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航線設置的原因,嚴格來說賀難等人乘坐的船隻是一艘貨船,而非客船。


    那麽區別在哪呢?


    從功能來說,字麵上就有所體現,這也導致了兩種用途的船隻結構有所不同——像四海幫這種攬半天下之漕運的大幫派對於造船還是很講究的,客船要求舒適平穩與輕快便捷兼具,且為了滿足遊人觀景,會采取通風采光都綽有餘裕的設計,如船舷兩側開放巨大窗口,甲板有所加長;而貨船從某種意義上則反之,為了盡可能地多增加載貨的空間,一般都會縮減甲板的麵積擴大船艙,外形上也是方梢平底整體較扁,不易擱淺。


    而不同功能的船隻也會被投放在不同的航道上揚長避短,像怒港往中南部內陸走也算是一條收益可觀的貿易路線,一來一迴剛好能將各地特產做個置換,不過一路上卻沒有什麽特別值得入眼的景觀,所以在這條線上常行駛的都是轉運的貨船。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向東流再照顧賓客也不能憑空變出一條客船來,好在賀難等人也不是什麽挑剔的人,貨船也不是沒有臥艙,唯一可能讓人有些許不適的就是這一船海產的腥味太重,剛在船上待了一天,七人身上就都沾上了去不掉的魚腥味,也隻能等航程徹底結束再處理了。


    芮無勳在第三天上午就下了船,自酆山大寨賀難定策後他一直在擴張勢力壓製秦廣王與卞城王的地


    盤。秦廣王和蒲家兄弟都已殞命,老卞城王蒲濃現在幾乎已經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但作為十殿閻羅當中的老牌豪強,這兩地也的確能人不少,端得是塊難啃的骨頭,雖然芮無勳親自坐鎮時仍是高歌猛進,但他抽身來援救泰平鏢局這段時間也的確讓對方有了些許反撲的跡象,所以芮無勳也得盡早重整一下旗鼓。


    相比之下哥舒昊這邊就閑下來很多了,他與陽洪分別以宋帝王和都市王的舊地為對手,許鈴的副寨主在收到都市王死亡的消息之後便自立為主,繼續統率都市王所部與陽洪對抗,而宋帝王的手下卻也隨了頭領性格,早就樹倒猢猻散形成各寨林立彼此忌憚的局麵,哥舒昊各個擊破這些軟蛋來也是三下五除二,雖然這些人也未必打心底裏就屈服,但至少表麵上還是老實了不少,所以這位代理泰山王得了閑暇。


    而在船上的時光雖然漫長,眾人卻也都找到了屬於各自消磨時間的辦法,哥舒昊一直寸步不離地跟著魏潰練功,陳公子獨自在艙裏記錄著他的風物觀感,兩個姑娘倒是相互有個伴兒,不過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待在一塊兒但各做各的事兒,小鬱最近的決心很強,正好又在河上是天然適合她的練功場,所以也極其刻苦。


    唯獨賀難,似乎是唯一一個無所事事遊手好閑的家夥,他現在也不擔心自己突然暴斃的事兒了,所以更不急


    著催促,除了一登船就逛遍船上每一個可參觀的角落之外就是與船員閑聊些水路碼頭間的趣聞軼事。


    由於是內河,所以船上掌舵的舵手一般都是兩班倒,夜間也照樣行船,無非就是慢一些,隻有在既定的碼頭才會停船卸貨順帶休整一番,第四日下午時候眾人便抵達了一個叫做沱沙澱的江灣,這裏也是航線當中幾個固定停泊碼頭之一,有大概四分之一的貨物要搬運下船,再遵照訂單從此處重新裝船,所以今夜眾人便要在此地的酒家留宿了。


    「大鄧來了?快往裏上坐吧!」三江四海旗之下,每艘船的船頭兒都是四海幫幫眾,但船員則未必。一般十人為一組的船員大概有三到四個隸屬四海幫,一般都是船頭兒、總管、船醫和船廚這樣的組合,其餘以副管為首的船工水手則是雇員,二者之間的區別則在於前者享受四海幫每月的固定薪給,而後者隻是按照航程拿取傭金,更多人數的組別也依此類推。而這艘貨船的十人組船老大鄧開滄就是向東流手下的船頭兒之一,經常往來於這條


    航線,所以與碼頭客棧的掌櫃相熟也並不值得意外。


    「上座倒不急,還是先等著把手頭的事兒辦完再說吧!王掌櫃您這裏有什麽托我運走的東西嗎?」鄧開滄也笑道,一般碼頭客棧都與該航線上的航船有貿易合作。如果是遊船停駐,那就會讓碼頭客棧來賺


    取這筆住宿費,而船員則能從中抽一筆成;而貨船與碼頭客棧的利益就更深了,銷往當地的貨物要麽由經營著其餘買賣的碼頭客棧直接接手,要麽也是以客棧充當中介完成錢貨交易,而從當地補充來的貨物也會由人提前送到客棧代為存儲等到船舶抵港。


    就衝這一點,船頭兒都會傾向與各地碼頭商家打好關係——這年頭能在碼頭邊上幹起買賣來的都是些強人,畢竟他們平日裏需要打交道的除了官府就是四海幫,甚至一些江匪,沒有些膽識手段又如何能經營?尤其是這沱沙澱的掌櫃王千渾,更是本地的一大豪強,據說此人當年也是個一窮二白的浪蕩漢,但心腸手段都硬如鐵石,糾結起一夥血氣方剛的年輕挑夫打殺了岸邊的黑店家,從此便成為這沱沙澱的一個霸王,在縣城裏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而如今歲數大了卻也不再行那好勇鬥狠之事,專心拓展自己的買賣。


