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遺一笑,卻是在前頭帶路,隻是也不急,與少南行兩人徐徐走著,看著太尉府的景色。


    “少主有四年不曾迴來了,今日相見,少主氣質宏遠,看來已得太玄真人的真傳了!”休遺微微笑著,與少南行聊著。


    少南行也是一笑:“哪裏,休遺姨娘的修為才是深不可測,直到如今我還看不透呢!”


    “咦?對了,方才怎麽不見柳氏?難道父親和祖母還是在為難她嗎?”少南行突然想起了一事,問道。


    “柳氏……”休遺眼神一閃,卻是淺淺笑著,指了指不遠處的學堂,說道:“喏,學堂便在那兒,少主請!”


    少南行狐疑地看了一眼休遺,倒也並不上心,對於柳氏,他也隻是隨口一問。


    來到了學堂,少南行便感覺到其中有數人正在修煉,隻站在打開的窗戶外看了看。


    “迴來時聽聞王已經下令年百工年滿十歲的子侄都要修煉,還派發了築基丹。現在看來,襲轅、言墨、揚戈、忘塵、弦心都是到了年紀的,嘖,征戟不是才九歲麽?怎麽也在修煉之列了?”少南行疑惑道。


    休遺向內看了一眼,說道:“老爺是太尉,居於上人,總是有某些特權的。”


    少南行點點頭,知道休遺說得有理,便也不再問,便柔和地看著學堂裏的弟弟們,滿是關愛。


    突然,他臉色一變,眉頭皺了起來:“塵兒他……這不是塵兒!”


    少南行直接看向了休遺,以眼神詢問著:“塵兒人呢?”


    休遺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卻是道:“這些伎倆瞞得住那些婦人,卻是瞞不住少主的。此事在這裏說也不合適,不如請少主去我那兒飲一杯清茶?”


    少南行又看了一眼學堂裏呆如木雞的少忘塵,沉了口氣,跟著休遺離開。


    兩人的修為不弱,一個閃身就到了休遺的住所。


    寒翠看見少南行,忙行了一禮。


    “寒翠,去沏壺茶來。”休遺道。


    片刻後,寒翠端了兩杯香氣四溢的清茶,然後立在一旁伺候著。


    “少主請!”休遺做了個“請”的姿勢。


    少南行卻是連看也不看一眼那茶,直接問道:“休遺姨娘,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學堂裏的塵兒分明徒有塵兒的氣息,卻根本不是塵兒本人!”


    休遺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這才道:“少主這樣急,卻是浪費了一杯好茶啊!”


    見少南行眼神根本不離開自己一寸一毫,休遺也不再賣關子,直說了起來:“學堂裏的少忘塵是我以少忘塵一絲鮮血做的人偶,的確不是他本人。”


    “是你做的?那塵兒人呢?”少南行急急又問。


    “少忘塵已經被我送離此地,他在這兒,恐怕想活著都難。”休遺將杯中茶水往身前一潑,那茶水居然不落地,而是在半空流轉著,成了鏡子一般的東西。不過刹那,水鏡中出現了一幕幕畫麵,是去年冬至的第二天,少府祠堂裏的畫麵。畫麵中,柳氏被兩個家丁用棍子和鞭子狠狠抽打,苦苦哀嚎,而坐在上麵的是少戎狄和老夫人。


    少南行抿著唇緊緊看著這些畫麵,手漸漸捏成了拳頭,青筋暴露,他的嘴唇也漸漸抿地越來越緊,鼻息粗得好似猛獸的咆哮一般。


    直到柳氏撞死在祭台的那一刻,少南行終於怒目而起,一拳拍碎了桌子,桌子上的糕點和茶水散落了一地,更有茶水濺在休遺的麵上。


    “簡直豈有此理!他們還是人嗎?柳氏和塵兒向來恭謹溫和,他們卻如此咄咄逼人,簡直是可惡至極!”少南行簡直氣得不行,肚中仿佛有烈火在燃燒,滅都滅不掉。


    休遺以纖長的手指揩去自己臉上的些許水珠,拂袖將這滿地的狼藉盡數撤去,又擺了擺手重新布置了桌椅和茶水,這才將畫麵剛剛放到她帶著少忘塵離開祠堂的水鏡散去,道:“你覺得少忘塵還能留在府裏嗎?便是我收養了他,總有明裏暗裏針對他的人,倒不如將他送離太尉府來得好,你說呢?”


    少南行強壓了怒氣,對休遺行了一禮:“南行代塵兒母子感謝休遺姨娘照顧之恩,此恩南行必然報答!”


    休遺素手搭在少南行的手上,微微往下按了按,說道:“看來少主對少忘塵是當真兄弟情深的。”


    “是,休遺姨娘當也記得,我未出府前,與塵兒是最要好的。”少南行說。


    等他壓下怒氣,取而代之的便是哀傷,曾經兩個小小的人兒,多年不見,卻隻能看見如此境地,他隻覺得無比的悲涼。


    休遺微微笑了笑,卻是不說話。


    少南行重新落座,想起了什麽,忙問道:“那塵兒現在在何處?”


