氣破開,將地底龍脈釋放。”


    “哦?”少忘塵應了一聲。


    “塵公子認為,此人會是誰?”九殞再度看向少忘塵,似笑非笑,雖有疑問,卻好似並不急著得到答案。


    少忘塵感受到九殞的眼神,分明沒有任何銳利之氣,卻讓自己有一絲心慌。


    九殞所說之人自然就是他,當時他在地底修煉地氣,得見淩龍,唯恐自己的罪天司會被殃及更甚,就破開了九殞的魔罩,企圖讓九殞施力將壓在淩龍身上的三件重寶騰空,讓淩龍有逃脫之機。可是天不遂人願,歲無端在願望當口橫插一手,那魔罩徹底失去威力,三件重寶重新壓下,反震之力更是將淩龍又傷害加深。


    哪怕他現在所做所為,所思所想,也是要救淩龍出來,不僅僅是為了淩龍,也是為了罪天司。


    少忘塵心下劇震,麵上微微一笑,想了想,仿佛當真是在思忖人選,隻是他也的確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來,隻好無奈搖頭:“世上奇人何其多,也許聊城另有高人也未可知。能破地魔主招式者,且如此悄無聲息,瞞過我的耳目,想來此人修為之高,不在地魔主之下了!”


    少忘塵這也不過是胡亂扯,不過倒也是說的真話。世界上的奇人異寶多如牛毛,也許在聊城的哪個破敗巷子裏就有一個如意境界的高手在歸隱,也許村口殺豬的老漢也是一胎神的高手,隻不過收斂了氣息,融入這塵俗而已。


    但他也的確是亂說,能夠壞了地魔主的招式,就聊城而言能有幾人?若是聊城當真有如此人物,那早就為聊城出手了……


    咦?


    少忘塵心裏忽然想起了一個佝僂的身影來,須發皆白,腰間掛著一本手抄本。


    “那位伏藏先生與那龍兒師徒二人好似也並無被接入太上府,如若說罪天司是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那書樓又是因為什麽?那歲無端之前也根本沒有提起他們二人麽?”


    九殞微微一笑,道:“是啊,此人若非是修為高深,便是一奇人!”


    少忘塵看了九殞一眼,總覺得他此話話中有話。


    九殞又道:“之前塵公子說,在談合作之前喜歡先談利益,可塵公子這利益兩字,好似還並未談清楚麽?”


    少忘塵微微欠身,說道:“這不是被地魔主你嚇唬住了麽?怎叫小子泰然自若呢?”


    “哈!”九殞輕笑了一聲,眼神微微示意,讓少忘塵繼續說。


    少忘塵便拄著罪天杖,站在魔殿的最中央,與九殞四目相對,說道:“既然地魔主與我都算是為數不多的明白人,那我也就直言道之。地底三寶蓋是不世重寶,任何一件出土都將是驚天地泣鬼神之物,若是地魔主此三寶一道收入囊中,恐怕也要引得別處高手的覬覦,到時候反而對地魔主的大業有所幹擾。所以,此三寶不如你二我一,我方以東來閣的名義壓下外人覬覦,而地魔主也可少卻不少麻煩。”


    “當然,這是就結論言。地魔主若是心中不忿我東來閣分取一杯羹,自然就要把握時間出手,而聊城此時內中人馬雖然損傷不少,可是有那座古城保護,加上歲無端、歲月兒、歲靈犀、虞思悅幾人……哦,還有已經與聊城達成聯盟的白城城主白活和儒城城主李厚德,這一行人的實力雖然不如地魔主,但是地魔主這邊可用之人我看也並不多,恐怕沒有那麽容易吧?”


    “是嗎?”九殞低眸看著少忘塵,並未多言。


    少忘塵見九殞沒有多說的意思,心裏忽然有些沒底,隻是事到如今,他也總不可能說一切皆是玩笑,重新來過。


    他說道:“所以,如果沒有我的幫助,地魔主若再想一舉拿下那三件重寶,時機已過,機不再來!”


    “是嗎?”九殞口中又吐出這樣兩字。


    少忘塵皺了眉,抬頭見九殞還是那毫無息怒的臉麵,隻好繼續道:“地魔主不這樣認為嗎?”


