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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城市東南三百裏的沐河鎮,已是巴山深處的歸仁縣境內。


    沐河鎮再往南二十裏的陽山村,屬於沐河鎮內為數不多的產糧區,沐陽河兩岸,層層疊疊的梯田隨處可見。村中有一條較大的支流,名打虎溪,沿著打虎溪往內近十五裏的山峪,便叫打虎溝。打虎溝原本是陽山村的一個小組,後來隨著移民搬遷的政策,加之一年前的一場巨變,如今已徹底沒了人家。而由於去年發生的事情太過蹊蹺,也太過駭然,陽山村的村民們輕易決不到打虎溝裏去。


    五月二日夜,陽山村月明星稀。


    打虎溝內的一座山穀中,從穀口沿陡峭的山路上行兩裏地,有一塊略為平坦的山地,四周高大的杉木遮天而立,月下的山地中,被籠罩得陰森森的。而那顯得密集的十幾座墳塋,無不在話說著淒涼。


    昏暗的山穀內,隨著‘簌簌’的踩踏枯枝枯葉的聲響,有手電筒的亮光一閃一閃,兩個青年男女提著一大包祭拜用品,來到了山地中。兩人沒有言語,靜靜的一座墳、一座墳的清理,焚香、燒紙錢,最後,兩人來到了最下麵一排的一座墓碑前,停了好一陣,才開始重複先前的動作。


    火光的映照中,那女子已是淚痕滿麵,啜泣聲隨之傳出。少時,女子抹了抹眼淚,對著墓碑道:


    “今天不是逢年過節,可我們倆不得不來,因為……因為我們倆後天要結婚了……我喜歡了你那麽多年,而最終卻要嫁給別人……其實,他也不是別人,你看見了,對,就是順子……以後,我就不喜歡你了……你會祝福我們的,對麽……”


    女子的抽噎聲中,似乎夾雜著笑聲……稍頓,男子拍了拍女子的背,沉重的歎了口氣道:


    “老大,雖然你比我小,但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叫你老大……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喜歡梅子,而她一直……我原本也以為你們倆會……說起來要不是你走了,哪能成全了順子我的夢想。老大,我這可不是不講義氣,畢竟你已經……以前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以後,你會是我們一家人的親人,兄弟別的忙幫不上,但你們這一片墓園,我會照料好的……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梅子,絕對比你對她還好……隻是,你參加不了我們的婚禮……你知道麽,我多想你能在我們倆大喜的日子裏出現……”


    男子的淚水,終於還是奪眶而出……


    不遠處的陰影中,一個人影也揉了揉發酸的眼眶,等順子和梅子離去,他才現出身形,正是陳沐岩!


    梅子和順子都是他的發小,童年以致少年時期的諸多迴憶都是三人一塊編織的。


    猶記得那一年的夏天,他和順子一起在河裏麵用鐵錘砸魚,沿河而下,看見了不遠處的梅子在河裏麵遊泳,兩人在一方大石後躲著看了起來,誰料被梅子發現了……


    猶記得那一天的秋天,順子從杜老二家裏偷了一隻雞,叫上他和梅子,到無人處燒烤。被杜老二媳婦聞訊而來抓個正著,那一晚,他被父親狠揍了一頓,最後還是母親說自家兒子不可能幹偷雞摸狗的事,把父親拉住,才罷了休……


    猶記得,在學校裏,梅子會經常從兜裏掏出炒黃豆、炒瓜子一類的零食給他,讓同學們羨慕不已。上學下學,兩人也時有結伴行走……


    猶記得,沐陽河邊的大石頭上,他和順子端坐其上,他如老夫子般,搖頭晃腦的給順子講從父親那裏學到的:“所謂天……所謂地……倫理有三綱五常。五常者——仁、義、禮、智、信!仁者——人人心德也!義者——為羞惡之心,為剛義之氣,遂稱為義氣……”


    一旁的順子專注的聽他講著,不時的問上一句……而他也總是享受著順子的崇拜……


    那一年,梅子眼裏的冰刀還猶在心頭!那一年,梅子的告白與失落讓陳沐岩心碎……那時,他已知道:自己給不了梅子想要的情感歸宿……


    如今,自己已從他們的生活中離去,他們兩人能走到一起,的確是一樁美事!


