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店家被突如其來的火球嚇地從凳子上摔了下來,然後怔怔看著少忘塵,甚至動都不敢動。


    腦袋那麽大的火球就直接撞在那男人的手臂上,一眨眼就噴濺開來,將他的衣裳一下子就點燃了。


    “啊!火!火!快救火!”男人驚駭地要命,一把甩開小女孩的手,轉了一圈沒發現水,頓時滾倒在路邊積雪的地上,來迴滾了好幾圈,這才將火滅掉,可饒是如此,他的衣裳也已經燒地差不多了,頭發更是燒焦了一半,手臂上還燙傷了老大一塊疤。得虧是冬天,天氣冷,旁邊又有雪,不然這一下不死也要傷個不輕。


    少忘塵扔了筷子,猛地走出門口去,站在那男人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那男人。


    他憤恨極了,以前他從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是他真的恨極了,心裏好像有一團怎麽也澆不滅的火。


    周圍的乞丐還愣怔在突然的火球畫麵中,突然見到少忘塵一臉冰冷,滿目煞氣地站著,小小的人兒,卻一下子刻畫在眾人的心裏。


    “是小公子!啊,是神仙!是神仙!是神仙來救我們了!”眾人裏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頓時就炸開了,那些人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仿佛見到了神跡。


    少忘塵對女孩伸出手:“來。”


    女孩兒猶且驚訝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突然被一個火球擊中,然後翻滾在地,眼前的這位小公子,俊美無比,他的身後正好是太陽,他就顯得格外的神聖莊嚴,當真就像個神仙一樣。


    一時看得癡了,眼角還掛著淚珠兒,手卻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搭在那隻小手上,暖烘烘的。


    少忘塵一把拉起女孩兒,那男人卻是顫巍巍站了起來,有些懵。


    “你知錯不知錯?”少忘塵仰著頭看著這個男人,語氣卻是格外的居高臨下。


    也是,他雖平時被唿來喝去地多了,可是那趾高氣揚的架勢大概沒有人比他更懂得,隻寒著一張臉,氣勢也不可小覷。


    男人齜牙咧嘴吹了吹自己的手臂,看見少忘塵拉著自家女兒,也有一股火氣:“你誰啊!知錯?知你大爺!”


    “無恥敗類!”


    少忘塵手心一動,又一個火球拍在男人的胸口——他想拍他臉上的,將那醜陋的嘴臉燒了了事,可是他太矮了,隻能拍到胸脯。


    這下子,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到了少忘塵發火的場麵,好容易停下的山唿頓時又虔誠了幾分:“神仙下凡了!神仙下凡了!神仙給我們飯吃,還懲治了惡人,是神仙下凡了!”


    頓時,眾人都跪了下來,屢屢磕頭。就連女孩兒也顫巍巍地跪下,有些畏懼。


    男人又驚又駭,忙又在雪地裏打滾,將火撲滅,這才知道眼前這小公子惹不起,一邊吸著冷氣,一邊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再多說。


    “你知錯不知錯?”少忘塵又問。


    男人忙低著頭,抖著身子,一是心裏害怕,有誰比他更清楚火球的威力?二來也是因為冷,衣服燒地隻剩下幾塊碎片,都掉落在地上了,相當於他在冬天赤著膀子。


    “不、不知,還請神仙告知,小人一定改,一定改!”有了這個照麵,男人那裏還敢罵人?頓時就老實起來了。


    “你為什麽打她?”少忘塵指了指女孩兒,女孩兒身子一顫,仰著頭看著少忘塵。


    “她,她是我閨女,要將她賣,啊不是,帶到隔壁村子裏去,給她找個好差事的,她一路叫,所以……”男人大概知道了眼前這位小公子是看見了剛才一幕,這才懲罰他,於是略微“修飾”了一下。


    “神仙別聽他胡說,他就是要將她賣去窯子裏的,剛才他還在說哩!”人群中一人忙直起身子來說,想來也是比較看不慣這男人的。


    “你還敢說謊?敢做不敢承認,簡直是可惡!”少忘塵冷哼了一聲,手中頓時又起了一個火球。


    這時男人就跪在那裏,這一巴掌拍下去,男人的臉麵至少是要燒毀了的,他心裏就是不想要看見他的臉,覺得無比的醜陋,最好燒掉。


    就在他要扔過去的時候,腳邊卻突然多了一雙小手。


    女孩兒抱著少忘塵的小腿,乞求道:“請神仙繞過我爹吧,他畢竟是我爹呀!”


    “他要賣了你,你還為他說話?”少忘塵看著女孩兒,火球卻已經散去。


    “可是,他是我爹呀……”女孩兒低著頭,嚶嚶哭了起來。


    少忘塵突然被感動了,眼睛有些發酸。是啊,他是我爹呀……


    “你打算賣多少銀子?”少忘塵踢了男人一腳,問。


    “十、十兩銀子。”男人抖地更厲害了。


    少忘塵從懷裏掏出十兩銀子,扔在地上:“十兩銀子給你,你最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男人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卻不敢拿銀子。


    少忘塵也不理他,轉過身對女孩兒伸出手:“你跟我走嗎?”


