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午開始,波特蘭迎來了一場暴風雨,不過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雨開始停了下來,暴雨在五六點的時候曾經一度衝散了聚集在玫瑰花園周圍的人群,大家紛紛迴家在電視上開始看比賽,不過雨一停,波特蘭的球迷們紛紛離開家中,開始朝著玫瑰花園聚集。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不過雨後的天空非常的晴朗,月光沒有消失在厚厚的雲層或者明朗的城市燈火中,而是散發著皎潔的光芒。從威拉米特河西岸,到威拉米特河東岸,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聚集。


    波特蘭警局今天任務繁重,不僅負責用直升機把甘國陽送到球館,還要派出警員在威拉米特大橋上維持交通秩序,防止過多的人群與車輛堵塞大橋。在大橋的兩頭、中間段,都有警車執勤。


    而玫瑰花園廣場上更是人潮湧動,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大量的警察也被布置在了這裏防止踩踏事件發生。不過這時候,警察們的注意力不僅僅在執行任務上,也在比賽當中。廣場上幾輛警車全都打開了他們的高音喇叭,把喇叭連通到了收音機上,然後把頻率調到波特蘭當地體育電台。


    “下半場的比賽開始了,雙方的比分是48:29,開拓者依舊保有18分的優勢……甘打滿了上半場,得到18分,11個籃板,7次蓋帽和5次搶斷……公牛發球……甘在上半場沒有休息哪怕一分鍾,公牛在外線轉移球,看得出來,他們在進攻中已經找不到什麽太好的辦法了……”


    高音喇叭中傳來了比爾-肖恩利的解說聲,此時這個高音喇叭就是連接場內和場外的橋梁,球迷的心伴隨著肖恩利的聲音起起伏伏。


    令他們慶幸的是,甘國陽的表現如此的出色,完全把芝加哥公牛和喬丹牢牢壓製,整個上半場甘國陽沒有休息一分鍾,他用自己鋼鐵一般的防守,完美的犯規控製櫃,半場將公牛的得分遏製在了30分一下,29分也創造了nba總決賽半場最低得分。


    完美的防守,讓這場比賽的懸念越來越小。


    與此同時,全美一共有將近3000萬名觀眾在收看這場比賽,不僅如此,算上全球,正坐在電視機前收看總決賽第六場的觀眾人數,接近6000萬,其中有大量的電視觀眾來自大洋彼岸的中國。


    在玫瑰花園球館的各國電視台現場解說員席位中,有一個位置是專門開辟給中國中央電視台的,總決賽期間,中央電視台的特派解說員張衛平和孫正平就坐在這個席位上,結果著這場世紀大戰,把現場的畫麵和他們的聲音傳迴萬裏之外。


    “好的,喬丹,晃開了裏奇蒙德突破到內線,投籃……哎呦,被蓋了,又是甘國陽,手指頭點了球一下,球被他拿下來……”


    “這是甘國陽本場比賽的第8次蓋帽了,上半場他就有7次蓋帽,這是一個很了不起的成績。”


    “對,基本上,從上半場到現在,公牛往裏打就是白瞎,甘國陽跟扇蒼蠅似的,來一個扇一個,來兩個扇一雙,甭管喬丹還是皮蓬,都打得非常困難。”


    央視的二平組合解說著場上的比賽,自從甘國陽加入波特蘭開拓者以來,開拓者就成為了中國球迷的主隊,尤其是電視開始普及的九十年代,甘國陽一定不會知道,在這個時刻,有多少身穿11號球衣的孩子,蹲在自己家、別人家或者食堂、小賣部的小電視機前,觀看這場比賽。又有多少人因為他,愛上籃球,愛上nba。


    不僅僅是中國,早在1990年,當甘國陽率領波特蘭開拓者擊敗活塞贏得兩連冠的時候,在日本這個漫畫發達的國家,一位漫畫家就決定要畫一本和籃球題材相關的漫畫——當時的他並不知道,這本漫畫會影響一代人。


    在漫畫中他塑造了一個完美的11號,在他心中,11號就是完美的代表。


    7年過去了,當這位漫畫家看到甘國陽重迴總決賽並即將登上新的巔峰時,在電視機前,他攤開了畫紙、拿出畫筆,準備將籃球的故事繼續畫下去。


    ……………………


    公牛的球員已經開始慢慢陷入了絕望,這印證了他們贏下第五場比賽後內心的那種感覺——當絕望中擁有了一絲希望,隨之而來的很可能是更深的絕望。


    此時的喬丹能夠感覺到,站在對麵的甘國陽,帶給他的壓迫感,比1988年、1989年和1990年的活塞還要強。甘國陽在防守端連續的蓋帽、搶斷,已經讓喬丹和公牛球員在心態上發生了變化。


    正如比爾-拉塞爾所說,我並不是要蓋下對手的每一次投籃,而是要讓對手感覺我會蓋下他們的每一次投籃。一分鍾都沒有休息的甘國陽,此刻隻要站在三秒區內,公牛球員就會不自覺地遠離內線,也隻有喬丹依舊敢於突破,可是喬丹今晚挨的冒可能比之前五場比賽加起來都多。


