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本是打趣,卻沒想到李玄霸真的又喊了一遍,頓時被李玄霸的樣子逗的笑了起來,轉過頭,對李公公說道:“瞧這孩子,從哪學的這些東西。”李公公陪著笑,不敢接話。


    “好了,自己找個地方坐下吧。”楊廣笑了片刻,又繼續看起奏折來,隨口對李玄霸說道。


    “陛下國事繁忙,要不,微臣過兩天再進宮?”李玄霸滿臉堆著笑,恭敬的說道。


    “你不提朕倒是忘了,朕讓你今日進宮,為何沒有過來?”楊廣將奏折合起,放在案上,饒有興趣的說道:“朕本以為,你與以前完全不一樣,沒想到這不遵旨的習慣,還是沒變。”


    “微臣惶恐。”李玄霸躬身說道:“微臣哪敢不聽陛下的話,隻是......”說到這裏,李玄霸偷偷抬頭看了一眼楊廣。


    “隻是什麽?”楊廣問道。


    “隻是上次入宮時,微臣太過緊張,腦中一片混亂,實在沒有記住在宮中發生的事情。”李玄霸擺了個苦瓜臉,說道:“不瞞陛下,微臣連怎麽離開皇宮都不記得了,還望陛下恕罪。”


    “朕要是想治你的罪,你還能站在這裏說話?”楊廣沒好氣道:“朕讓你坐下,你可聽見了?”


    李玄霸忙點頭,左右看了看,選了個離楊廣最遠的位置,屁顛屁顛跑過去坐了下來。


    楊廣低頭取了一份奏折,再抬頭時,見李玄霸坐的那麽遠,不由將奏折朝案桌上一扔,帶著一絲氣惱,說道:“朕讓你來陪朕說說話,你坐那麽遠,想讓朕吼著與你說話?”


    “微臣冤枉。”李玄霸站起身來,帶著一絲委屈說道:“微臣不知自己這官算什麽品階,想著不能失了禮儀,便尋了個末位,還望陛下息怒。”


    楊廣聞言,頓時覺得無可奈何,便招招手,說道:“坐過來,離朕近些。”又轉頭對李公公說道:“權誌,你到外麵候著,朕與玄霸說說話。”


    李公公看了一眼李玄霸,見李玄霸正小心翼翼的朝著陛下這邊挪動,心想李玄霸武力已失,不會對楊廣造成威脅,便應了一聲,朝著門外走去。走到半路,趁著背對楊廣,指了指第二個位置,然後若無其事的出了禦書房。


    李玄霸會意,走了過去,輕輕的坐下,此時,楊廣已經讀了一本奏折,隨意的扔到一邊,又重新抽出一本,用餘光掃了一眼李玄霸的位置,滿意的點點頭,繼續批閱奏折。


    “靈兒是怎麽迴事?”李玄霸正看著楊廣發呆時,突然聽到楊廣問他公主的事情,不由一驚。


    不過,李玄霸很快鎮靜下來,眼珠僅轉了半圈,便迴答道:“微臣有罪。”說完站起身來,又欲行禮。


    “你給朕老實的坐著。”楊廣說道:“靈兒擔心你,去河東郡看你,是她自己的想法。朕隻是想知道,在河東郡發生了何事,為何靈兒迴來後,一直悶悶不樂?朕昨日去看她,發現她竟又瘦了些。”


    “啊?”李玄霸見楊廣問的不是公主遇襲的事,瞬間放下心來,答道:“這個,微臣並不知曉。陛下也知道,微臣大病初愈,醒來後很少呆在府上,與公主甚少碰麵。”


    “原來如此。”楊廣又隨手丟了一份奏折,心情似乎變得有些不好,他舒展了一下身子,看著李玄霸說道:“兒女之事,朕不會勉強,不過,靈兒對你用情很深,你至少應該去看看她。”


    屋外的雪還在下著,屋簷上的落雪,一部分化為水滴,順著紅磚流下,落到地上,發出“滴答”的聲音。


    李玄霸一直以為,楊廣當初賜婚,很可能隻是一時戲言,或者是看重他的武力,所以知道楊靈變胖隻是偽裝後,他也不敢過於接近。如今楊廣讓他去看看楊靈,似乎真有意撮合二人。


    “公主金枝玉葉,微臣樣貌醜陋,如今又如同廢人,隻怕見了公主,也隻是讓公主失望。”李玄霸淡淡的答道,不願讓楊廣察覺到自己心動。


    “身為男兒,豈能以容貌取之?”楊廣聞言,斥道:“萬氏信中說,你大病之後,變的聰慧過人,今日見你,確實與以往不同,你又怎可輕易言棄?”


    李玄霸見楊廣動怒,不知為何,竟心生感動,連忙道:“陛下息怒,微臣知錯。”


    “萬氏有沒有對你說起過朕?”楊廣與李玄霸聊了一會,算是休息過了,重又批閱起奏折來。


    “私議陛下乃是死罪,我娘沒有與微臣談論過陛下。”李玄霸頓了頓,說道:“不過,他們請求陛下能夠撤掉微臣忠勇衛之名,以不辱陛下親賜之位。”


    “他們倒是想的周到。”楊廣笑了笑,說道:“朕又不是高皇帝,做不出鳥盡弓藏之事。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高皇帝即漢高祖劉邦,奪了天下後,大肆屠殺功臣。


    李玄霸越發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楊廣,他沉默了片刻,惴惴不安的說道:“陛下,微臣前事盡忘,不知陛下能否提及一二?”


    “你想知道什麽?”楊廣批示奏折的手停頓了一瞬,輕聲說道。


    “微臣想知道,以前的微臣,在陛下麵前是什麽樣子?”李玄霸說道。


    “以前的你。”楊廣將筆放下,迴憶道:“第一次見朕時,不肯下跪,說朕又打不過你,為何要跪朕?”隻說了一句話,楊廣便露出了笑容。


    “你說了這話後,唐國公的臉,當場變了色。想他麵對突厥雄兵時,也沒有變過臉色,卻被你一句無心之言嚇成那樣,真是有些好笑。”楊廣繼續講述道:“若不是朕攔著,隻怕他會當場拔劍斬了你。不過朕知道,他也隻是做做樣子,唐國公視子如命,又怎麽舍得下手?”


    李玄霸笑了笑,想起了李淵,心道:此時的李淵,應該還沒有稱帝的想法吧?


    楊廣將過去的事情,一件件講了出來,李玄霸一邊聽著,一邊感慨,這李玄霸能夠活到被雷劈死,還真算命大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該被殺頭的罪。


    “說來也奇怪,朕見你第一眼時,便覺得與你投緣,或許你真是星宿下凡,來輔佐朕的。”楊廣說了許久,最後歎道。


    這時候,宮中響起鍾聲,楊廣皺了皺眉,歎了口氣,說道:“朕還有些事要與大臣商量,便不留你了,記得以後多往宮裏走動,陪朕說說話。或者,去看看公主。”


    李玄霸站起身來,躬身應了一聲,告了辭,轉身離去。走到門前時,李玄霸停住腳,猶豫了一會,迴頭問道:“陛下,那賜婚的事情,還算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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