    “我將他送去了聊城,那兒有我師兄夙沙卿照料他,起碼能讓他順利度過這些年。早先有消息傳來,他已經修煉到四品龍虎之力的境界了,你放心。”休遺也不打算隱瞞,直接告知了少南行。


    “聊城……”少南行默念著,心思卻是去了遠處。


    休遺眼神微微瞄了一眼少南行,手上突然翻出一個盒子,遞到少南行的麵前:“早年我受安寧公主照顧,這才能夠在太尉府裏安身立命到現在。想當年她問我要過太液丹,隻是那時的我受傷嚴重,要等恢複才能煉製。沒曾想這一休養,安寧公主卻不在了,後來你也離開了,我根本沒有機會拿給你。現在你迴來了,這太液丹也該給你了。”


    少南行看著那一枚乳白色的丹藥,微微散放著淡藍色的光澤,清新冷冽的香氣好似雪水一般,讓他也有一種蠢蠢欲動,想要一口吞下去。


    少南行直接收下這枚太液丹,對休遺行了一禮:“南行知道太液丹的珍貴,本該推辭,隻是這丹藥帶著母親的心願,卻又不想推辭。南行在此謝過休遺姨娘,姨娘日後但有需要,隻管對南行說,南行必銜草相報!”


    休遺唇角含笑,宛若蘭花盛開的刹那,清麗卻不嬌豔。“收下就是,推脫來去又怎是修真本色?隻是你也別放在心上,此枚丹藥本就是我欠安寧公主的,予你也是了了一樁心事。”


    少南行點點頭。


    “好了,你父親也快迴來了,你去見見其他幾位公子,便一同去前殿吧!”休遺看了一眼天色,說。


    “好,我也帶了一些尋常伐毛洗髓的丹藥來,去給襲轅他們。”少南行隨口應下。隻是在提及少戎狄之時,眼神卻是格外地冷漠。


    ……………………


    中正殿前,那如貓兒一般的少女一口吞了一頭十二品的魔首牛粦,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是大吃一驚,就是青槐也不例外。


    那少女舔了舔嘴唇,跺著小腳高興起來:“真是好久好久都沒沾葷了,喵嗚!可饞死我了!”


    少忘塵看得無語,隻覺得這少女簡直恐怖,不僅實力恐怖,食量也是恐怖!


    那少女仿佛知道少忘塵的心思似的,轉頭對少忘塵咧嘴笑了笑,還吐了吐粉嫩的小舌頭,可愛至極。


    “小公子,想好了嗎?我們做朋友吧?”少女蹦蹦跳跳地走過來,看著少忘塵,露出甜甜的笑容來。


    少忘塵覺得此時的少女簡直人畜無害,可剛才那一幕簡直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好不容易才硬氣起來的脾氣,這時候又撒了氣,焉了似的。他手忙腳亂的擺擺手:“那個,我們不認識啊!”


    “喵嗚,朋友嘛,本來就是要從不認識開始的呀!”那少女擠了擠眼睛,拍了拍自己且羞澀的胸脯說道:“那我先自我介紹好了,我叫小雪兒,你叫少忘塵對不對?”


    “你、你怎麽知道的?”少忘塵一愣。


    小雪兒便“咯咯咯”捂嘴笑了起來:“我聽見的呀,剛才我也在下麵啊!”


    “啊?我沒看見你呀!”少忘塵更是不可思議起來。


    “白癡,你能看得見我那才見鬼了呢!”小雪兒撇撇嘴,伸了個懶腰,“喵嗚,不管了,反正現在起你就是本貓的朋友了哦,好了,本貓出來久了,那懶蟲要找我了,先走啦,迴見!”


    少忘塵還沒反應過來,那小雪兒就一個閃身不見了蹤跡,連影子都沒留下,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


    “她的修為該有多高啊……”少忘塵心裏想著,卻漸漸地喜歡上了小雪兒,原因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胡扯,居然是因為小雪兒方才罵他“白癡”,語氣與帝江出奇的相似。


    “真是,怎麽人家罵我白癡我就歡喜呢?”少忘塵懊惱地搖搖頭,卻突然看見青槐正低頭看著自己,頓時一驚,心跳都漏了一拍!


    “呀,怎麽把這事給忘了?那個少女真了不得!”少忘塵咬著牙,忙收拾好心情。


    “你們下去吧!”青槐揮退了底下那些士兵,也讓姚軍撤下,一時間,此地隻剩下青槐和少忘塵兩人。


    少忘塵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著,卻使勁鎮定下來,對青槐一禮,說道:“師兄,那忘塵也先告退了!”


    “師弟,與我一道走走?正好今日下午我有些空閑,可以指點一下你的修為。”青槐說道:“師尊不在,我自然要擔當起這一責任的。”


    少忘塵聞言,心道不好。平素裏青槐都以滅魔為己任,偶爾與他遇見也都是寥寥幾句,詢問一下也就罷了,幾時真的指點過他的修為?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又哪裏是指點修為那麽簡單!


    隻是少忘塵也不能拒絕,拒絕便是撕破了麵皮,而且就算他拒絕,以他和青槐的實力差距,他恐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就算任由他施展巫術也擋不住青槐的。


    “罷了,反正我身上並無什麽太液丹,我有什麽可怕的!”少忘塵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張笑臉來:“那自然是最好了,多謝師兄,我正好卡在四品龍虎之力和五品築基明息這個關口突破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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