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細胞,經藤原先生一說,變得神奇起來了。”


    紮克調侃地道。


    “是的,太神奇,太不可思議了。要知道細胞隻是一個沒有腦子的功能單位,可經藤原先生這麽一說,簡直比有腦子的我們還要厲害。”


    幹石附和道。


    “哦,抱歉!在我看來,我們真的比不過一個細胞。”


    藤原不娶一臉歉意地道:


    “腦子越發達的生物,功能越沒有結構簡單的生物厲害。那些在結構上近似乎虛無的生物,反而更能發揮出巨大的生物功能。”


    ……額,這話——唐起不由得想起一些海底生物,一些透明的生物,結構上看猶如一張“水皮”,薄如蟬翼,卻同樣表現出生猛的生物習性,甚至人類還不敢去碰它,“觸之必死”,極為恐怖,比如僧帽水母、飛鏢鞭毛藻……你很難去理解它們那麽簡單的結構,如何有如此驚人的“活性”!


    隻聽藤原不娶繼續說道:


    “別看人類有一個發達的大腦,可是這個大腦卻從來不幹正事、不幹人事,整天想著名利、地位,追逐金錢和美色(美女和帥哥),卻對自己的身體不聞不問。你們各位的身體裏麵,你們的免疫係統整天都在上演著一場又一場的科幻大片,多少免疫細胞在與體內的病毒、病原體、有害細菌鬥爭,伏屍成山、廝殺成河?而你們的大腦參與過它們當中任何一場戰疫了嗎?在免疫大軍裏麵,骨髓、脾髒、淋巴結、扁桃體、小腸集合淋巴結、闌尾、胸腺等等,哪一個是來自你們的大腦?”


    了解過免疫係統的人都清楚,所有的免疫細胞(淋巴細胞、單核吞噬細胞、中性粒細胞、嗜堿粒細胞、嗜酸粒細胞、肥大細胞、血小板等等),以及免疫活性物質(抗體、溶菌酶、補體、免疫球蛋白、幹擾素、白細胞介素、腫瘤壞死因子等細胞因子),沒有哪一個是來自大腦、出自大腦的。


    “所有的免疫戰爭,都是細胞在主持、在參戰、在布局,所以人體這個生物體,細胞才是它的真正主人,而大腦——準確地講,是推動大腦運行的意識,更像是一種寄客,是它寄宿在人體裏。”


    藤原不娶說到這裏,下了個震驚人心的結論:


    “所以,意識是完全可以被分離出去的,因為它不是人體的主人。”


    藤原不娶這另類的結論,再一次雷住了所有隊員。


    以自我為中心的人類,站在生物鏈、食物鏈頂端的人類,它的身體竟然不屬於它!?


    “這結論,簡直有點反人類啊!”


    “我,這個身體的主人,現在竟然不是我了?”


    “那、那……我是誰?我成了寄客,那、那……我從哪裏來的?身體不是我的,那、那……我最終又到哪裏去?”


    隊員們竊竊私語起來,甚至有個別已經“迷失自我”了。


    而唐起,卻是異常興奮起來……


    會思考的大腦,在唐起看來隻是一個意識儲存器,他在人類量化的時候,就定義出人類的微觀實質——人量子,即在微觀上代表生命個體存在的意識體,如果人體的真正主人是細胞,而非生命意識體,那麽唐起那套“生命是量子態”結論,就需要進一步的介定了。


    量子態是一種恆定的係統狀態,人體與生命意識這兩者(分別代表著粒子態與波態),是如何糾纏成為一個穩定的係統狀態,從而呈現出量子態的(即活著的狀態)?


    剛開始,在沒有遇到藤原不娶之前,唐起從來沒有懷疑過身體的主人不是“我”這個生命意識體,包括任何一個人,無不認為“我的身體是屬於我的”,所以潛意識裏無不認為“身體”與“我”是一體的。


    現在,經過藤原不娶另類解讀之後,“身體”竟然不屬於“我”,細胞才是“身體”的主人。那麽“身體”與“我”就不是一體的了,而是處在一種“合作”的關係。正是這種“合作”的關係,才呈現出一種活著的狀態,即生命量子態。


    ……“身體”與“我”竟然是一種“合作”的關係!?


    這個論據是成立的嗎?


    唐起陷入了思考當中。


    ……有沒有確鑿的例子,來實證它的成立?


    唐起想到了植物人。


    植物人應該就是“身體”與“我”的合作失敗的最佳實證。


    植物人的“身體”與“我”這個微觀實質,無法成立一個糾纏態,導致生命量子態的缺失,以至於植物人是一個“活死人”——植物人的身體機能是正常的,新陳代謝並不消失,進食、排泄等等生理反應、生理功能俱無障礙,這是不是就證明了身體的主人——細胞,是它仍在掌控著身體的結果?


    另外,植物人仍會有咳嗽、噴嚏、打哈欠等行為,並有正常的睡眠覺醒周期,這是不是說明那個“我”並未消失,仍然存在?而之所以植物人不能活過來,正是因為這“身體”與“我”產生了分歧,“合作”不起來——它倆不“合作”了,鬧別扭了,構不成一對穩定的糾纏,導致難以實現活著的那個量子態?


