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最是天倫夢難圓


    “你、你說什麽?”楚二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麽可能呢?那個胎兒才多大?四個月?五個月?才隻是個才成型的孩子,離了母體怎麽可能活下去?


    而且,她分明還記得啊,那般傷痛,那般哀傷,宛若曆曆在目,怎麽肯能呢?腹部的傷口雖然好了,也不疼了,但這三年來總不是在做夢吧?


    “你是說,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還活著?”楚二娘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再怎麽不相信都好,但這三年來日日夜夜對那孩子的不舍和思念是如何也磨滅不了的。多少黑夜中,她一個人蜷縮在草地上,看著天上的孤星,宛若孩子的星眸,她就會想那就是她的孩子的眼睛。又有多少次,她在夢中驚醒,發覺隻是抱著黃狗,黃狗安睡在腳邊。


    “你說啊!你剛才是不是說我的孩子還活著?你說話呀!”楚二娘瘋了似的搖著虞長離的胳膊。


    “楚姐姐!楚姐姐!”虞長離強行掙脫出來,心中酸楚,強忍著哽咽的強調,低著頭,心底裏如攪亂的一灘渾水。“我不知道,我隻是說可能,我沒見過,我隻是聽說了,我隻是想著你可能會高興,我、我也不知道的……”


    “抱,抱歉!”楚二娘見虞長離慌亂的樣子,霎時間心兒便軟了。虞長離隻是個孩子,他就是個孩子,所謂愛屋及烏,她也是喜歡極了虞長離,又怎麽會不去顧及他的感受呢?“對不住黃鸝兒,是我是我實在太想孩子了……”


    虞長離搖了搖頭,隻是麵對著楚二娘,他不知道要怎麽安慰。


    他看見楚二娘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的掉下來,砸在地麵上,開出了水花。他看見楚二娘眼神裏的期待,以及深深埋藏卻怎麽也掩飾不了的痛苦。


    在這洞穴裏,本就不那麽光明,便是那些明珠和燭火照亮了這裏,卻也總覺得寒森森的,仿佛有說不出來的淒涼和哀怨。


    “黃鸝兒,楚姐姐很認真、很認真的問你,你很認真、很認真的迴答我好不好?”楚二娘伸手胡亂的抹去了臉上的淚痕,俯身蹲在虞長離的麵前,微微仰著頭,淚眼婆娑的。


    “楚姐姐你問吧,我知無不言。”虞長離隻覺得自己的眼睛也漸漸模糊了,他用衣袖擦了擦眼淚,說。


    “好弟弟,好弟弟!”楚二娘又哭又笑著,問他:“你方才說,你是聽人說的,是誰說的這話?”


    “是我父親說的,他說,是他逼迫大哥害了你的孩子,可是那時候娘親剛好出關,見幼子無辜,所以便將你腹中的孩兒帶迴去養了。”虞長離答道。


    “原來,原來是這樣!”楚二娘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我就說我怎麽也找不到我的孩子,便是再殘忍,至少也該埋葬,哪怕是燒毀了,也該有灰燼才是,原來是還活著,原來是還活著……天啊,我的孩兒還活著,活著好,活著就好……”


    一時間,楚二娘又哭成了個淚人兒。


    “楚姐姐莫哭,莫哭!”虞長離手足無措,隻好拿自己的衣袖揩去楚二娘的眼淚,可是剛擦拭去,眨眼又落了下來。


    “黃鸝兒,黃鸝兒,我想去看我的孩子,你是不是知道在哪裏?”楚二娘突然雙膝跪地,苦苦哀求著。


    “姐姐你快起來!這如何使得?”虞長離連忙將楚二娘扶起:“我既然來告訴姐姐這個消息,自然是願意幫助姐姐的。隻是這件事也要稍安勿躁,至少也要與我爹周旋。”


    楚二娘就那麽看著虞長離,仿佛看著自己一切的希望。


    “而且,我娘在閉關,早先我爹不然我去,我也要籌備籌備的。”虞長離說:“楚姐姐,這樣好不好,我先去探一探我娘那邊的路子,倘若你的孩兒還建在,我便帶你去找他。”


    “好,好,你說好便好!”楚二娘胡亂地點了點頭。


    “哎……”歎息一聲,虞長離隻覺得心中苦澀。


    最是天倫夢難圓,最是人間無情處啊!


    ………………………………


    與此同時,虞城以西百裏之地有一處山清水秀之地,高山瀑布,曲水流觴,有幾個赤著腳丫的少女在溪邊爭相搶奪著水中的酒杯,一個個行著酒令,麵若桃花,如風吹了桃李枝頭春一般。


    夙沙卿走入此地,那些個少女便突然提了裙子站起身來,用裙擺遮了赤裸的小腳,充滿怯意的看著他,並福了身子行禮:“見過軍師大人!”


    “霓凰呢?”夙沙卿隨口問道。


    “夫人在山後摘枇杷呢,囑咐我們不許跟著,還與小少爺在一起。”其中一個少女說。


    “知道了,你們繼續玩耍吧!”夙沙卿點了點頭,便一個閃身不見。


    瀑布後是一座嶙峋高山,山上泥土不厚,隻能種一些不算太大的樹木,果樹恰合適。此時滿眼看去都是桃花和梨花,遠遠看去如少女的衣裙一般俏皮。


    在桃花和梨花相隔之處,有一片枇杷林,此時枝頭沉甸甸的,早熟的幾顆果子正是鮮甜的時候。


    在枇杷林中,有一個身著水綠色山水繡袍子的夫人,梳一高高的發髻,露出修長而美麗的脖頸,不施粉黛的臉上滿是寵溺,對著一個不過剛會走路的嬰孩笑著叮囑道:“小魚兒,可莫走遠了,婆婆找不到你,便是要著急的!”


