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東北角有座偏僻的宅院,占地很少,牆垣破落,正門的匾額上鐫刻著衛王府幾個熠熠生輝的大字,自從李淵攻下長安後,這座府邸便始終空置著,甚至快要被人遺忘。》,


    不過,最近幾日,衛王府被打掃的幹幹淨淨,整座府邸被數百精兵嚴密的保護著,既防止有人會對李玄霸不利,也預防李玄霸會在長安城裏發瘋。包括李淵的所有人都以為,李玄霸來到長安的目的並非是代表南隋與大唐結交那麽簡單。


    衛王府沒有奴仆雜役,也沒有管家門房,因為太過空蕩,本來很狹小的衛王府被襯托的雄偉起來。


    李玄霸住進衛王府後從未離開,除了李祈健偶爾去北市買些蔬菜羊肉,以及萬氏曾經來過一次,衛王府再無其他人進出。


    李九指和李祈健不會做飯,所以李玄霸每天除了看書,便是做些美味的菜肴,然後三個人在院中胡吃海喝起來。吃完飯,他們便將飯碗隨手扔到院外,自有人去收拾。


    “公子,我等的行為是否有些幼稚。”李九指打了個飽嗝,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開口說道:“長安城的碗筷,足夠我等摔了幾十年,您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唐帝哪會在意?”


    “你就別自作聰明了。”李玄霸愜意的躺在抄手遊廊的欄杆上,隨口答道:“本公是何等身份,怎能做出洗碗這種事?”


    李祈健聞言,搖頭苦笑一聲,暗道:那小人想要收拾碗筷的時候,公子又何為要阻止呢?


    “公子,您說來到長安是為了報仇,可是現在整天呆在府裏。如何才能替李林和李鬆他們報仇?”李九指已經習慣了李玄霸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權當沒聽見李玄霸的迴答:“您不是打算留在長安摔壞足夠的碗筷再離開吧?”


    “報仇是一門藝術,並非殺個人那麽簡單。”李玄霸坐起身子,看著院子裏漸漸凋落的樹葉,認真的說道:“你看,樹葉從心生到凋零。會經過一段漫長的歲月,人從生到死,何嚐不是一個過程。既然他總會死,本公又何必急在一時,不如讓他先嚐嚐煎熬的滋味,然後在充滿希望中死去,這才叫報仇。”


    “這裏是長安,終究不適合久居。”李九指雖然認為把報仇弄的這麽複雜有些不值,卻也覺得李玄霸的報仇方式更為解氣。但是。如果因為報仇而將自己陷入困境,李九指更傾向於直接用刀解決問題。李祈健也覺得留在長安太冒險,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放心吧,同樣的錯,本公不會犯兩次。”李玄霸笑了笑,說道:“雖然大唐武力雄厚,但他們不可能隻憑征戰擴張國界,父親為了收買人心。大肆封賞,說明他很清楚不能舉世為敵。本公身為南隋周國公。又是他的兒子,若死在長安城裏,天下人會怎麽想?”


    “唐帝不會殺您,卻不代表別人不會。”李九指正色道:“公子身在長安的消息,他一定會收到消息。”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再好不過。”李玄霸有恃無恐的答道:“父親為了顧全大局。一定會讓我活著離開長安,甚至會派兵護送我離開大唐的邊境。有人想要取我的性命,也得看父親答不答應。”


    “那報仇的事怎麽辦?”李九指有些著急的說道:“唐帝確實擔心您的安危,所以派了大批侍衛在府外守護,可他這麽做。也等於將我等困在了衛王府啊!”


    “你以為本公來到長安,真的是為了親手複仇?”李玄霸看了李九指一眼,搖了搖頭,歎道:“杜如晦是秦王府的人,以他的本事,且不說父親根本查不出他參與了此事,即便父親查出來了,也不可能公告天下,他總不能讓天下百姓知道,大唐的秦王竟然要殺自己的親弟弟!”


    李九指聽的有些糊塗,他撓了撓頭,疑惑道:“那公子打算通過何種方式殺了杜如晦?”


    “聽說長安城兩年前多了一座青樓,名為望月,樓中的女子才色俱佳,是大唐朝廷官員最愛去的地方。”李玄霸漫不經心的說道:“杜如晦在秦王府的地位不低,家中又極為富裕,也隻有他這種人才能在望月樓那種地方流連了,真讓本公羨慕。”


    “既然公子早有安排,又何必冒險來到長安?”李九指隱約明白了李玄霸的意思,所以他更加不解。


    李玄霸的手指在腿上敲了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


    在別人看來,長安城如同龍潭虎穴,但對於李玄霸來說,除了南隋境內,長安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安全,他來到長安,根本沒有任何危險。


    當然,李玄霸沒有隨著張須陀等人迴到江都,並非因為長安城很安全。


    “本公不遠千裏來到長安,其實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親眼看著杜如晦死。”李玄霸笑著說道,笑聲中透著寒意:“還有,他們既然想要殺我,那我不介意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他們麵前,我就喜歡他們看不慣我卻又拿我沒有辦法的樣子。”


    在長安呆了幾日,李玄霸的傷勢已經恢複的差不多,這還多虧萬氏來的那次順便帶了幾位宮裏的禦醫。


    ......


    時間一天天過去,長安城內風平浪靜,正當所有人都要忘記李玄霸的存在時,李淵的一紙詔令,讓人們記起了他:“趙郡王李孝恭違抗軍令,意圖不軌,蠱惑將士與南隋交戰,其罪當誅。幸得南隋周國公將其誅殺,今撤其封號,貶為平民。”


    沒能親眼看到杜如晦俯首受誅,李玄霸很不甘心,不過他也明白,隻要自己留在長安一天,杜如晦可能就不敢現身,所以他再次進宮麵見李淵,詢問調查的進展。


    冠縣的事情其實很明顯,李淵心知肚明,他許諾了李玄霸一些條件後,李玄霸答應放迴大唐的俘虜,雙方各退一步,李淵派大軍護送李玄霸離開大唐境地。


    離開長安城後,李玄霸迴頭看了一眼,心中五味雜成。


    從今日起,他與李淵的父子關係算是徹底斷絕了,他並不難過,隻覺得這幾年下來,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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