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屍體送去太師府,”站在刑室門前,樓子規低聲命方堂道:“你不要多事,將屍體丟下就走。”


    方堂習慣於聽從自家督師的命令,什麽話也沒問,小方將軍就帶著兩個慎刑司的太監往刑室裏走了。


    還留在門前的太監裏,有一個頭發已經全白的老管事太監,偷偷抬頭看了樓督師一眼,這個老於世故的老人家,即刻就發現樓督師的臉色不對,但等這老人家要細看時,樓子規已經往走廊的出口那裏走去,身形挺如青鬆,步子如同用尺子量出來的一樣,不急不緩。


    走過這條長廊,拐往左手邊的走廊,樓督師站在了關著福王的牢房門外,透過門上的小窗往裏看。


    又瘦了不少的福王這會兒睡在一張木床上,床上的被褥看著就是新的,床腳那裏的小桌上,還擺著幾個食盒,裏麵的點心被用了大半,看成色也是今日剛做的。


    “你們伺候他倒是用心了,”樓子規笑著搖了搖頭。


    跟在樓子規身後的老管事太監忙道:“這是聖上的吩咐,奴才們不敢怠慢。”


    樓子規轉身往原路上走。


    老管事太監這一迴再看樓督師,沒看出什麽不對來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老人家開始懷疑,難不成剛才在刑室門前,是他看錯了?


    樓子規走出慎刑司,這才發現此時天色已經昏黃,天還下起了雨,細長的雨絲落在他的臉上,冰涼一片。


    一個小太監打著傘跑過來,要替樓子規打傘。


    樓子規衝這小太監搖一下手,人走就進了雨中。


    小太監打著傘,不敢去追樓子規,隻能是一臉怎麽辦表情地看著老管事太監。


    方堂這時帶著兩個抬屍的太監走出來,說了句:“又下雨了?”


    老管事太監忙說:“方將軍,督師沒有讓人伺候打傘。”


    方堂不以為意地把手一搖,說:“這點雨要打什麽傘?打仗的時候天下雨了,我們不打仗,弄把傘頂頭上?”


    老管事太監……,可是現在不是打仗啊?


    方堂走出了慎刑司的大門,扭頭又跟老管事太監說了句:“你們京師的雨天也太多了。”


    老管事太監衝方堂陪著笑臉,這是天要下雨,他還能管老天爺的事?


    寧小藥站在大殿寢室的走廊裏,抬頭看著天,緊鎖了眉頭說:“這天是漏了嗎?怎麽又下雨?”


    陪寧小藥站在走廊裏的影風同樣說不出話來,他喊老天爺不要下雨,老天爺能聽他的話?


    “審個犯人而已,”寧小藥嫌棄完了天,又跟影風嘀咕樓督師:“督師怎麽審這麽久?他到底有多少話要問啊?”


    影風趁機道:“聖上,您是不是也去審一審那個北胡女人?”


    寧小藥說:“我要審問她什麽?”


    影風說:“奴才是覺得,這個女人能被派到太師身邊,這個女人一定不是普通的角色。”


    “是嗎?”寧小藥挑一下眉頭,“我就知道她很沒人性,你看她把小桔子燙成什麽樣了?梳頭梳掉了幾根頭發的事,她就要殺人,我去,人脫發是正常的新陳代謝好不好?沒文化,心還是個壞的,這女人沒救了。”


    影風覺得自己可能也沒救了,新陳代謝是什麽意思?老是聽不懂自家聖上說話,這要怎麽辦?


    “咦?督師,”寧小藥這時衝院門那裏喊了一聲。


    影風聽見寧小藥喊了,扭頭看院門,才看到了往院門裏走的樓子規。聽力也不如自家聖上,影大統領簡直抑鬱了。


    樓子規快步走進了走廊,撣一下被雨淋濕的衣服,跟寧小藥說:“門前的太監說,聖上急著見臣?”


    寧小藥說:“是啊,我等你一起吃飯啊。”


    “我去換身衣服,聖上再稍等我片刻,”樓子規笑著道。


    “好滴,”寧小藥伸手摸一下樓子規的臉,體溫正常,看來憑樓督師的身體素質,淋點雨沒啥關係。


    樓子規往自己住著的宮室走去。


    “大風,我們準備開飯,”寧小藥興衝衝地跟影風喊,替秦欣又治療了一迴,她早就餓了。


    樓子規迴到屋裏,有太監給他送了熱水,大木桶裏倒滿了稍燙的熱水後,水蒸氣越過大屏風,將整間屋子弄得霧氣朦朧。


    將頭也埋進了熱水裏,周身都暖了後,樓子規才感覺舒服了一點。撩水洗了一把臉,樓督師閉目泡在水中想著,現在他救不了那個可能是他大哥的人,一來狼王莫都的圍場據說有十八處,有的還在大漠腹地,光是確定人在哪個圍場就不是一件易事,二來,就算知道了人在哪裏,他如何去救?


    兵馬無旨不得出關,隻這一條鐵律,就堵死了樓督師的救人路。


    水溫一點點地冷卻,樓子規又在仔細想,湘夫人的話有幾分是真的?無憑無據,僅憑這女人的幾句話,還有自己想的那兩個疑點,他就認定父親與兄長們是被先皇當成棄子,妄送了性命?


