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須陀率軍剛出了滎陽,李玄霸便命令麾下一千騎兵集合。


    名義上,李玄霸是這一千騎兵的將軍,連秦瓊都無權幹涉他調兵遣將。


    更何況李玄霸之前已經與秦瓊商量過。


    “叔寶大哥,多謝你這麽信任玄霸。”李玄霸仰頭說道:“如果真的隻是玄霸多慮,將軍怪罪下來,你便直說是我下的令。”


    秦瓊騎在一匹褐色戰馬上,微笑答道:“張將軍常說你是福將,既然你說瓦崗賊可能設伏,叔寶帶兵前去支援,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將軍又如何會怪罪?”


    一千鐵騎整裝待發,戰馬喘著粗氣,與戰意盎然的騎兵相唿應,遠遠看去,氣勢如虹。


    “有太守大人麾下的守備軍保衛滎陽,將軍可完全放心。”李玄霸拱手說道:“起碼支撐幾天不成問題。”


    太守楊慶謙虛一番,並不多嘴。


    “嗯。”秦瓊應了一聲,說道:“你說的話,我會記住的。”說完,與李玄霸拱手道別,帶著騎兵肅穆的出了城。


    “忠勇衛大人,你為何讓叔寶率軍遠遠跟在大軍身後?”目送秦瓊離去,楊慶有些不解的問道。


    李玄霸雖然作了布置,心裏卻依舊沒底。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便與楊慶聊了起來,迴答道:“張將軍曾設下埋伏,打敗過瓦崗賊,所以他不會提防瓦崗賊也用同樣的計策。”


    “你是擔心瓦崗賊前後夾擊?”楊慶一點就通,明白過來,又好奇的詢問道:“你和叔寶說了什麽?”


    “我和他說了許多話。”李玄霸燦爛的笑了起來,接著神秘的說道:“但玄霸不能告訴太守大人。”


    ......


    瓦崗軍沒有刻意隱藏行蹤,三萬大軍行走在官道上,綿延數裏,甚是壯觀。


    翟讓一臉平靜的坐鎮中軍,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緊張。但實際上,雖然李密布置周全,但翟讓還是莫名的擔心。


    “將軍,張須陀率領一萬精兵,距離我軍還有七裏。”一名探子從前方過來,匯報查探到的消息。


    “繼續前行。”翟讓淡淡的命令一聲。


    天色漸晚,按照目前的行軍速度,瓦崗軍到達滎陽城時,應該已經是深夜了。李密如此安排,自然是為了迷惑張須陀,讓他以為瓦崗軍打算連夜攻城。


    張須陀確實中計了,他得知與瓦崗精銳相距不遠,略一沉思,便下令大軍加快行軍速度,生怕瓦崗賊逃走。


    將士們沉穩一致的步伐,驚動了林中的動物,不時有鳥兒飛向半空中。


    兩軍都是走的官道,遲早會有碰見的時候。


    “殺!”官兵與逆賊相遇,無需多言,士兵們近乎同時舉起環首刀,殺向對方,一切來的太過突兀,又顯得理所當然。


    張須陀的大軍士氣高昂,武器裝備又比瓦崗賊精良,所以將士們麵對三倍於己的敵軍,絲毫不覺得膽怯,一往無前的衝了過去。


    羅士信、牛進達二人,更是身先士卒,手中的馬槊揮舞,濺起一朵朵血花,蔚為壯觀。


    而瓦崗賊的前軍,大部分都是剛剛投奔過來的,他們不知張須陀大軍的厲害,自覺人數眾多,也悍不畏死的衝向官軍。他們落草為賊,心中對朝廷有諸多怨恨,此時一股腦的發泄出來的模樣,倒也令人動容。