    那紮著衝天髻的嬰孩很是可愛,粉嘟嘟的小腳丫子陷入了泥地裏,“咯咯咯”的笑著:“婆婆,婆婆,你看小魚兒腳沒了!”


    “泥人兒,迴去得給你放水裏好生洗洗,不然可不許進屋哦!”婦人便笑道。


    “叫小姐姐一起洗!”小魚兒的話還說不利索,聽著囫圇個兒的,卻又好玩的緊。


    夙沙卿站在坡上靜靜地看著,也不打擾,任由清風吹著。


    直到日中,婦人才將玩成了個泥人兒的小魚兒一把抱起,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上是否滿身泥巴,一手挎著籃子,籃子裏是滿滿的雞蛋大小的枇杷。


    恍然間看見坡上一人,夫人頓時立在原地,臉上的笑意也凝固了:“你如何又來了?”


    “我的來意與前一次一樣,並沒有更改。”夙沙卿微微一笑,說道。


    “我的迴答也與前一次一樣,並沒有更改。”婦人寒著臉道:“你且迴吧。”


    “霓凰,你曾經問過我,什麽樣的人才算是惡人。你還記得嗎?”夙沙卿道。


    樂霓凰將小魚兒放在地上,轉由右手牽著,且又微微地點了點頭:“記得,彼時你迴答我,善惡是由人說的,自己永遠不分善惡。”


    “那時你對我說,惡人,隻是不肯滿足的人,不滿足,所以有了欲望,漸漸自私,漸漸壓迫別人。這就是惡人。”夙沙卿道:“你可知,你如今離一個惡人,隻有半步之遙。”


    “我的確不是什麽好人,但你更不是好人。你想讓我交出小魚兒,無非是枉顧了此子的性命,我不會答應你的!”樂霓凰冷聲道。


    “哈哈,但是近日你會答應的,因為我打算告知你一件虞天弓不願意告知你的事情。”夙沙卿淺淺笑著。


    樂霓凰皺了眉,看著夙沙卿。


    “你想知道嗎?”夙沙卿笑了起來。


    “口在你,說也由你。”樂霓凰頓時鼻子裏哼了一聲。


    “哈!”夙沙卿笑了一聲,收起笑意,道:“虞上邪為了楚二娘走火入魔,已經陷入瘋癲。”


    “什麽!”話且未說完,樂霓凰便猛地一驚,連聲問道:“上邪走火入魔了?怎會?楚二娘不是被關在常羊山嗎?”


    “看你這反應,虞天弓的確是沒打算告訴你了。”夙沙卿道。


    “你什麽意思?”樂霓凰緊緊地盯著夙沙卿,手拽得緊緊的。


    “婆婆,婆婆,你抓疼小魚兒了!”小魚兒仰著腦袋說著。


    “小魚兒乖,是婆婆不好!”樂霓凰揉了揉小魚兒的小手,吹了兩口氣,安慰著。


    夙沙卿見了此等情景,皺眉道:“你將曾經對虞上邪和虞長離的愛轉移到這小嬰兒的身上,你便能逃避得了這些事情嗎?”


    “我不用你管!”樂霓凰喝聲道。


    夙沙卿卻不管不顧,兀自說著:“當年你本與你師兄兩廂恩愛,虞天弓卻設了陰謀詭計讓你誤會你的師兄,更與他成親,等你得知真相時已經為時已晚。當年的虞城還不是虞城,應該是叫樂城吧?虞天弓便是為了當年的樂城,如今的虞城逼迫你嫁給他,整整百年不曾與你同房!我沒說錯吧?”


    “便是如此,你卻是有什麽好說的?”樂霓凰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好似寒冰一般。


    夙沙卿一笑,道:“虞天弓用了百年算計,終於奪得了樂城,也就是虞城,之後更是強行與你歡好,待你產下虞上邪,卻又將你幽禁,美其名曰閉關修煉。”


    “當然,這樣的事情又發生在十年後,也就是十四年前,他讓你生下了虞長離,你為了多看一眼虞長離,便不惜傷害虞長離,使得他從小退弱多病,宛如女子。為防止將來虞天弓也要講虞長離奪走,你在他小的時候便找來一群女子一道生活,使得他性子散漫,不受虞天弓喜愛,也是為了在虞長離身邊培養幾個你自己的人,好貼身照顧他,是也不是?”


    樂霓凰臉色鐵青,宛若憤怒的野獸低吼著:“你給我滾!”


    夙沙卿看了一眼樂霓凰,卻是半點不為所動,甚至越說越是詳細,越說越是刺入樂霓凰的心:“三年前你得到這個孩子,你對虞天弓撒謊你會扔了這個孩子,但是你卻偷偷收養起來,愛其如命。而虞天弓也每日必然過來探查你的動靜,隻因為他曾經在這裏聽到過一聲嬰兒啼哭聲,是也不是?”


    “你閉嘴!”


    “你如此愛這個孩子,心疼這個孩子,所以你斷然不肯交出去,我自然明白。可是我告訴你,這個孩子的生母已經迴來,沒有這個孩子,她就無法與虞上邪走到一起,沒有這個孩子,虞上邪也無法徹底恢複!”


    “你騙我!你給我滾!”


    “樂霓凰!”夙沙卿陡然大喝一聲:“如果我告訴你,我可以讓虞天弓付出他應有的代價,將虞城還給你,將你的孩子還給你,將你的一切都還給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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