    唐起想到這裏,越發覺得他的推論是成立的,藤原不娶所謂的“細胞是人體的主人”,是正確的。


    ……既然身體不屬於我的,那麽是什麽力量讓“身體”與“生命意識”糾纏在一起,從而呈現出一個活著的我呢?


    想到這裏,唐起忍不住問藤原不娶道:


    “細胞是人體的真正主人,可是人體擁有萬億計的細胞體,如果細胞真如你所說,都是獨立的生物體,那它們是怎麽統一成人體的?統一的依據是什麽?”


    唐起的話,引發其他隊員們深思。


    “沒錯,如果細胞是獨立的生物體,那麽我們人類的身體裏,有著數十萬億計的細胞,它們憑什麽統一成一個人體?為著同一個人體而工作?還要為了保護好這個身體,成立了偉大的免疫係統?”


    紮克大聲發問道。


    “我也有同樣的疑問。既然細胞是獨立的生物體,那它隻需要幾個基因就足矣,可為什麽它的核裏卻有著複雜而神奇的人類dna?”


    幹石同樣大聲問道——你細胞有自己的結構圖紙就算了,為何在你細胞裏麵還發現了人體的結構圖紙?那是你該有的圖紙嗎?


    唐起的話,引發了隊員們更為深入的思考,他們提出了更深層次的問題。


    成功另類解讀出細胞的藤原不娶,也不禁思考了起來,甚至包括拉希德在內。


    在此之前,拉希德崇尚基因,把基因的地位放在細胞之前,可是聽到藤原不娶這另類的解讀之後,他開始有所動搖了。


    搞基因研究的他,對基因問題有太多疑惑,比如地球生物從原始時期到今天為止,億萬年的演化時間裏,遺傳機製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生過變化;又比如無論高等生物,還是低等生物,都共用了同一套遺傳密碼子——物種的千差萬別,不是應該也有千差萬別的遺傳機製和完全不同的遺傳密碼的嗎?


    想想地球上有多少種類的生物!


    億萬數計!


    包括滅絕了的,以及現存的。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遠古的已經化石的,當下的做成標本的;小到單細胞生物,大到光合作用的植物,複雜到器官組織的動物;不管是菌群體,還是遺傳信息片斷的病毒——千差萬別的物種,不應該都有各自的一套遺傳機製和遺傳密碼嗎?


    可事實是相同的(包括病毒,它也是借用了同一套遺傳機製和遺傳密碼)!


    為此,拉希德曾苦惱了十幾年。


    現在站在“細胞是生物體的主人”來看,這些問題似乎得到了“合理”的解答——這個主人一直未變,即細胞這個主人的地位一直未變,所以遺傳機製也就一直沿用,並且所有的生物都共用同一套的遺傳密碼子。


    ……要是這樣看來,藤原先生之前提到的“地球生物都是同一個細胞的後代”,是完全成立的了?


    想到這裏,拉希德開始對藤原不娶的學識,有點欣賞起來了。


    “唐先生,這個答案不是應該由你來找更合適嗎?”


    藤原不娶微笑著,反問唐起道:


    “你不是嚐試要站在物理的角度去解讀生物嗎?”


    成功解讀出細胞是生物的主人,藤原不娶還來不及高興,現在聽到隊員們提出深層次的問題,讓他感覺像是捅到了簍子——他也不知道怎麽來迴答這些問題了!


    搞科研的就是這樣子,你以為翻過了一座高山,就到了真相的盡頭了?不,不是這樣的,翻過之後,你會驚喜地發現還有另外一座高山,它在等著你……


    如果不能窮極宇宙的真理,找到一套萬物理論,不能解釋宇宙萬物,那麽科研之路就永遠沒有盡頭。


    聽到藤原不娶透露出唐起的研窮,是用物理角度去解讀生物,同樣是物理出身的韋卡龍,給唐起投來一個異樣的眼神——有點不屑的眼神!


    ……這是什麽眼神?有點看不起我嗎?


    “沒錯,我的研究方向是這樣,但我目前也隻能粗淺地解讀出‘人體是由一堆粒子在四大基本力作用下聚合出來的物理現象’,這是任何一個物理學家也能得出的結論。”


    唐起不否認地道。


    ……等下,似乎,好像,有一道靈感閃過——


    說到這裏的唐起,想到剛才向藤原不娶的提問——作為獨立生物體的細胞,是怎麽在集群中統一成人體的?


    想想,一群獨立體的細胞,群集成一個人體,這不跟“一堆粒子在四大基本力作用下聚合出來的人體”,極為等同嗎?


    甚至——


    甚至想到了“統一意識論”,想到了“人類量子穿越空間模型”中,那些無窮大量的重正化問題,以及合並量子波函數三大主流詮釋中僅差的“一致曆史詮釋”問題,似乎所有的問題都在這一刻匯集到一起,迎刃而解……


    就是這麽一個電光石火的瞬間,唐起似乎抓住了這些答案的靈感,但又轉瞬即逝,腦子裏一片空白起來。


    ……我剛剛,好像觸及到了那些答案的關鍵,可是突然間又消失了。


    唐起一雙眼睛突然變得空洞起來,他想呀想,越想越了無痕跡,反而離那靈感更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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