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方,已經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李玄霸蜷縮在被窩中,任憑李苟在門外叫喊。直到萬氏親自來催促,李玄霸才磨蹭了片刻,帶著一絲倦意,下床開了門。


    “今天就要去洛陽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樣。”萬氏走進屋裏,訓道:“若是誤了出發的時辰,公主怪罪下來,小心老爺先饒不了你。”


    “公主那麽嬌貴,我不信她會起這麽早。”李玄霸打了個嗬欠,隨口答道,見李苟也是睡眼惺忪,帶著一絲笑意,看了他一眼。


    李苟昨夜在桂月樓廝混至深夜,雖然早早起來,沒有耽誤事情,精神卻萎靡不堪,連李玄霸戲謔的笑,他也沒有注意到。


    這一切盡收萬氏眼底,府裏人的品行,她心中有數,想到李苟即將陪著李玄霸前往洛陽,自然不會怪罪於他,隻是催促道:“公主雖年幼,但很明事理,知道你身子虛,又習慣晚起,故而沒有怪罪,你可別做的太過,浪費公主一片心意。”


    聽萬氏的語氣,公主應該已經起了,李玄霸哪好意思耽擱,匆忙的洗漱了一下,就隨著萬氏前去拜見公主。出門時,還不忘踢一腳李苟,讓他精神些。


    李淵身披一身輕甲,眼圈發黑,似乎一夜未睡,此時正陪在公主身側說著話,其他李家子嗣,則安靜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拜見公主。”李玄霸一進大堂,便小跑著到了公主麵前,跪下道:“小人因身體不適,讓公主久等了,望公主恕罪。”


    楊靈見到李玄霸進了大堂,本想嘲笑幾句,沒想到李玄霸先說自己身體不適,又請了罪,倒讓她無法說出斥責的話,便淡淡的道了句“平身”。


    李玄霸站起身來,給李淵請了安,便到席上入座。見人已到齊,李淵便請公主入席,楊靈將桌上的奏折收起,交給秋霜,與李淵一起入席。李建成等人站了起來,公主與李淵先後坐下,楊靈又說了句話,他們才敢入座。


    平日的早飯,都是米粥與餅子,再加上兩道小菜,但今天的飯菜格外豐盛。公主舉筷夾菜,早飯才算正式開始。李元吉與李智雲年幼,早已饑腸轆轆,見萬氏點頭,兩兄弟便大快朵頤起來,惹來公主一陣輕笑。


    這頓飯的氣氛,要比昨晚好了許多,李淵與萬氏時而交代幾句,李建成作為兄長,也會囑咐幾句,一家子其樂融融,倒讓公主有些羨慕起來。


    李玄霸一直在低頭用飯,偶爾應兩聲,並非他不禮貌,而是他飯量驚人,此時又不宜吃的太難看,所以隻能少說話,多吃飯。饒是如此,其他人吃飽放下碗筷子時,李玄霸仍然沒有停下。


    李淵輕咳一聲,李玄霸立即將筷子放下,一臉誠實的說道:“孩兒已經飽了。”


    皇室最講禮儀,出門不僅講究日子,有時也會講究時辰。因為李玄霸起的稍晚,所以連碗筷都來不及收拾,眾人便簇擁著公主出府。


    門外停著兩輛馬車,一輛是公主的,另一輛自然就是身體孱弱的李玄霸的。


    公主與李淵、萬氏客套一番,便與秋霜先上了車,留些時間給他們與李玄霸道別。


    李淵倒是沒說什麽,萬氏卻在不聽說叨,而且越說,感覺越有話還沒交代。李玄霸苦笑一聲,打斷了萬氏的話,說道:“娘,洛陽又不是很遠,我很快就會迴來的。”


    萬氏抹了抹眼淚,點頭道:“是,洛陽確實不遠,但你畢竟是第一次孤身出門,為娘哪能放心的下。”


    “這不是還有狗子,豬兒嘛。”李玄霸笑道。


    萬氏聞言,破涕為笑,罵道:“在家裏頑劣些就算了,到了宮裏,可不許胡說。”


    “孩兒現在也是讀過書的人。”李玄霸從腰間抽出扇子,剛準備瀟灑一番,突然覺得這個時節做那個動作有些不妥,又將扇子塞迴腰間,繼續說道:“這些都是靜香的功勞,娘,您多照顧下她。”


    靜香躲在人群中,聽到了李玄霸的話,一直抑製的眼淚,終究沒忍住,流了出來。


    李淵見時辰不早了,便催促道:“時間不早了,你先上車吧。”


    李玄霸點了點頭,說道:“爹,沙場兇險,您小心些,不管何時,都要記得娘還在家中等您。”


    李淵眼圈一紅,揮了揮手,李玄霸對著二人拜了拜,由李苟扶著上了馬車。


    “公主迴宮。”李淵麾下一位偏將喊了一聲,李府上下皆跪拜地上,恭送公主迴宮。


    宮中派來的那八名禁軍,隨著傳旨公公迴宮了,李淵自然要派人護送公主迴去,為首的就是那名偏將。


    一行五十餘人啟程,萬氏跪了片刻,還是沒有忍住,追上李玄霸的馬車,囑咐道:“孩子,你一定要平安迴來。”


    李玄霸為萬氏拭去眼淚,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娘,您放心,孩兒保證,一定平安歸來,說不定還會給您帶個媳婦迴來。”


    萬氏勉強笑了笑,被李淵拉住,目送李玄霸等人離開。靜香早已在人群中哭成了淚人,但她沒有資格起身,隻能在心中默默請求佛祖保佑三公子。


    馬車在街道上緩慢的行走,街道兩旁跪滿了看熱鬧的人。


    路過桂月樓時,李玄霸掀開窗簾,見飯館的老板跪在地上,淚水滴在泥土上,李玄霸心裏一陣感動,說道:“唐店家,我很快就會迴來看你的。”


    那唐老板聞言,身體抽搐了一下,淚水滴的更快了。


    “都要離開了,還這麽嚇人家,公子還真有些紈絝樣了。”李苟二人騎著駿馬,跟隨在李玄霸的馬車後麵,李苟見唐老板哭的更兇,小聲說道,李珠聞言,輕笑一聲,目光轉向桂月樓。


    “我迴來之後,也會來看你們的。”李玄霸從馬車另一側探出頭,對著樓上的姑娘喊道:“李苟我先帶走了,以後會還給你們的。”


    李苟臉色一變,低下頭,生怕別人知道他就是李苟。


    “李公子,我們會想您的。等您迴來,記得來玩啊!”桂月樓上有兩個姑娘,身嘶力竭的喊道。


    “誰說青樓女子無真情。”李玄霸又打開後窗,對著李苟說道:“平時,她們這時候都還未醒,今天卻特地起來送我們,還真有些感動。是吧,李苟。”


    “李苟”二字聲音很大,引得路人紛紛偷看了一眼,小聲道:“原來他就是李苟,果然一幅流連煙花之地的樣子。”李苟隻將頭埋得更低,並不搭理李玄霸。


    說了幾句話,李玄霸心情好了許多,將頭縮迴車廂,蓋著毯子補覺去了。


    在前麵那輛馬車中,公主的臉一陣白,一陣青,將秋霜的手臂抓的生疼。此時,這輛馬車代表皇家,秋霜不敢叫出聲,隻能在心裏默默的恨著李玄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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