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容家就準備了馬車,派了幾名侍從跟隨,慕容家本是要給慕容子青準備兩個婢女隨身侍候,不過慕容子青平日“威”名在外,對丫鬟動輒打罵,實在沒什麽人願意主動請纓,還是慕容子青直接扯過了江蓁:“我有醜丫頭服侍就夠了,她最能服侍我了。”

    江蓁:“……”

    在慕容子青的強迫下,本想著自己獨自坐個馬車的江蓁被拉上了與慕容子青的馬車,對方還十分理直氣壯地表示:“既然是貼身服侍,你怎的能不和本少爺貼身相處。”

    見江蓁一臉木訥,他嗤笑一聲:“醜丫頭,能隨時隨地瞻仰少爺我的容顏,你還不感恩戴德,痛哭流涕?”

    江蓁:“少爺,你又沒死,為何要痛哭流涕。”

    “……和你這醜丫頭說不清楚,又醜又蠢。”慕容子青皺了皺眉,將馬車小幾上放著的一盤葡萄推過去,慵懶地半倚在車內,他揚起唇角:“醜丫頭,給本少爺把葡萄皮剝了。”

    “哦。”江蓁淡定地接過那一盤葡萄,細致地剝盡了皮,接著將它自如地放進嘴裏。慕容子青氣急地坐起來瞪她一眼:“誰準你吃的?我是說讓你剝給我!”

    江蓁一臉坦然:“少爺,葡萄剝了皮不吃可會髒了馬車,我自然得順便幫少爺把葡萄給吃了。”

    慕容子青:“……我是讓你喂給本少爺!”

    “這樣很不衛生的少爺。”江蓁一臉認真道:“我手上全是葡萄汁水。”

    慕容子青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將一塊布猛地擲了過來,江蓁下意識地閃開身子,隻見落在馬車上的是一方錦帕,右下方繡著個“青”字,看著十分雅致。

    見江蓁這避之不及的模樣,慕容子青沉了臉:“好心當做驢肝肺的醜丫頭,本少爺賞給你擦手的,莫不是以為本少爺還用暗器對付你不成。本少爺若要對付你,便不需要暗器這等多餘的東西,直接叫了禁衛拖走你便是了。真是討厭的醜丫頭……”

    江蓁自顧自地撿起那塊帕子,一根根擦淨手指後給他剝起葡萄來,剝了幾下後,她毫不留情地對準慕容子青還在一張一合的嘴一塞。慕容子青瞪大了眼睛,葡萄酸甜的汁水沁入喉嚨,因為她幾乎是強塞進他嘴裏的,他還能感覺到唇上擦過了她手指柔軟的觸感,並不是多麽漂亮的手,卻讓他不由耳根一紅。

    慕容子青嚼了葡萄咽下,這才不滿道:“……這都誰教你的規矩,你便是這麽喂人的嗎!”

    “少爺,”江蓁一臉認真地迴視他,引得慕容子青微微蹙了眉尖,用眼神示意她的後話,江蓁這才道:“我今年才剛及笄。”

    “所以呢?”慕容子青不悅地瞪了她一眼。

    “我沒有孩子,也未曾當過奶娘,自然不知道怎麽喂人。”

    慕容子青:“……”這醜丫頭言語間竟諷刺他是不滿周歲的小鬼!慕容子青眯了眯眼,忽然立起身來,猛地抓過江蓁的手腕,不想馬車忽的一震,慕容子青仰麵倒了下去,後腦勺“砰”地一下磕在了馬車上,而江蓁則是被他帶的整個人倒在了他胸口上。

    近在咫尺的距離,兩人麵麵相覷,就連彼此的唿吸都能感覺得到。江蓁很淡定,明明是和一陌生男子肌膚相觸,她臉上卻半點羞色都無,眸子還和之前一般平淡如水。慕容子青卻恨透了她這一刻的木訥,猛地將她推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算了!笨手笨腳的,滾遠點。”

    聞言,江蓁很自然地走到離慕容子青距離最遠的一角,靠著馬車壁開始補起眠來。倒是慕容子青,在看見江蓁已經閉上了眼睛之後,他才忽然伸出手狠狠抓住了胸口,心頭滿是懊惱。

    簡直是夠了。醜丫頭看見他的容顏不為所動,就像看著塊石頭,看著棵樹似的毫無情緒波動,反而是他,看見醜丫頭那張倒胃口的臉,竟然還莫名其妙越看越順眼,醜丫頭也沒那麽醜了,心口還莫名其妙悸動起來!

    從京城到洛陽的路程,馬車需要行駛兩天兩夜,因此他們有兩晚是必須在外留宿的,好在慕容家選的是官道,等到夕陽西下,夜色將近,就尋了附近的城裏客棧投宿。

    慕容子青難得沒有糾纏江蓁讓她住在一間,江蓁終於得以清淨了兩晚上。難得的,這貨也沒特意想出什麽招來“報仇雪恨”。

    智能無聊中不由疑惑:“莫非他是在攢著力氣一波爆發麽?”