    王掌櫃把幾個攢在一起的訂單交到鄧開滄手裏讓他過眼,又看到跟在他身後的男男女女,還是兩位美人,不禁問道:「大鄧你不是貨船的船頭兒嗎?怎麽又做起載客的生意來了?這幾位又是……」


    鄧開滄瞥了一眼賀難,見到對方微微搖頭便已心領神會,隨即答道:「都是鄧某的朋友,正好我出門運貨便捎帶腳載他們一程。」這樣說倒也不錯,鄧開滄這幾日與賀難相處甚


    密,完全夠得上朋友。


    王掌櫃聞言便吩咐店內小二招待幾人上座,又與鄧船頭攀談起來,但其眼神卻一直在賀難等人身上來迴掃視,等到鄧開滄出門後又與賀難幾人攀談起來,言語之中俱是詢問幾人高就。俗話講出門在外身份無常,賀難正是借題發揮的個中好手,玩心大起便道自己是家道中落的富戶公子,小白臉是書童兼管家,兩位姑娘是自己表姐堂妹,外麵還有兩個是姐夫和姐夫的搭班,二人學過些粗淺武藝現在以江湖賣藝為生,這次舉家搬遷到別地討生活。


    先進來的是兩位姑娘、忙著點賬的陳公子與自稱暈船的大廢物賀難,而魏潰與哥舒昊這兩個健壯的武人卻是在碼頭處幫著船工們卸貨,有這兩人在速度著實是極快的,鄧開滄又清點了一番王掌櫃這兒要裝船的物件兒也送到了船上排好,還不至太陽落山。而客棧內已然開飯——鄧開滄每到住店都會安排一桌酒席請船員們飽餐一頓,王掌櫃也是曉得的,便遣那賬房、幫廚,自己的妾室與兒子也入席,倒是不怎麽生分客氣。


    「謔,這小夥子。」魏潰進門時還得稍稍歪著頭,這家夥走到哪兒都是極為惹眼的類型,而他的衣著裝束也很簡樸,和一幹船工都差不多,被王掌櫃誤當成了鄧開滄的船員:「大鄧你這是哪裏找來的這麽一位手下?」


    「也是朋友。」鄧開滄伸出手指在


    幾人身上轉了一圈,示意這些人都是一塊兒的,然後又將大廳裏的桌子再拚了拚:「今天咱們運氣好,碼頭船少,店裏也沒有旁人——我本來還以為會住不下呢!」


    這話並不誇張,沱沙澱的碼頭客棧規模不算小了,有大概二十間客房,平常幾條船擠在一塊兒駐港時,都是兩個擠在一間,偶爾還得有人迴船上休息。但看今天這樣式每個人都能分到個單間,舒舒服服地更衣沐浴睡個安穩覺。


    「大鄧,不是我不給咱們四海幫麵子啊……」這會兒喝多了些酒,王掌櫃也鬆散了下來,稍微展現出了自己那土霸王的脾氣,抖了抖自己的衣領:「今晚上還有一條船要到,我也總不能給人都晾在外麵兒吧?這兩位姑娘可以一人


    一間,其餘人就得將就一下了。」


    「無妨,那我們還照往常便是。」鄧開滄點了點頭,雖說他隸屬於四海幫,但到底也隻是幫眾,不是頭領更非舵主,與王千渾這種地頭蛇還是不好硬碰硬,所以就算對方不給自己麵子也隻得低頭。不過鄧開滄也的確是把賀難等人當作朋友的,當即便商量著既然有十間房的富餘,那客人們都一人一間好生住下,剩下四間房留給船工,自己和總管到船上睡下即可,順帶還能看守一下貨物,但賀難也是讓鄧開滄別費那工夫了,自己這些人也不是什麽嬌生慣養的萬金之體,就照原樣兩人一間


    。


    王千渾能做的沱沙澱的霸王,自當是有些眼力勁的,若在平日裏倒也絕不會看輕賀難這夥人,可他這幾日剛好又料理了碼頭上一家不對付的店家、盤下了對方的百貨店,正可謂誌得意滿,再加上酒意上頭便失了分寸,隻道這些人與鄧開滄區區一個船頭廝混能是什麽了不得的角色?那自稱富家公子之人瘦得像個馬嘍哪像個養尊處優的少爺模樣?倒是那個書童看起來白白淨淨處事不驚,許是二人出門在外互換了身份。也就那個丈高的大漢難得一見,他和另外一個大漢眉宇當中兇氣難藏,什麽江湖賣藝人的說辭或許是真,但多半是個手上有人命的。


    對這些人,王千渾可是頗多不屑,自己手上染血也不少,但卻能在沱沙澱瀟灑地做個財主,而那兩人卻隻能逃荒似的蝸居貨船,看來還是人各有命。


    …………


    第二天一早,賀難正嘟囔著這王千渾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明明沒有其餘住客要來,隻是怕自己這十來個人占滿房間卻隻按人頭算錢才扯了謊,卻見船醫一臉驚慌地跑上二樓,嘴裏嚷道:「不好了!王掌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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