    羅士信等人衝殺一圈,便率兵暫退,瓦崗賊以為官兵膽怯,前軍如潮水般湧向官軍。但等待他們的不是功勞,而是十幾輛黝黑的戰車。


    戰車周圍布滿鋒利的刀刃,拉車的牛也披上堅硬的鎧甲。


    瓦崗軍後方的士卒看不到前麵的情況,依然朝前擠著,最前麵的士卒又想要往後退,瞬間亂作一團,任由戰車不斷的收割生命。


    張須陀騎在戰馬上,能夠看見前方發生的一切,心中不免生出一絲得意:現在發生的事情,與他推測的沒有絲毫差別。


    瓦崗軍用屍體阻擋住了戰車,前軍三千多人,瞬間損失將近一半,餘下的人在一具具冰冷的屍體麵前,早已失去勇氣,紛紛往後退。


    在後方等待他們的,不是支援,不是救助,而是一支支冒著寒光的箭。


    “前軍壓上,不許撤退!”傳令官揮舞令旗,傳達主將的命令。


    有些人以為那些箭支隻是威懾,依然往後退去,然後幾道寒光鑽進這些人的身體,這些人一臉驚恐的倒了下去。


    為了能夠活命,瓦崗賊的前軍隻能迴首麵對官軍。


    戰死的話,家眷還能得到一些撫恤,但如果是被自己人殺死,隻怕家眷不僅得不到好處,還會落下罵名。


    終究是死,又何苦拖累家人?


    瓦崗賊的戰力本就比不過張須陀的大軍,此時軍心渙散,他們除了麻木的胡亂劈砍,根本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


    翟讓有些心疼的看著前方,但又想到今夜可以消滅張須陀,瞬間冷靜下來,對身邊的副將說道:“前軍損失嚴重,下令撤退!”


    那副將以為自己聽錯,遲疑了片刻,翟讓雙眼一瞪,那副將連忙派人傳令,後軍變前軍,往後撤退。而前軍殘留的幾百人,直接被遺棄了。


    大軍已經撤退,那幾百人瞬間心如死灰,跪地投降,隻求能夠保住一命。


    眼看翟讓率軍莫名其妙的撤退,張須陀哪會在意這些人,留下幾十人將他們看押起來,率領其餘的將士,追趕翟讓。


    “將軍,窮寇莫追啊!”賈務本拍馬追上張須陀,與他並排而行,勸說道:“賊軍主力未損,我們不該冒險。”


    “難道你以為,瓦崗賊願意用三千條性命作誘餌?”張須陀含笑答道:“逆賊好不容易傾巢而出,若是錯過這次機會,本將軍實在愧對朝廷,愧對陛下。”


    說話間,道路上隨意丟下許多旗幟,甚至還有一些武器,想來是為了逃命,顧不得那麽多了。這些畫麵,讓賈務本對自己的擔心產生了懷疑。


    “賊軍若不是懼怕將軍,又為何慌亂而逃?”羅士信一身血漬,配上兇狠的長相,宛若煉獄中爬出的惡鬼。他露出一口黃牙,陰森森的說道:“即使他們使詐又如何,盡數殺了便是!”


    羅士信自從得了李玄霸的禮物,可謂自信滿滿,早就想找徐世績再打一架,此番連徐世績的麵都沒有見到,他又如何甘心?


    牛進達在一旁默默點了點頭,他也覺得應該繼續追擊。畢竟之前衝殺之時,他看到了翟讓在賊軍之中,如果能夠取下翟讓的人頭,那瓦崗賊便等於被消滅了一半。


    “玄霸就不該送你這把玄冥槍。”張須陀笑著對羅士信說道:“為軍將領,切記自己的職責,萬勿爭強鬥狠。”


    被道破心思,羅士信也不覺得尷尬,爽朗的大笑一聲,說道:“忠勇衛大人有句話說得好,有仇不報非君子,這次我一定要打的徐賊心服口服!”


    張須陀聽到羅士信的話,心裏生出一絲奇怪的感覺。


    秦瓊與李玄霸走的很近,張須陀已經知道,如今羅士信與李玄霸的關係,似乎也變得極好。


    李玄霸送的長槍,羅士信命名為“玄冥”,這其中的“玄”字,正是代表玄冥槍乃是李玄霸所贈。


    張須陀雖然奇怪,卻並未懷疑李玄霸,因為他能夠看得出來,李玄霸並沒有刻意與羅士信等人結交。


    但是,水到渠成的友誼,才是最真誠,最寶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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