    遠遠的,手電筒的亮光還隱約可見,陳沐岩帶著笑,發自內心的笑!


    待那亮光徹底消失不見,他轉過身,在各個墓前跪叩完,然後在一座合葬的墓碑前跪下,那是他父母的陵寢,好長時間,他才起身艱難的離去……


    ……


    陳沐岩此次,告別陸峰匆匆趕迴陽山村。他一是要找一個人,二是準備祭拜故去的親人,三是尋找治療神魂的靈物。要找的人沒在,祭拜完,他便隱起身形,直奔二十裏外的通龍冠。


    通龍冠曾有著一些神秘的傳說,但不涉及遠古時候的秘辛。或許是出於對未知事物的敬畏,村民們極少有人上去過,但陳沐岩的傳承恰是從通龍冠山中獲得的。去年,也正是山中的妖物出現,他才被抽到了三百裏外,深說起來,如今還活著也全靠那妖物,別人都以為他被那妖物吃掉,過去的麻煩才告一段落,否則,在去年時,必定已神魂俱散了!


    他知道,自己決不能在陽山村露麵,不然,危機絕對會立刻出現。而去年那妖物出世,展現的莫大威勢,以及那妖物飛升帶來的震撼,陳沐岩可不相信相關部門或者相關人士不予關注。因此,他一直晝伏夜行。


    近山頂的黑龍潭,是去年妖物出世的地方,他肯定有人在暗中窺探著,遂行至山腰處的石室入口,手腳並用,從峭壁上攀至入口,卻驚住了——


    當年離開石室的時候,不僅用石塊封住,還另外用泥土和枯葉做了偽裝,而現在,洞口卻被打開了,陳沐岩正在惱火,洞口飄出了語聲,他連忙屏住氣息,隱藏好身體,片刻,洞口走出兩道身影——兩人穿著道袍,豎著高高的道髻,一個身形瘦高,一個略微矮一些,能看出都是男子。


    “哎,又白走一遭!”瘦高男子在洞外吐出一口氣,出聲道:“師兄,你說石室中的寶物是否是去年被妖物吃掉的那人得走了?”


    “可能吧!這裏被有關部門封鎖了一年多,這幾天才剛撤走,就算原本有什麽留下的寶物,也早被搜刮走了!”矮一些的男子頓了一下,接著道:“還是趕快離開吧,在這裏我總覺得不自在!說不定妖物什麽時候又出世了!”


    “師兄,消息中不是說去年兩個妖物都走了麽?”瘦高男子問道。


    “你不知道?你在藏經樓都看了些什麽?是不是整天想著怎麽伺候師叔,其它的都不顧了?”矮一些的男子眼神斜了斜,有些嘲笑的道。


    瘦高男子在那瞬間,眼神中似有一道異樣的光在黑暗中閃過,不過隻一刹那便隱去了。


    矮一些的男子搖了搖頭,歎口氣,又道:“據宮中的典籍記載,龍性喜淫,凡是有雄龍鯢在的地方,最少都有兩隻雌龍鯢,去年才走了一雄一雌,你想想,還有沒有?”


    “是嗎?”瘦高男子擺出受教的表情,又問道:“那怎麽有關部門撤了?他們難道不想要妖丹?”


    “糊塗!”中年男子傲然道:“我妙仙宮的傳承久遠,哪是相關部門或者那些掛著客卿身份的三兩個散修能比?這樣的隱秘,除了我妙仙宮和一些隱世宗門,誰人又能知曉?走吧,我們盡快迴去,匯報此地的情況,不要被別的門派捷足先登!”


    藏身在黑暗中的陳沐岩震驚不已——妖物,居然最少還有一隻!震驚中,他感覺自己的氣息一顫——壞了——


    正在聆聽師兄教誨的瘦高男子,瞬間便察覺到了氣息的波動,他四下看了看,用氣息感知了一陣,道:“師兄,等等,好像有人?”


    矮一些的男子皺了皺眉,隨著感知了一下,麵色鄭重起來,對著陳沐岩藏身的方位,厲喝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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