    詢問別人的意見,這是在交易之中,最低身份的表現。詢問,表示自己無能做主,表示對方的一句話,很有可能將會是改變話局的轉折點。


    少忘塵心知這十分不好,可是他別無辦法,在沒有談知道九殞到底是什麽態度之時,他說得越多,反而越不利,更有求人的姿態,反倒不如以退為進,一探九殞所思。


    “哈!”九殞清淡一笑,換了個姿勢,說道:“吾不過是在猜想,你會想要這三寶之中的哪一寶。”


    少忘塵聞言一愣,忙欠身道:“但憑地魔主所願。”


    九殞道:“若吾是你,我會選擇聊城如今已經掌控的古城!”


    “哦?為何?”少忘塵問道。


    “看似聊城已經有人入主,但聊城之人根本無法獲得古城之承認,所以古城依然是無主之物。看似人多最為麻煩,可是麻煩都在明麵上,而聊城之人也莫不會給你東來閣麵子,不會做事太超過,所以麻煩隻是麻煩,而非是障礙,更非是危機。而據吾所知,太虛宮乃西臨之物,定海神針乃東華之寶,東來閣雖威震天下,但未必能管得了那麽寬。”九殞緩緩而道,似是建議,似是闡述事實,又仿佛在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少忘塵暗自一愣,他雖然也希望得到的是太上府,可是原因還真從未從這個方麵去想過。他所想的是,淩龍說太上府是他主人之物,自己既然要以此作為自己的利益,何不選這個有餘地的呢?何況淩龍的條件裏,隻要他找到了淩龍的主人,這太上府就贈與他作為謝禮,而他也正需要一個上好的府邸,作為自己罪天司的根據地。太上府的規模、防禦他都十分滿意。若是能有此物,他就不需要問邱道驥討要寶貝,也不至於讓自己與東來閣之間的債務更甚。


    而且,他想得更遠的是,縱然到時候淩龍的主人未找到,此番將淩龍救出來,也能夠將太上府給淩龍作為法寶,雖然與自己的利益少了,可是淩龍欠他的人情就會有天大。修真者但凡想要進入天人境界,的確用紅蓮業火燒去業力與因果最為快速,可是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認願意用紅蓮業火冒險?能夠降低自身本身的因果業力才是最上之策,所以他不會擔心淩龍會忘恩負義。越是接觸到天人境界,越是畏懼因果,這是毋庸置疑的。


    “地魔主所言甚是,可是地魔主願意將那古城分我嗎?”少忘塵問道。


    “有何不可?”九殞爽快笑道,爽快地讓少忘塵又是狠狠一愣,差點沒有反應過來。許是見少忘塵臉上露出了些不可置信,九殞道:“省去你的猜忌!若是不得不分你一碗清湯,吾又何必節外生枝,平添怨憤?”


    少忘塵不得不佩服九殞的氣魄,當即誠懇行了一禮:“地魔主高義,比起人族許多人來,更有些人味!”


    “人味?哈,這是諷刺吾嗎?”九殞微微笑道。


    “不敢!”少忘塵連忙道:“既有共識,接下去便好談,我想……”


    “且慢!”少忘塵心中正有些歡喜,雖然此次交涉有許多問題,但總算初得成效,才打算將自己所打算的事情安排道出,九殞卻忽然說了這兩字。


    少忘塵語氣一頓,愣愣地看著九殞。不過片刻之後就察覺自己的失態,連忙道:“不知道地魔主可有疑問?”


    “算不上疑問。”九殞淡淡道:“你既從吾這裏預支一件重寶,你是否也該付出相應的迴報?”


    “嗯?地魔主的意思是?”


    “你對吾之助有所局限,所以吾要外加條件!”九殞雙眼忽然銳利起來,連帶著周遭魔氣也變得翻滾不休,森綠的魔氛越發陰冷了些。


    少忘塵緊張地看著九殞,看著他頭上猩紅的孽角似乎越發血腥,那雙血紅的雙眼更加淩厲。


    “洞洞,咚咚!”心髒跳躍的聲音,在這一刻是如此的清晰!


    九殞看著少忘塵一字一句道:“半個月後,吾要封山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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