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殞輕描淡寫之語,卻來開了一場神思對決的幕簾。


    徒有虛名!


    少忘塵細細品味著這四字,翻飛沒有憤怒,反而若有所思。


    他認為九殞說得沒錯。當初他給罪天司取名罪天“兩字”之時的確豪情萬丈,可是他的豪情在這幾日之中就被消磨地差不多了,就好像除了一個罪天司,自己什麽都沒有改變。


    “我理該是有這般豪情與血性的,可是這豪情,這血性,為何我總也留不住,是因為我太暗沉嗎?”


    他在心底裏反思。


    迴想這些年來,他活得幾乎從未有大哭大鬧過,即便是他的娘親枉死,他的悲憤也隻不過延續了數日,而大喜的事情,更是無從說起。他這十多年來,活得如他當初案板上的湯水,清淡無比。他恍惚想起蒼術曾說他像個小老頭兒,如今看來,此言果真不錯。


    他好似想明白了什麽,掌心握著的罪天杖緩緩一抖,樹葉又繁盛了不少,更與自己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但總之是越發親近了。


    他看向九殞,微微欠身,說道:“地魔主所言甚是,這罪天杖與罪天司都不過是徒有虛名。罪天罪天,承天尚且不能,如何能罪天?但有此心便好,也不必去計較甚個名諱與否,罪天與大狗子一樣,好聽與否罷了。”


    “大狗子?”九殞眼神一愣,隨即揚天笑了起來:“哈哈哈!吾一直懷疑,為何北隅第一人的東來先生會忽然收一個黃毛小子為繼承者,如今看來,你果然有過人之處。你能在吾隻言之中獲得領悟,與罪天杖產生共鳴,又能不卑不亢談笑風生,就此心境,千年的老狐狸也不過如此!”


    “地魔主謬讚了!”少忘塵含了含身子,道。


    少挽歌似乎有些畏懼九殞,站在少忘塵的身後一直不敢拿正眼看他,隻是聞聽了此言,也多了一絲好奇,看向了少忘塵手中的罪天杖。


    “公子領悟出什麽了?那不過是一句下馬威的話,他不氣不惱也就罷了,還領悟了?”少挽歌眼神裏盡是不解。


    九殞笑聲收斂,轉而道:“方才你們所言,吾聽聞了,你說要與吾合作,這三言兩語,卻是不能。你有何能耐來說服吾?”


    少忘塵看了一眼黑閻天,見其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可是眼底的那一絲惱意卻是實實在在,當下便知這黑閻天和九殞之間的嫌隙果真是不小。九殞雖然作為主上,可是如此隨意地窺探黑閻天的小世界,多少有些無禮。而黑閻天此時的憤怒顯然也不是僅僅為此一事。


    “劣者為合作而來,想必地魔主也知道,我罪天司死傷慘重,蓋因為聊城排斥之顧。我要為我的人報仇,而如今能夠撼動聊城這,也唯有地魔主你了!”


    九殞淡淡一笑:“你罪天司的死傷,本座曉得。可聊城如此做的原因,吾不曉得。合作貴在精誠,若是塵公子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吾也不好隨意做了你的打手,不是嗎?”


    少忘塵也是輕笑起來,說道:“在談合作之前,我有個習慣,就是先將利益說清,再談合作,此乃我東來閣生意人的作風。就讓我為地魔主說一說,這合作之後所帶來的利益。”


    他看著九殞,神色冷靜,氣息內斂,思路清晰,說道:“之前地魔主在我罪天司原址設立了祭台,魔氣伴隨祭壇而放射,將地底之下的整座古城籠罩在內,產生了巨大的牽引力……哦,不,不僅僅是那座古城,還有一座太虛宮、一根定海神針,以及一條完整的龍脈!”


    九殞眼神驟然一冷,雙目血瞳如兩灘血池,盡納煞氣:“你如何知曉?你能突破那古城的結界?”


    少忘塵指了指九殞王座底下的首座,笑著問道:“方才與魔氣打鬥若久,劣者修為不高,有些吃力,不知道可否在這位置上調息片刻,再來與地魔主好生一談?”


    “哈!請!”


    九殞輕笑一聲,收起殺氣,道。


    他如何不知道少忘塵這是借口?休說少忘塵如今的氣息飽滿,身上也毫無傷勢,根本不需要調息,單就說他這身軀非是血肉之軀,根本感受不到什麽疲累。不過,他能夠縱容少忘塵這些微的放肆,隻要少忘塵確實能夠給他帶來他想知道的東西,他對此將毫不介意!


    少忘塵微微頷首:“多謝!”