    女孩兒癡癡地看著,猛地落下兩行淚來,狠狠的點頭:“嗯!”


    “來!”


    少忘塵拉起女孩兒,大步離開了這裏,再也沒有迴頭。


    “恭送神仙!恭送神仙!”那些受到恩惠的人們再次跪拜在地。少忘塵不知,今日這小小小的懲戒會讓一個鎮子的人信奉他為神仙,之後甚至建立起的祠堂,人們無助的時候也會想起有這麽一個會放火的小神仙。當然,這是後話。


    “銀子!銀子!”而那男人則忙不迭撿起了銀子,對著少忘塵和自己女兒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便宜那死丫頭了!”


    ……………………


    一路離開了那個鎮子,少忘塵都沒有停下腳步,他的心裏有氣,又發不出去,煩悶得緊。


    而那女孩兒也緊緊得跟著,腳步追不上,就一路小跑跟上去,竟也不叫苦,不叫累,更沒有打擾少忘塵。


    終於,女孩兒疲累地腳也抬不起來,被一塊石頭跌倒在地。


    少忘塵聽見動靜,驀地迴神,停了腳步過去扶起她。看著女孩兒膝蓋處褲子破了,還蹭破了皮,皺了皺眉:“你怎麽不叫我緩緩,疼吧?”


    左右無藥,少忘塵小心卷起女孩的褲腳,接了一口自己的唾沫,抹在女孩的傷口處。


    女孩兒隻樂得笑,竟一聲也不叫疼。


    重新將女孩兒褲腿放下,少忘塵左右看了看,找了塊石頭,扶了女孩過去坐好。他歎了口氣,問道:“你跟我出來怕不怕?”女孩兒咧著嘴笑:“不怕。”


    “你不怪我帶你離開你爹嗎?”


    “離開自然是好,我也願意離開。”女孩兒遠遠地,看著天,小小的人兒,竟有如此厚重的哀傷。


    “那你怪你爹嗎?”少忘塵又問。


    “以前怪,剛才開始就不怪了。”女孩兒眼神陡然變得冰冷起來:“不過,我可以不去怨恨他,但是我一定會牢牢記得怨恨他的心情的。”


    少忘塵想起了自己,有那麽一會兒的愣神,深吸了好幾口涼氣,才說道:“我也不多大,今年才十歲,你多大了?”


    “八歲了。”女孩兒迴答。


    “那你叫我聲哥哥吧。”少忘塵與女孩並肩坐著,說道。


    “應該喚你公子,你花了十兩銀子將我買下,我就是你的丫鬟。”女孩兒很認真地說。


    少忘塵愣了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買你做丫鬟,那十兩銀子隻是想讓你爹不要再把你賣掉,沒想讓你做丫鬟,我,我不需要丫鬟的!”


    他當然不需要,即便他是太尉的兒子,可是他從來都沒有丫鬟,那些丫鬟甚至對他唿來喚去的,他也不習慣有丫鬟。


    “咯咯咯!”女孩兒笑了:“那公子為什麽要帶我走呢?”


    少忘塵撓了撓腦袋,臉上有些發燙,他發現女孩兒雖然衣著樸素,可是笑起來真好看。他支支吾吾說道:“我隻是想起,就算我給了他錢,他用完了,還是會把你賣掉的,所以我就問你走不走,其實我也沒有想那麽多的,而且你居然真的跟我走了!”


    “是呀,那公子畢竟還是花了錢的,那我便是公子的丫鬟。”女孩兒依然說得很認真,臉頰上滿是笑容,仿佛對未來一點也不膽怯,對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公子有著莫名的信任。


    “這……”少忘塵有些窘迫:“你還是叫我哥哥吧。”


    “公子便是公子。”女孩兒看著他,眼神裏有別樣的執著。


    少忘塵頓了頓,仿佛覺得說不下去了。


    “那,那你叫什麽名字?”半響,他又問。


    女孩兒抿了抿嘴,道:“我沒名字,娘親生了我便走了,爹隻叫我二丫頭。”


    “不好不好。”少忘塵看了一眼女孩兒,抿著嘴,想了想,說:“你隨我姓好不好?就叫少挽歌,挽歌挽歌,就當是對過去的不好的事情揮別吧!”


    “少挽歌……”女孩兒念著這個名字,笑得格外甜:“這名字比二丫頭好聽多了,挽歌謝公子賜名!”


    “我說了,你叫我哥哥就好。”少忘塵道。


    “可是你是花了錢的。”少挽歌仿佛認準了這個理兒,怎麽也說不聽。


    少忘塵皺了皺眉,話頭好像又被掐斷了。


    眼看天色要暗了下來,少忘塵對少挽歌說:“天要黑了,得找個休息的地方,你腿上有傷,來,我來背你。”


    “我能走的。”少挽歌說,可是身子已經被少忘塵背在了悲傷,那麽瘦的身子,卻仿佛很是溫和寬厚,心裏一下子就安寧了。


    臉微微紅了紅,少挽歌輕聲說:“前麵有個村子的,就是他本來要把我賣掉的地方。”


    少挽歌伸出手往前方指了指:“就往那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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