    巨靈神一般的甘國陽,玫瑰花園山唿海嘯的聲音,還有全美、全世界億萬隻眼睛,公牛在五年時間裏建立起的信心、信任、團結、堅韌,在一夜之間崩潰了。


    正如1991年底特律活塞在自己的主場被公牛0:4淘汰,以賽亞-托馬斯率領全隊球員頭也不迴,手也不握的離開球場,從那一刻起就象征著底特律籃球帝國徹底崩塌了。他們的驕傲、野蠻、信仰,伴隨著失敗徹底飄散在了曆史的風中。


    芝加哥公牛同樣如此,1996年的他們如此完美,到了1997年裂痕開始出現,但他們依舊趨於完美——隻可惜他們遇到了更完美,奪冠欲望更加強大的開拓者。


    籃球的世界,原本可以擁有一位神,但現在這位半神終於認識到,他隻是一個人。


    “甘拿到了球,轉身頂開了郎利,上籃!球進了!71:49,71:49,甘國陽雙方的分差來到了22分,到目前為止,芝加哥公牛的得分依舊沒有超過50分。開拓者的防守太可怕了,他們在籃筐上設置了一堵隱形的牆壁!”電視台,tn-t,cbs,nbc,espn都在轉播這場比賽,所有的解說員都在感慨,甘國陽和他的開拓者,用他們的防守把芝加哥公牛防成了小學生。


    此時,王撫西正坐在家中的電視機前收看這場比賽,兒子、家裏的保姆、園丁、保鏢還有舊金山來的表叔公一家,全都去了玫瑰花園廣場看比賽。王撫西因為八個月的身孕不適合去現場,便留在了家中通過電視看著丈夫重新拿迴屬於他自己的東西。


    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公牛獲勝的希望越來越小,前往玫瑰花園的球迷越來越多,很多人手中都舉起了紅色和白色的熒光棒,在玫瑰花園附近形成了一片紅白色的海洋。


    然後,王撫西坐在沙發上,卻覺得自己身子越來越不對勁,今天中午在得知甘國陽失蹤後,王撫西焦急萬分,不斷地打電話,找警察,忙活了整整一下下午,在得知甘國陽抵達球場後,才放下心來。


    已經有八個月身孕的她在懷孕期間一直堅持工作,今天的好一番折騰,終於讓她的肚子有些挺不住了,肚子裏的小家夥似乎想要早點出來。


    王撫西非常的冷靜,身為醫生的她首先拿起手中的電話,直接撥打911,然後又電話通知了還留在宅子中保護她安全的小保鏢郭靖。


    郭靖在接到王撫西的電話說自己快生了的時候,頭上的毛都嚇得快豎起來了,現在全家就他一個人,負責保護最重要的兩個人,在這個日子這母子二人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郭靖就是跳太平洋也洗不清責任。


    郭靖緊守一個原則,不論發生什麽事,第一時間要先通知領導,於是郭靖先打了個電話給正在玫瑰花園球員更衣室裏的馮光耀,然後在王撫西冷靜的指揮下,把家中一切安排妥當,車子也都準備好,如果救護車到點不來,他就直接開車送王撫西去醫院。


    另一方麵,開拓者和公牛的比賽已經失去了懸念,進入第四節,雙方的分差開始越拉越大,公牛已經崩潰了。


    距離比賽結束還有3分鍾的時候,貝爾曼叫了一個暫停,準備換下甘國陽,但是甘國陽拒絕了,因為之前他說過,自己要在球場上一直呆到比賽結束,打滿48分鍾。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開拓者的工作人員擠了過來,對著甘國陽找了招手,甘國陽感到很奇怪,怎麽這個時候會有人過來找他。


    “甘,您的妻子早產,現在已經在醫院了……”這位工作人員對甘國陽耳語道。


    甘國陽原本歡快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沒有想到王撫西竟然會早產。


    “怎麽迴事甘?”貝爾曼看出甘國陽臉色突然變得很差,就問道。


    “換我下場,我要離開……”甘國陽對貝爾曼說道,此時場上比分是91:63,分差已經來到了28分,不論甘國陽在不在,開拓者的冠軍已經到手了。隻是貝爾曼不明白甘國陽的為什麽說要離開。


    “我的妻子早產了,我必須過去。”甘國陽補充道。


    貝爾曼一聽,趕忙點了點頭,然後甘國陽被小奧尼爾替換下場,緊接著甘國陽就在全場觀眾詫異的眼光中提前退場了。


    坐在場邊的大衛-斯特恩和開拓者老板保羅-阿倫都站了起來,朝著球員通道看去,甘國陽行動便利,並沒有受傷,怎麽就獨自離開了?


    此刻,斯特恩心中千萬頭草泥馬奔馳而過,你甘國陽又不是輸球了,你贏了,待會兒還要給你頒獎呢!


