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過去了,《愛不是一顆流星》已經開始在各電視台熱播,落英給我打來電話說:“紫凝,我現在才漸漸明白你。”

    “是嗎。”

    “說實話,我一直都覺得你傷害了駱華倫。”

    “我的確傷害了他。”

    即使到此刻我也深感抱歉。

    “愛一個人就注定要傷害別的人,紫凝,不用再抱歉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落英又說: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想應該算是好消息:駱華倫結婚了。”

    “啊,真的嗎?”

    我十分喜悅,又有點難以相信。

    “是,一個很好的女孩,我想他這次是找到了兩情相悅的那個人。”

    “那太好了……”我真誠的祝福起駱華倫,“希望他幸福。”

    “我會把你的祝福帶給他。也祝你幸福,紫凝。”

    “謝謝。”

    ……

    幸福。

    我是很幸福,可是因為擔心幸福隨時會飛走而變的不那麽幸福起來。這一段時間,尹尚的病頻頻發作,好幾次進了搶救室,每次我都擔心他能不能活著出來,但還好,他都挺過來了。

    最近一次發病是兩個月前,他突然倒在地板上,把婆婆嚇的哭了起來,我叫了救護車,到了醫房搶救,醫生竟然開了病危通知書,氣得我把他們痛罵了一頓。尹尚又奇跡般的好了起來。

    很快到了他的三十三歲生日,我和婆婆齊心協力為他過了一個生日,當蠟燭吹滅,我就在心裏許願:

    讓我還有機會為他唱生日快樂歌吧。

    尹尚從來不提生死的問題,他似乎是刻意忽略這個事實,也許不是因為自己恐懼,而是害怕我們擔心。生活看起來很幸福,一家人和和睦睦,但我偶爾會想,生活的太幸福是不是讓尹尚覺得麵對的死亡無比痛苦呢?

    這個答案我無從得知。

    婆婆有事迴家去了,要一陣子才能迴來,家裏隻剩了我們三口。由於是暑假,星語不用上幼兒園,天天呆在家裏和她爸爸玩遊戲,我不放心,請了假在家照看他們。

    吃了晚餐,我去洗碗筷,尹尚和星語一起在客廳裏看電視,今天是《愛不是一顆流星》的最後一集。兩個曆經艱辛的人終於走在了一起,幸福的生活著。

    電視裏傳出動聽的片尾曲,尹尚關了電視,對星語說了些什麽,星語拿來了變形金剛玩起來,他則走到了陽台上。

    我洗完了最後一隻碗,衝洗著手。

    “紫凝,來。”

    尹尚在陽台上向我伸出手,示意我走過去。我解下圍裙,走到他身邊緊挨著他坐下。他一把攬住了我。

    “好久沒有一起看星星了……”

    “是呀,好久了。”

    我頗為感慨的在他胸前點了點頭。

    自從有了星語,我們的時間仿佛被誰偷去了一般,怎麽都不夠用。忙著工作,忙著賺錢,忙著唿飯,忙著洗碗,忙著教星語說話走路,忙的把我們自己都給忘了。

    天空幽邃墨藍,星辰寶石般點綴其間。我想起自己對星空的眷戀,我很多年對著飛機燈許下的天真爛漫的心願……真的好美麗啊。

    尹尚抓住我的手:

    “紫凝,你知道嗎,我現在幸福的想哭。”

    “不許你哭,”我把頭從他胸前抬起,“如果你幸福的想哭,那我得想辦法讓你難過的大笑,不管怎麽樣,我是喜歡笑的。”

    尹尚笑了,胳膊用力,又攬緊了我。

    幸福的想哭,真的是這樣啊,我的眼淚不知不覺就濕潤了。

    過了一會兒,我感到他攬住我腰身的胳膊慢慢鬆了,於是我抬起身子,溫柔的問他:

    “累了吧?”

    “沒有。”

    他笑了笑,顯得很虛弱。

    “一定是累了,”我掙脫出來,對他說,“親愛的,讓我摟著你好不好?”

    他笑了笑,搖頭拒絕。

    “不管,我就想摟著你嘛。”我耍著賴,把他摟進懷裏,抱緊了。

    “星語會笑話的。”

    他不好意思的說。

    “她敢笑,我打她屁股。”

    星語已經五歲了,她正在房間裏玩一隻巨大的變形金剛,完全沒有看到她的父親此時占據了平常都屬於她的懷抱。

    尹尚疼愛的看了看她,便安心的躺在我的懷裏。我把下巴抵在他的額上,低聲說:

    “現在是不是更加幸福的想流淚了呢?”

    “沒有,”他輕輕的說,“想做夢呢。”

    做夢?我有些驚訝,心想他一定是累了也困了。我緊緊的抱著他,不再說話,抬著看著繁星密布的天空。他在我懷裏一動不動,想必是睡著了。一定會做夢吧,不知道夢裏沒有沒陪在我和星語的身邊。

    “媽媽……”星語走過來帶著哭腔對我說,“變形金剛壞了。”

    “唔,壞了嗎,拿過來讓媽媽看看。”

    我摸了摸她粉嫩的臉頰心疼的說。

    “我想要爸爸看……”她嚷嚷著,去拉尹尚,“爸爸爸爸,變形金剛壞了。”

    但是,這個做爸爸的男人沒有動。

    我心疼的把他摟的更緊些,他一定是困極了才睡的這麽沉吧。

    “爸爸爸爸……”星語叫著,搖著她爸爸的手,“變形金剛壞了……”

    她的爸爸仍舊無動於衷,沒有像平常那樣捧著她粉嘟嘟的小臉蛋猛親兩下,說:

    “壞了嗎,是星語打敗了變形金剛?星語真棒,爸爸這就把它修迴來。”

    “爸爸爸爸——”星語的眼淚嘩嘩的淌下來,拉著爸爸的手使勁搖,但她的爸爸還是沒有動。

    有風突然吹了過來,我猛的打了個冷顫,心跟著一下子涼了。

    尹尚躺在我的懷裏一動不 動,安靜的像熟睡的嬰兒。我慢慢騰出一隻手,試探的湊近他的鼻子,似乎沒有氣息。

    “媽媽,”星語仰著滿是淚痕的小臉,“爸爸怎麽了呀?”

    “噓——”我伸出食指在唇前,告訴她,“爸爸睡著了,星語不要吵爸爸好不好?”

    “好。”星語止住眼淚,懂事的點點頭,迴到她和變形金剛的戰場。

    我用力抱著尹尚,想要溫暖他在夜風中漸漸變涼的身體。

    天空有流星飛速的滑過。

    “尹尚……”我把臉緊緊貼在他的臉上,“我們一起來許願,下輩子還這樣相親相愛好不好?”

    尹尚的眼睛緊閉著,唇角有微笑的痕跡,我仿佛聽見他說:

    好,紫凝,下輩子我們也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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