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要李玄霸保護的人,自然是楊杲,想到那個陰險的孩子,李玄霸反倒有些慶幸,楊廣至死都沒有發現楊杲的真麵目,否則必然會覺得失望吧?


    “先帝還有什麽交代?”在沉默之中,李玄霸想了許多事情,他不認為蕭皇後隻是為了讓李冕傳這麽一句簡單的話。


    李冕沒有多說什麽,他脫下盔甲,撕開內衣,從中取出一張手帕,雙手捧著,躬身交給李玄霸。李玄霸明白其中含義,恭敬的接過手帕,手指輕顫,緩緩將手帕打開。


    “皇後娘娘知道大人可能不會聽她的勸言,便將想說的話書寫在手帕上,命末將貼身保管,在適當的時機交給大人。”李冕退迴座位,說道:“末將沒有打開過手帕,皇後娘娘寫了什麽,末將也不清楚。”


    從他將手帕交出的一瞬間,他眼神中的生機漸漸消失,如同一汪死水。如果沒有蕭皇後,或許李冕會像那五百給使或者來護兒一樣,以死報答皇恩吧。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長孫無忌點亮油燈,李玄霸借著油燈散發的光,認真的看著手帕上的內容。


    蕭皇後的字跡很娟秀,每一筆的起落都恰到好處,令人挑不出一絲毛病。寥寥兩百餘字,李玄霸整整讀了三遍,每一遍都讀的很用心,很感慨。長孫無忌和李冕靜靜的看著李玄霸,一言不發。


    “征討突厥,滅高句麗,先帝倒真是看得起我。”李玄霸將手帕點燃,房間中頓時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他苦笑著過後,對李冕說道:“李護衛,皇後娘娘詔令你留在江都,不必迴她身邊了。”


    “不行。”李冕雙目圓瞪,搖頭道:“末將怎敢讓皇後娘娘孤身留在敵營?”


    “你迴去又能如何?即便宇文化及如何白癡,也不會再留下你的性命!”李玄霸冷聲說道:“玄霸知道你的骨頭硬。但你有幾顆腦袋夠砍?皇後娘娘在信中說了,你不迴去她反而更加安全。”


    李冕不迴去,宇文化及或許會認為他逃走了,但他若是迴去。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通敵兩個字。


    “但是......”李冕麵露著急之色,還想辯解什麽。


    “沒有什麽但是。”李玄霸命令道:“既然你知道玄霸是周國公,難道你還打算違抗皇後娘娘和我的命令?”


    “末將不敢。”李冕臉色一變,跪倒在地,沉聲答道:“末將願聽大人差遣。”


    李玄霸猶豫一會。終究不放心將李冕留在身邊,於是說道:“你忠於先帝,忠於皇室,陛下身邊無人可用,你還是先進宮保護陛下吧。”


    “是!”李冕恭聲領命,先行退去。


    “無忌兄,朝廷與杜伏威隔江相望,江都兵力甚少,周圍又有李子通、沈法興等人虎視眈眈,百姓不敢出城耕種。這樣終究不是辦法。”李冕離開後,房間中又隻剩下李玄霸和長孫無忌二人,李玄霸開口說道:“不知無忌兄可有破解之策?”


    “公子是想無忌去勸降?”長孫無忌微微一笑,答道:“江都一無糧草,二無強援,杜伏威又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歸順敬帝?”李玄霸剛準備失望,長孫無忌繼續說道:“不過,無忌可以說服他不與朝廷作對。”


    “對於玄霸而言,隻要能夠爭取兩年時間就足夠了。”李玄霸麵露喜色,說道:“玄霸有信心在兩年之內。讓江東一帶恢複生機。”


    “如果真能如公子所言,那時再讓杜伏威歸降就並非難事了。”長孫無忌暗自點頭,解釋道:“杜伏威舉兵,本就是為了讓百姓能夠吃飽飯。隻要江都有足夠的糧食,難道還怕他不來投奔?”


    “那就辛苦無忌兄走一趟了。”李玄霸站起身來,向長孫無忌躬身一禮,長孫無忌連忙起身避開,扶起李玄霸。


    李玄霸想了想,又提醒道:“無忌兄去的時候。把裴元慶和李苟帶上吧。”


    被李玄霸如此重視,長孫無忌心生感動,拱手道:“無忌定不負公子所托。”


    ......


    蕭皇後的手帕已經燃為灰燼,但手帕上的那些字,深深的印在了李玄霸的腦海中。在手帕上,蕭皇後確實提到了征討突厥,攻打高句麗,不過,手帕上的內容遠遠不止這些。


    突厥屢犯大隋邊境,更是支持劉武周等人殘害中原,楊廣想要征討突厥並不令人意外;至於攻打高句麗,李玄霸見到斛斯政的時候,就已經想到楊廣還惦記著高句麗的事情。


    隻可惜時運不濟,他還沒來得及成就霸業,已經身死江都。


    這兩件事李玄霸並沒有過於放在心上,因為他也有這樣的想法,而且他不像楊廣那樣著急,他很清楚,這兩個目標要等多年以後才能替楊廣實現,現在的他,更關心的是楊廣提到的另外幾件事。


    李玄霸初到洛陽時,意氣風發,不斷賣弄自己的文采,引起了楊廣的注意。在楊廣的追問之下,李玄霸隻能說那些詩詞是無端從他腦海中冒出。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從那時起,楊廣就覺得李玄霸是星宿下凡,替他平定叛亂。


    後來,楊廣讓李玄霸一步步成為滎陽通守,但李玄霸手握精兵,卻毫無作為,楊廣便意識到李玄霸並非是來幫他的。


    苦澀之餘,楊廣隻能以李玄霸還是忠於朝廷來安慰自己。


    察覺到異常,楊廣卻沒有收迴自己的兵權,這讓李玄霸很感動,很惶恐。


    另外一件事,楊廣在西閣中曾和蕭皇後說過,讓她詔令李玄霸帶著洛陽百姓遷到江都,因為他覺得,南方比北方更適合休養生息,南方的發展,很快就會超越北方。


    李玄霸知道這些,是因為他來自許多年後,但楊廣卻僅憑自己的眼光,便看到了未來,實在是令人敬佩不已。


    至於最後一件事,是關於楊廣選擇死亡的秘密。除了維護帝王的尊嚴,楊廣激怒宇文化及,近乎求死的舉動,竟是為了讓宇文化及弑殺帝王之後,成為眾矢之的。


    宇文化及一定會帶領驍果軍迴到北方,而他弑君的行為,會成為各方勢力討伐他的借口,然後北方會更加動蕩。


    北方大亂,自然無暇顧及南方,楊廣是用自己的性命,為朝廷爭取喘息的時間。


    “您是睿智的,可惜生錯了年代。”李玄霸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最終沒有抑製住淚水流出:“您的心願,我會盡力幫您達成,您就安息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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