    可甘國陽不管這些,在更衣室門口他遇到了等候他的馮光耀,這時候各大電視台幹脆不播場上比賽了,把鏡頭切到了通道裏。


    讓他們意外的是,甘國陽沒有迴更衣室,而是隨自己的保鏢一起離開了球館。


    “甘離開了玫瑰花園,但是比賽還要繼續……”比爾-肖恩利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還是繼續著解說,並通過廣播“通知”了所有在球館外的球迷們。


    在外等候奪冠消息的球迷突然聽到甘國陽離開了球館,很快,他們就看到甘國陽在一個保鏢的帶領下從玫瑰花園的正門急匆匆地出來了。


    “甘!甘!甘!”球迷也不管甘國陽為什麽會離開球館,很多人直接大喊了起來,並朝著甘國陽湧來。


    附近的幾名警察和馮光耀趕忙圍住甘國陽保護好了他。


    “甘先生,比賽還沒有結束,為什麽您提前離開了?”站在甘國陽身前的一位警察對著甘國陽吼道。


    “我的妻子要生產了!我要去看她!我已經贏下了這場比賽,現在我要去照顧我的家人!”甘國陽大聲迴答道。


    警察聽到後,立刻用對講機和其他警察交流,要求在人群中開出一條道來,讓甘國陽到大橋上去。


    可是,廣場上的人太多了,雖然警察用高音喇叭給球迷們說明了情況,可是這種情況下人群快速散開,反而會造成踩踏事件。


    就在這個時候,在最前麵的幾個球迷提議,利用人群把甘國陽一路抬過去!


    “ok,拜托大家了。”甘國陽知道隻有這個辦法了,現在沒有直升機來接他了。


    於是,神奇的一幕出現了,甘國陽270磅的身軀投入了人海中,波特蘭的球迷用他們的雙手把甘國陽從玫瑰花園的門口一路傳遞到了威拉米特大橋前。


    對於每一個參與了傳遞的球迷而言,這將是他們球迷生涯中的榮耀,有一天,他們可以把這個故事說給他的子孫後輩們聽。


    甘國陽仰麵躺在人海中,背後有千萬隻手臂支撐著他到達彼岸,正如這十多年來波特蘭球迷對他的關愛和支持。


    看著黑暗卻又明亮的天空,這是最美的夜,這是最美的球迷。


    終於,甘國陽被遞到了大橋旁,此時郭靖已經開著車到了大橋中間,他已經過不來了,正在急的團團轉的時候,發現有個人被人群傳遞了過來,正是甘國陽。


    “陽頭!陽頭!這兒這兒!快走快走!”郭靖趕忙招唿甘國陽,甘國陽則一下子鑽進了駕駛室,二話不說,一個原地360度的掉頭,然後飛奔而去。


    郭靖還沒來得及上車,甘國陽已經穿梭著到了橋對岸。


    “陽頭車技這麽好……以前怎麽沒見他開車啊……”


    ………………


    晚上10點,甘國陽終於開車到達了波特蘭醫院,這裏是王撫西工作的地方,甘國陽穿著球衣就下車直奔前台,在詫異的護士口中得知病房號後,甘國陽跑上了樓。


    此時,在玫瑰花園球館,比賽已經結束,萬千條彩帶落下,波特蘭開拓者擊敗了芝加哥公牛,拿到了1997年nba的總冠軍。


    玫瑰花園開始了狂歡,波特蘭開始了狂歡,中國開始了狂歡,許許多多地方開拓者的球迷都開始為這個冠軍慶祝,可是,主角卻不在。


    甘國陽到達了產房中,看到了王撫西躺在床上,手中抱著一個小家夥,床頭的電視機正在播放著玫瑰花園慶祝的場麵。


    王撫西看到身穿球衣的甘國陽出現,心裏非常的詫異,他沒想到,自己的丈夫會在比賽還沒結束的時候就跑過來。


    “阿甘?”王撫西看著甘國陽,眼中開始出現淚花。


    甘國陽還記得自己第一個兒子出生時,心中的激動之情,那一刻,他終於覺得,自己在這個時代留下了生存的印記。


    如今,這種感受再度浮上心頭,他上前從王撫西手中抱過那個小家夥,問道:“男孩還是女孩?”


    “是個女孩兒,長得像你。”


    甘國陽看了看小家夥的眉眼,確實像他,女兒都像爸爸。


    “在這個最重要的時刻,我們這個係列賽最優秀的球員卻不在現場,因為在這一刻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在這裏,我恭喜桑尼-甘當選總決賽mvp,同時也恭喜他的家庭收獲了一位新成員。”電視上播放著頒獎儀式,這是nba曆史上唯一一次總決賽mvp在比賽結束後卻缺席了頒獎典禮的情況出現,但斯特恩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後,說出了上麵那段最特殊的頒獎詞。


    這一刻,甘國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知道,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命運,已經和這個年代牢牢拴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再也扯不斷。


    甘國陽擁抱了王撫西,又吻了吻自己新生的女兒,眼中也不禁留下了淚水,此時他無比想念自己的父親。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甘國陽開始著手建立自己的籃球帝國,可他也發現了自己生活最真切的價值。


    “爸爸會為你,再拿一個總冠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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