    先皇已死,謝文遠那裏不可能問出答案,跟著謝文遠去過烏夜關的人?想到這裏,謝大管家又一次被樓督師惦記上了。


    這時候的謝來寶,躺在床上打了一個哆嗦,看看窗外的雨,謝大管家衝媳婦喊道:“沒看見下雨了?關窗啊。”


    謝大管家的媳婦是太師府裏一個管事的仆婦,長年伺候王氏夫人,因為年輕時被王氏夫人賜名阿棠,所以府裏現在人人都喊她一聲棠嫂子。聽見丈夫喊關窗,棠嫂子翻一個白眼,跟謝來寶說:“你跟老二傷著不能動也好,現在府裏天天都出事,是個人都擔驚受怕,你們老實呆在屋子裏,我看這才叫安生。”


    謝大公子和小王氏的事,謝大管家已經聽自家媳婦說了,一陣哀聲歎氣後,謝大管家說:“主子家是不是衝撞了什麽?這黴運也忒大了點。”


    棠嫂子道:“夫人這會兒想見太師,可太師坐書房裏,誰都不見,連老太太傳他,太師都不過去,隻說有事。”


    謝來寶搖了搖頭,這事說到底,還是大公子有錯在先,你無錯,聖上能拿寵妾滅妻的由頭整治你?


    “棠嫂子,”屋外有丫鬟喊。


    “一定夫人那裏要人伺候了,”棠嫂子一邊應著聲往屋外走,一邊跟謝來寶說:“你就好生躺著,這會兒躲著點,比什麽都好。”


    謝來寶苦笑了一聲,他倒是想,可他這會兒頭上懸著刀呢,樓督師要是找來了,他能躲得過去嗎?


    棠嫂子走進了王氏夫人的臥房,看見床上躺著的主母後,棠嫂子就嚇了一跳,白天時還好好的人,這會兒像是得了重病一般,氣息奄奄了,“夫人,”棠嫂子跪到床前就開始抹眼淚。


    王氏夫人說:“莫哭了,你開我的私庫,拿五百兩銀子去大理寺。”


    棠嫂子忙說道:“奴婢明白了,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求牢頭對大公子和小夫人……”


    “顧著大公子就行了,”王氏夫人打斷了棠嫂子的話,道:“錢若是不夠,你迴來再與我說。”


    棠嫂子答應著退出了臥房,心裏搖頭,侄女兒到底比不上兒子,這會兒夫人顧著兒子,小王氏的生死看來隻能聽天由命了。


    棠嫂子剛走,又有一個管事婆子走進臥房,小聲跟王氏夫人稟道:“夫人,大夫看過喜屏的臉了,說這丫頭的臉好了可能也得留疤。”


    “把那兩個該死的丫頭打發了,”王氏夫人推了被子坐起身來,怒容滿麵地道:“若不是這些賤婢挑唆,大郎夫妻怎麽會到今天的地步?把小王氏房裏的人,都給我打發了!”


    管事的婆子不敢多言,連聲應是地退了出去。


    屋子響起瓷器掉地碎掉的聲音。


    走廊裏伺立的婆子們麵上都沒什麽表情,若不是夫人寵著小王氏,給自己的侄女兒撐腰,大公子能幹出寵妾滅妻的事來?人總歸都是看不到自己的錯處的,婆子們隻能在心裏默默地同情一把,那些要被打發出府的丫鬟婆子們,因錯被主人家發賣的仆婦,能有什麽好去處?


    王氏夫人在屋裏砸物發怒,謝太師端坐在書房裏,來府上討主意,探風聲的大臣們已經各自歸府了,這會兒是兩位謝公子站在書桌前。


    “安武有消息嗎?”謝太師問。


    謝二公子和謝三公子都搖頭,謝三公子說:“父親,他會不會還在宮裏?”


    “我看他不會再迴來了,”謝太師說。


    “什麽?”腦袋被寧小藥開了瓢,纏著紗布的謝二公子驚道。


    “昨日我命他去江南,”謝太師放下了手裏的筆,緩聲道:“我想他接手族裏在江南的生意。”


    兩位謝公子麵色都是一僵,士農工商,從了商,子孫三代不得科舉入仕,謝安武不但這輩子自己沒辦法出人頭地,連子孫都廢了。


    “孽子,”謝太師冷笑一聲:“他也不想一想,他姓謝,單憑著這個姓氏,聖上怎會用他?”


    “我去找那個混蛋去,”謝二公子說著話就要走。


    “站住,”謝太師道:“無旨你能進宮?”


    謝安濟又站著不動了。


    “父親,那大哥的事?”謝三公子不關心謝安武這個奴才秧子的事,他這會兒隻關心謝安易。


    “這是我的請罪折子,”謝太師輕敲一下剛寫完的折子,道:“子不教,父之過,是我沒有教好你大哥。”


    “父親請罪了,聖上就能放過大哥?”謝二公子問。


    “我請聖上將他與小王氏流放邊塞,”謝太師一臉平靜地道:“這個混賬不仁不義,不配做我謝氏的子孫。”


    謝二公子呆立當場,謝三公子卻是心中鬆了一口氣,大哥被父親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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