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三人出盡風頭,越王賜宴招待,李玄霸擔心裴元慶的身份被識破,婉言拒絕了,越王為了顯示誠意,派人送了一些賞賜到營中。


    “越王倒是有心,知道我不喜歡奴仆。”李玄霸看著眼前的幾十隻羊,笑著說道:“吩咐下去,今晚全軍將士都有肉吃,但不得飲酒。”一名職位較低的裨將麵露喜色,領命而去。


    有功之臣的賞賜,一般都是奴仆侍女、絲帛錦緞,但如今絲帛被當做柴燒,用來煮飯,其價值比不上一根木頭,越王自然不好意思拿出來賞賜給李玄霸。


    瓦崗賊駐兵城外,為了防止他們夜襲,李靖和秦瓊並未迴營,大帳中隻有十數人。李玄霸本想說些什麽,但遲疑片刻,囑咐眾將切勿大意,便讓他們先行退下,隻留下房玄齡和賈閏甫二人。


    “二位先生覺得,瓦崗賊今日的表現,是否有些反常?”李玄霸收起笑意,稍有不安的說道:“按理來說,李密知道我滎陽軍到了東都,士信必然也在,別人不知道士信的本事,徐世績總該清楚,他們又何來的勇氣在城外叫陣?”


    李密擅於謀略,李玄霸不相信他會犯這樣的錯,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見李玄霸沒有被今日的得勝衝昏頭腦,房玄齡放下心來,開口說道:“李密此舉,看似是為了讓將士們生出驕縱之心,但援軍未至,越王不可能下令出城交戰,那對於李密來說,即便達到目的,也毫無益處。”


    “玄齡兄所言極是。王將軍率兵將至,李密不可能毫無所覺,他此時攻城,自然是想乘著援軍趕到之前,速戰速決。”賈閏甫接道:“依下官愚見,滎陽郡隻怕已經......”李玄霸和房玄齡都是聰明人,他們也想到了這一點,沒有太過吃驚。


    “滎陽已失,瓦崗賊再無後顧之憂。”房玄齡歎息一聲,說道:“王伯當應該也在路上了。”


    “事情應該沒有這麽簡單。”李玄霸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李密若是想等那幾萬大軍一起攻城,完全可以在迴洛倉附近安營紮寨,背靠糧倉,就地取食,豈不是更為方便,又何苦派人運送糧草?”


    “公子的意思是,李密打算以這十萬大軍佯裝攻城,再派王伯當出其不意,攻打其他城門?”房玄齡皺起眉頭,心中開始擔心起來,畢竟王伯當手中有數萬兵力,又不知道他將會攻打哪座城門。


    “如此說來,他派人叫陣,不過是想要吸引朝廷的注意力。”賈閏甫想通此中關鍵,感慨道:“李密的用心,當真險惡。”


    “兵者,詭道也,兩軍交戰,自然不會行君子之事。”李玄霸歎道:“若是有甕城作為緩衝,李密斷不敢行此計。”


    楊廣即位之初,大隋盛世太平,國力昌盛,他遷都洛陽之時,根本沒想過有一天洛陽會被圍困,所以他犯了一個錯誤:東都沒有建甕城!


    當然,其實不僅僅楊廣犯了這樣的錯,隋文帝修建西京時,也沒有考慮過甕城的事,但那時候國泰民安,有無甕城影響不大,今時不同往日,甕城的重要性便體現出來了。


    “東都要是多一座甕城,那十幾萬大隋子民也不會喪命了。”賈閏甫感慨道:“今日看到外城的殘垣破壁,閏甫實在不敢想象,一旦李密的計策真的得逞,洛陽的百姓會遭受何等磨難。”


    “賊終究是賊,哪怕他們打著拯救天下的幌子,卻依然改變不了他們的本性。”李玄霸想著大火燃燒時,那些在大火中苦苦掙紮的百姓,一陣心痛,譏諷了一句。


    幾人傷感一會,心知往事已矣,多說無益,況且現在大敵當前,不該分心。


    三人緩緩了情緒,房玄齡率先說道:“既然公子察覺到李密的用意,為何不告訴越王呢?”他相信李玄霸不會因為與越王的恩怨,而置洛陽的百姓於不顧。


    “這畢竟隻是猜測,我們根本不知道我們的想法是否正確。”李玄霸無奈的說道:“越王對我的態度,先生應該很明白,所以這件事隻能由別人上奏,待明日見到太府卿,我會向他分析利弊,至於如何決斷,還是得看越王殿下。”


    楊侗雖然企圖收迴李玄霸的兵權,但李玄霸看得出來,楊侗雖然年幼,卻也並非無能之輩,他能夠傾聽朝臣的建議,也能做出妥當的安排,所以李玄霸很放心。


    “瓦崗賊尚有數萬援軍,若是讓將士們知道,定會影響他們的士氣,剛才眾位將軍在場時,公子沒有明言,確實是明智之舉。”房玄齡麵帶笑意,說道:“觀公子白天的表現,猶如頑劣幼童,別人卻不知道,那隻是公子的表象而已。”


    麵對房玄齡的誇讚,李玄霸尷尬的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先生抬舉了,您知道玄霸從未麵對過那麽多的賊寇,心中難免緊張,頑劣並非為了迷惑別人,隻是想緩解緊張的情緒罷了。”


    李玄霸容貌顯老,卻終究不過十八歲,無論是追隨張須陀的時候,還是後來被任命為滎陽通守,他都沒有真正上過沙場,更別說殺人了。


    林軒殺過人,哪怕過了這麽久,他依然記得當時的畫麵,也曾因為這件事,被噩夢驚醒過許多次,所以現在的李玄霸,真的有些懼怕殺人。


    當年的殺人魔王,竟會在戰場上膽怯,這樣的轉變,房玄齡很難理解。但房玄齡很明白,李玄霸如果一直這樣,便很難在這個世道生存下去,所以他想勸勸李玄霸。


    “我不喜歡或者說懼怕殺人,但不代表我不會殺人。”房玄齡還在猶豫如何規勸李玄霸,沒想到李玄霸自己先開了口:“不管怎麽說,我總要給滎陽軍的將士做個表率,不是嗎?”說完,臉上的笑意更濃,令人不寒而栗,大帳中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公子,該用飯了。”梁嘯恰到好處的出現,令房玄齡和賈閏甫長舒一口氣,他們看了一眼李玄霸,卻發現李玄霸的神情恢複成平日裏的模樣,聽到梁嘯的話,略顯匆忙的朝外走去。


    “大人為何如此匆忙?”賈閏甫好奇的問了一句,房玄齡輕笑一聲,並不迴答,帶著一絲文人的儒雅,閑庭信步的離開,賈閏甫便將好奇的目光轉向梁嘯。


    “公子是怕其他將士把肉吃完了。”梁嘯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迴答一句,然後轉身追了出去。


    賈閏甫在原地驚愕片刻,覺得李玄霸這人當真有趣,便忍不住笑了笑,心道:是你自己不願單獨用飯,說要與將士不分彼此,現在卻擔心別人搶光了羊肉。


    想歸想,他的動作卻也不慢,緊追其後。


    帳內再無聲響,獨留尚未消散的陰冷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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