    少忘塵其實提出這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請求,也確實不是因為自己累了,之前與那魔氣之中衍生出來的魔頭的對戰哪裏有那麽厲害?連皮毛也不曾傷去,反而磨煉得自己的《論劍訣》有了不小的成就。


    他提出此言,其實是要打亂地魔主九殞說話的節奏。雙方談話,節奏若是把控得好,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早年還在太尉府的時候,他看過不少諸子百家的書,其中就有縱橫家鼻祖王詡的孤本《雲夢小記》,當然,王詡更為出名的是《鬼穀子》,《雲夢小記》的流傳度遠遠不如《鬼穀子》,哪怕是正宗的鬼穀傳人知道這本書的也不過是數人,因為這本書向來被保存在少府的書樓內,不對外觀瞻。


    少忘塵會閱讀這本書,還是從少南行那裏偶然聽來的。彼時少南行說安寧公主在找這本書,叫他去書樓找尋,可他後來被他們的老祖宗叫去,就讓少忘塵代勞。在送書的路途中他略微翻閱了幾頁,覺得內容對自己甚有裨益,便等安寧公主看完了之後,自己將整本書都閱讀了完。


    那時候的他早就遭到少襲轅幾人的排斥,他也有恨,也有氣,可是在他娘親一直一直的懷柔的教育下,他不得不委曲求全。當初也是看了這本書,心裏才寬慰了不少,學得了一些言語的技巧,起碼在言語上,不會讓自己再陷於麻煩之中。有時候也難得可以憑借言語躲過少襲轅幾人的粗暴手段。


    也許,他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有了通過與人交談而獲得自己利益的本事,才使得他如今雖然年紀小,可是言談之間並不比一些年長的修真者差多少。


    少忘塵調整好坐姿,又將罪天杖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一旁的少挽歌則“噠噠噠”地跑了過去,站在少忘塵的身後,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麽大的驚慌,可眼神還是不敢落在九殞的身上。


    少忘塵輕輕咳了咳,笑著對九殞頷首道:“我曾經在聊城的書樓裏找到一本地方誌,裏麵記載著如今聊城的曆史,得知現在的聊城隻不過是聊城之主歲無痕的先人搬遷過來,而原先的名字叫做乾地,是一名為乾坤子的修真者所建。”


    “地方誌中記載,在數千年前,乾坤子攜家帶口到了此地,見此地風景獨好,便在一日之間造就一座城池,使得親眷安過活,可是這城池建造了不過一個月,就有三十萬修真者從四麵八方同時圍攻而來,那乾坤子與眾多修真者死戰,最終力竭而死。而這座城池也徹底掩埋在地底之下。”


    “數千年之後,也就約莫一千多年前,歲城主的先人察覺此地風景獨好,所以便迴去將距離乾地數百裏的聊城搬遷過來,一直到了今日。”


    少忘塵說完,看著九殞。


    九殞微微皺了皺眉,語帶疑問:“風景獨好?”


    少忘塵便笑了:“地魔主果然一語中的,風景獨好!我想,有了高深修為的修真者自己就能夠打造想要的風景,又有什麽風景能夠讓乾坤子和聊城先人毅然決然地決定建造城池,和搬遷城池呢?這兩件可都不是什麽小事!”


    “巧合的是,我在聊城書樓之中找到了一本《無上後土真法》,其修煉的就是後土之氣,也就是地氣。原本的想法是利用此法尋找埋藏的地底之下的礦脈、法寶與天材地寶,畢竟地底與海底乃是公認的時間洗禮下的藏寶庫。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在修煉地底的過程中,發現聊城地底之下竟是已經成了型的龍脈!而龍脈之上是一根定海神針狠狠鎮壓在龍脈的七寸,定海神針之上是一座通體潔白的太虛宮,最上麵才是當年乾坤子留下的古城。事已至此,我便不得不猜想,乾坤子與聊城先人之所以看中了這一塊表麵上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就是因為這地底的龍脈!”


    “《無上後土真法》?地氣?”九殞略微沉吟,道:“若你修煉此法,或卻有可能避開古城外的結界,直通地底之下。看來你是除了吾以外,唯一了解聊城地底之下秘密的人了!”


    九殞手上的兩枚珠子化作雲散,將手扶在王座的扶手上。


    少忘塵忽然覺得,一股比之前還要強悍數倍的壓力席卷過來。


    少挽歌首當其衝,當即悶哼一聲,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來,身子也開始戰栗,仿佛如何也站不住了,“噔”地一下坐在地上。


    而少忘塵身上也好似壓著萬鈞重擔,便是想要抬抬手都做不到,好似整個人都要被壓縮起來似的。


    “你知道得如此多,吾如何能留你性命?”九殞起了身,一身羽衣長袍無風自動,好似即將暗殺的霸主,讓人心神具懾!


    【ps:】文章中《雲夢小記》乃是虛構,勿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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