    江蓁道:“隻怕他打著想要試探我功夫的主意吧。”

    與此同時隔壁房的慕容子青難得地有些心軟。她好歹救了他,即便嘴巴壞點,但她……可能是唯一一個願意跳下來救他的吧。即便他無數次告訴自己,她救他隻是為了不牽連自己,不然她也會被以沒照顧好主子而定罪,卻還是忍不住心軟。

    他是被推下水的,那時江蓁離他還很遠,並不是她,他恍惚看見的是個蒙麵的黑衣人。誰會專門潛入慕容府專門推他下水呢,想起家宴上母親的態度,慕容子青忍不住想要懷疑,但那怎麽也是他認為的母親,無

    數證據指向她,他卻還想替她開脫。

    在這腹背受敵的慕容府裏,他感受過的唯一的溫暖和樂趣,就是來自江蓁了。雖然是個嘴巴奇壞,讓他氣得牙癢癢的醜丫頭,但若是就這樣讓她死了……他,竟有些不舍得了。

    江蓁才不管他這些糾結呢,第三天傍晚,他們便到了洛陽城外的落鳳山下。禁衛軍們都已經到了,安靜地站在身後,等待著慕容子青的調遣。

    按照情報,賊寇所在的位置應當是在半山腰上,慕容子青能隱約看見他們的寨子正嵌在半山腰凹下的位置,極為隱蔽。他們在高處,而自己人則在下麵,這一條上山的路頗有些陡峭的坡度,若是直接上去,被發現而用滾石投之,隻怕他們還沒上的山,就被這從山上滾下的滾石給壓扁了。就算沒有從上而下的滾石,他們站在那邊朝著下麵射箭,隻怕也是輕而易舉就將他們困在下麵動彈不得。

    分析了一番後,慕容子青道:“這裏地勢險峻,易守難攻,隻宜智取,不便強攻。”他雖不能用武,千萬的武學秘籍卻在腦中,他雖從未領兵打仗過,但千萬本兵法的排兵布陣也皆在心中。

    “我看他們這寨子懸於半山腰,而這半山腰上雖有良田數傾,數量卻絕不足以養活他們寨中所有人,這山坡陡峭遮掩視線,不便運送糧食這等笨重之物,隻怕他們寨中自有一條道路可以通行。在進攻這寨子之前,先調查清楚他們的糧食運送路線,我想,三日之內,他們必定會下山采購,屆時我們便跟在後麵調查清楚他們上山路線,屆時人數分兩撥對他們進行前後包抄。”

    “是!”禁衛軍們一致齊刷刷點頭應聲。

    “你們便先迴客棧裏吧,不宜太多人在此處,我留在這邊查探,你們留下個人來,屆時有了消息,我便派他迴去通知你們。”

    眾人對慕容子青的決定吃了一驚,沒想到他身為皇上專門指派的負責人,竟還親自留下查探,一開始他們對這人並無多少了解,但慕容府二公子的稱號還是聽過的,多少有些唾棄他是個殘廢,但沒想到,他竟主動接過了最艱難部分的任務內容,並親自涉入險境。在場的禁衛軍們都是些真正出入過沙場的鐵血真漢子,聽慕容子青這話,竟多少有些動容。

    “是!”這次他們應聲的聲音多了許多真誠的含義,其中一個看著臉上還有些許稚氣的少年率先出列:“慕容二少爺!我願和你留在此處一起偵察!”

    “好!你叫什麽名字?”慕容子青點了點頭,看向那少年。

    “我叫林毓年!叫我阿年就好了慕容少爺!”

    “那你便也叫我子青吧,別叫什麽慕容少爺了。”慕容子青微笑起來,他五官本就精致,長得又好看,這一笑起來,仿佛夜色都明亮了許多,小小少年臉頰不由泛起紅來,不敢再看他麵上的笑,低下頭去,心中卻不由嘀咕,這慕容二少爺長得與他母親父親都不相像呢,容貌真是一等一的好,若他不是男子,而是女子,恐怕真就當得起“傾國傾城”這四個字了。

    江蓁本要和眾人一起走的,慕容子青卻叫住了她:“醜丫頭,你去哪兒,莫不是忘了,你可是得貼·身服侍本少爺的。”他還尤其加強了“貼身”兩字的讀音。

    江蓁:“……”慕容子青之所以留下她,無非是在邊監視她,在這麽多人中——尤其是從慕容府裏帶出的人中,卻反而隻有她一個人是可信的。

    這倒也是個有趣的悖論。她擁有的功夫古怪,令他心生懷疑,但在這麽多的人中,她卻又是他唯一能信任的。

    那被留下的名為“阿年”的少年聽到兩人的交流,不由抬起頭來望了江蓁一眼。江蓁麵目平庸,比起慕容子青的精致容顏來說,簡直相差甚遠,但她眼睫下那雙黑眸在月光下有如寶石般閃耀,臉上那副從從容容的神色讓她像蚌殼裏蒙塵的珍珠一般。

    “少爺,你確定我們就要直愣愣地站在這裏守著麽。”江蓁道。

    “自然是要躲藏起來的。”慕容子青環視周圍,低聲道:“屆時我們便躲到樹叢裏,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少爺,若是你的話,會選擇大晚上的出來采購麽?”

    “若是為了遮掩他們上山之路的話,白天這麽顯眼,晚上出來豈不是才更方便行事?”

    “可他們寨中並未有火光亮起的痕跡。況且,我並不認為他們會想到需要躲藏。”

    “隻要有一絲的可能,本少爺都不會放過。醜丫頭,無需多言,你隻要跟著少爺我便是了。”

    阿年低下頭去,心中不由湧起怪異的情緒。

    無論是這慕容二少爺,還是這丫鬟,兩人的相處方式也真是挺奇怪的。他們可不像是主仆,反而……反而更像是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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