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文武百官上早朝,鵝毛大雪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將天地染為一色。


    城門前往大殿路上的積雪,已經被早起的宮人提前清掃幹淨,百官在大殿外全身哆嗦的等候。


    昨晚周國公府發生的事,許多人已經收到消息,他們感覺今年最後一次早朝可能會是一場煎熬,忍不住咒罵起那位貪心不足的萬國公。


    時辰剛到,神武殿的門緩緩打開,待百官按官職站好,楊侗才有些疲倦的走進大殿。


    百官躬著身子,目光卻偷偷瞟著楊侗的身後,當發現李玄霸並沒有出現時,眾人才長舒了口氣,將身子站的直了些。


    楊侗坐上龍椅,百官像往常一樣行禮,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昨晚的事。


    吏部呈上各地官員考核的奏折,禮部呈上祭祀活動的安排,戶部呈上清點國庫清的結果......


    楊侗略顯疲憊的坐在龍椅上,盯著擺滿龍案的奏折,一言不發的聽著三省六部官員的陳述。


    “陛下,虎丘縣有百姓私下為周國公建生祠,朝廷已經將主事者抓獲。”重要的事情說完,刑部的一位官員上奏道:“縣令原本打算依律處置,但全縣百姓聚集在縣衙外求情,縣丞擔心惹眾怒,上奏請陛下定奪。”


    虎丘縣是魯郡的一個小縣城,朝廷平定魯郡時,虎丘縣十室九空,可以稱得上一座死城。後來,大量難民流入南隋,朝廷將其中一部分人安置於虎丘縣,又運糧賑災,不知救活了多少百姓。


    “知恩圖報,情有可原。”聽到周國公三個字,楊侗瞬間清醒了許多,待刑部的官員說完,他並未詢問其他朝臣的意見,直接下詔:“傳朕口詔,命虎丘縣丞放人,安撫好百姓。”


    在百官眼中,虎丘縣的事,雖說違反了大隋律例,但隻是一件小事,楊侗放著先前的國家大事不聞不問,卻獨獨關心虎丘縣的事,實在令人難以猜透其中玄機。


    實際上,文武百官這次真的想多了。


    楊侗昨夜在芳華宮呆了一夜,太後和他說了許多話,楊侗心知肯定發生了什麽,但不管他怎麽問,劉太後都是一笑而過。最終,他滿懷心事的眯了半個時辰便趕來上早朝。


    周國公府昨晚發生的事,文武百官多少聽到些動靜,楊侗卻是真的毫不知情。


    宮裏沒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也沒人敢多嘴。


    早朝持續了很久,當百官無事上奏,楊侗也不理會龍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直接宣布退朝,然後急匆匆的迴了寢宮,準備換身衣服,擺駕周國公府。


    楊侗很擔心劉太後,他覺得以李玄霸的聰慧,定能幫自己解惑。


    退了早朝,文武百官本該一身輕鬆,但他們彼此心照不宣的看了看,苦笑著走出皇城,然後看見了一輛馬車,不由自主的站到兩側,為那輛馬車讓行。


    那輛馬車很獨特,車身龐大,外麵沒有貴重物品裝飾,看上去極為簡陋,但是有六匹駿馬拉車,左右跟著十幾名隨從,那些隨從胯下的馬匹也是難得的良駒。


    因為獨特,所以很容易辨認,整個江都,或者說天下間,隻有周國公府的馬車才長這樣。


    沒有人敢攔下周國公府的馬車,到了城門前,那六匹駿馬依舊踏雪無痕,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然後,直接進了皇城。那十幾名隨從在宮門外停了下來,目不斜視的守在宮門兩側。


    雪已經停了,天還沒有放晴,依然陰沉沉的,就像文武百官此時的心。


    有人壯起膽子,上前詢問梁嘯:“周國公這麽急著進宮,所謂何事?”


    “迴稟大人。”梁嘯拱手迴禮,波瀾不驚的答道:“小人不知。”說完,如同石像般一動不動,閉口不言。


    ......


    楊侗剛剛換好衣服,便有宮人來報,說周國公進了宮,正在禦書房外等候,楊侗連忙在宮人的拱衛下,朝著禦書房走去。


    “倒真是巧了。”遠遠看到李玄霸的身影,楊侗便笑著說道:“朕剛準備去周國公府找你,沒想到你未卜先知,竟先進宮來了。”


    “周國公府今日不便迎客,還望陛下勿怪。”李玄霸拱手道:“不知陛下找微臣有何事?”


    “明明是你進宮見朕,怎麽反過來問朕有何事?”楊侗笑了笑,讓左右退下,說道:“先說你的事。”


    “不瞞陛下,微臣進宮是有事請見太後。”李玄霸也笑了笑,說道:“正好有些日子沒見陛下,順道過來看看。”


    “天下間,順道來見朕的人也隻有你了。”楊侗打趣道,頓了頓,他收起笑容,認真的說道:“朕去找你,也是為了母後的事。”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和微臣一道前去芳華宮,後宮之內,微臣畢竟不太方便。”李玄霸聞言怔了怔,沉默片刻,說道:“陛下正好可以在路上給微臣說說太後的事。”


    “母後昨日身體不適,讓朕陪了整整一夜,說了許多奇怪的話。”前往芳華宮的路上,楊侗說道:“朕問了幾次,母後始終不願說出心事,所以朕打算去周國公府請教你。”


    “太後身體應該無恙,或許隻是擔心陛下罷了。”李玄霸邊走邊說道:“陛下放心,或許太後見到微臣,就會安下心來。”


    “兄長此話何意?”李玄霸的話,讓楊侗摸不著頭腦,他疑惑道:“難道母後的心事與你有關?”


    “陛下有兩位貴妃即將誕下龍子,微臣的兩位夫人卻還沒有樣子,太後能不擔心嗎?”李玄霸笑道:“微臣與陛下親如兄弟,太後自然不會厚此薄彼。”


    “母後昨夜確實說了好多與你有關的話。”楊侗點了點頭,一副信以為真的模樣,接著,他眯起眼睛,盯著李玄霸的某個部位,挑眉道:“難道真如外麵傳聞的那樣?”


    李玄霸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他翻了個白眼,笑罵道:“陛下,你這樣子,哪裏還像一國之君?”


    “朕也覺得自己不像。”楊侗摸了摸鼻子,停下腳步,在李玄霸身後說道:“不如,朕禪位於你?”


    芳華宮就在前方,李玄霸也停了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最終,李玄霸搖轉過身來,搖了搖頭,說道:“陛下,微臣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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