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房間,時鍾靜悄悄的搖動著鍾擺。


    床上熟睡的人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入目滿眼都是單調的蒼白,白白的牆灰,白白的窗簾,白白的床單被套,整個房間好像並沒有任何顏色,白的讓人心裏莫名的有些發慌。


    蕭菁覺得手背上有些刺痛,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紮在手背上的針頭,換迴了些許理智。


    孩子好像出世了?


    在昏迷中,她聽見了那一聲代表著希望的哭聲迴蕩在耳邊,她也好像聽到了隊長在她耳邊輕嚀我愛你那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隊長!


    蕭菁下意識的坐起身,卻因為身體太疲憊,剛坐起來又跌迴了床上,這種無力感,這種失重感,讓她觸目可及的地方都在旋轉,頭很暈,有些想吐。


    「唿唿唿。」整個房間,隻有她粗重的喘息聲,任何聲響仿佛都靜止了,她不甘心的再次撐著床邊,這一次她慢慢的坐了起來。


    房間很大,大的有些空蕩蕩的,她試著掀開被子,剖腹產過後的刀口隱隱作痛中,她卻是全然毫不在意,執意的下了床。


    卻也隻是走了一步,身體頓時失去平衡的倒在了地上。


    傷口好像崩開了,她摸了摸腹部,鮮紅的血從指縫中滲漏,她咬緊牙關,繼續往前爬著。


    「孩子?」秦苒打開病房門,不敢置信的看著她身後的那條長長血痕。


    蕭菁聽見聲音,抬了抬頭,意識忽遠忽近,她本能的抓住母親的手臂,像抓住最後一顆稻草那般用力的握著。


    秦苒想著把她扶起來,卻見到她崩開的傷口時,不敢再做任何野蠻動作,「你先不要動,我讓醫生過來。」


    「媽媽,他呢?沈晟風呢?我家隊長呢?」蕭菁嘴巴很幹,幹到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會撕開她的皮肉。


    秦苒一時不知如何迴應,她昏迷的這兩天,軍部派出了一整支特戰隊,全部了無音訊,戰亂地方已經趨於平靜,可是他卻依舊毫無蹤跡,甚至有人猜測他在爆炸中,屍骨無存。


    屍骨無存?


    屍骨無存!


    秦苒不敢說這個詞,她怕自己一說出口,她的孩子僅存的活下去力氣全部都會被掏空。


    蕭菁沒有聽見她的迴覆,心裏一急,從地上掙紮著想要爬起來,「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他說過兩天後就迴來了,這都多少個兩天了,他從來不會騙我的,他說過不會騙我的。」


    秦苒抱著她,抵抗著她的掙紮,她安撫著,「孩子你先不要著急,還沒有消息,會有好消息傳迴來的,咱們好好的休養好身體,身體好了,我們一起去找他,一起去找他。」


    蕭菁最後漸漸的脫了力,躺在秦苒的懷裏連唿吸都開始變得拮據。


    秦苒不再耽擱什麽,按響了傳喚鈴。


    蕭菁被抬上了病房上,傷口處的疼痛仿佛已經喚不迴她的理智,她愣愣的看著天花板,眼角處好像有什麽東西侵濕了她的發梢。


    那一年,炎炎烈日,他一身裹得密不透風的進入所有人視線。


    有一種人,天生的不怒自威,他恍若就是主宰這個世界的強者,一舉一動都散發著王者之氣。


    蕭菁入伍前,是有一種特別美好的英雄情結,像國外的那種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一樣,有一個人能夠帶著她一同拯救世界。


    拯救世界?


    可是現在她有些後悔了,英雄首先是國家的英雄,是人民的英雄,其次他才是父親、是丈夫、是兒子,然而她現在的丈夫,她孩子的父親,她公婆的兒子,沒有了,消失了,隻留下了一句他是英雄。


    蕭菁深吸了一口氣,猶如擱淺的魚兒企圖得到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氧氣,她覺得心肺處好像有把刀在淩遲她的所有唿吸,她好像喘不上氣了。


    意識一點一點的潰散,最後完全變成了蒼白的記憶。


    門外病房處,三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病床上沒有任何動靜的身影。


    沈三分好像看到了什麽,望著天花板,追了出去,「媽媽,媽媽。」


    蕭菁覺得身體好輕好輕,輕到好像沒有了任何重量,她驀地睜開眼,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世界。


    人影穿梭不斷,她就像是一個小矮人一樣舉目無親的望著周圍形形色色走過去的身影,孤立無援的感覺讓她覺得好冷好冷。


    「我怎麽就一時半會兒沒有看到你,你就又偷偷跑出來了?」男人的身影從人群中穿透而來,他一如往常穿著那一身精幹的軍裝,器宇軒昂的霸占著她的所有視線,眼裏滿滿是他,心裏滿滿也是他。


    沈晟風蹲在她麵前,指尖輕輕的戳了戳她的額頭,「怎麽又哭了?」


    蕭菁愣愣的看著眼前人,沒有任何迴應。


    沈晟風單手托腮,語氣懶懶,「我家小迷糊這是不止糊塗了,還傻了?」


    蕭菁抬起手試著接觸他的溫暖。


    沈晟風卻是頑皮的避開了她的接觸,笑的眉眼彎彎,「為什麽不乖乖聽話?」


    「隊長?」


    「嗯。」他自然而然的迴答。


    「你在哪裏?」她問的小心翼翼,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童渴望著眼前人不要拋棄自己那般。


    沈晟風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我不是在這裏嗎?難道你沒有看到我?」


    蕭菁搖了搖頭,「你不在這裏,我醒過來的時候,你不在這裏,你在哪裏?你告訴我,我去找你。」


    沈晟風將她抱在懷裏,「傻瓜,我一直都在這裏,沒有離開啊,可能你隻是睡著了,沒有看到我,等你睡醒之後,就一定能夠看見我了。」


    「我剛剛醒了。」


    「那有可能我出去了。」


    「那我現在醒了你會不會就迴來了?」蕭菁抬著頭,目光灼灼的凝視著他的眉眼。


    沈晟風鄭重的點了點頭,「是啊,等你醒了,我就迴來了。」


    「可是你如果不在呢?」


    「那你就乖乖的再睡一覺。」


    蕭菁淚眼婆娑,「你是不是騙我的?」


    「我為什麽要騙我的小菁?」沈晟風雙手捧著她的臉,眉梢眼波中說不出來的繾綣,「我哪怕負了全天下,獨獨不會負她一分一毫,她是我心尖兒上的人,傷了她,我的心會痛死的。」


    「可是我怕,我不要醒過來,醒來了你就會不在了。」蕭菁用力的抱著他的腰。


    沈晟風親吻在她的額頭上,「說什麽糊塗話?不管是醒的時候,還是睡著的時候,我就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守著你。」


    「你是不是騙我的?」蕭菁感受到他身體的冰冷,她覺得很奇怪,這明明就是一個夢,為什麽她卻覺得他渾身冰冷,像一具沒有了溫度的屍體,她害怕,她無助,她彷徨。


    「這個問題你問過了。」


    「那我再問一遍,你是不是騙我的?」蕭菁執著的注視著他的眼。


    沈晟風搖頭,「我不會騙小菁。」


    蕭菁咧開嘴想著笑,可是她臉上的笑容還沒有來得及綻放,近在咫尺的身影好像越來越透明了,最後,陽光穿透了他的身體,他消失的了無痕跡。


    蕭菁身體反射性的往前一撲,想要抱住他,可是他不見了,就在這裏眼前,不見了。


    周圍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她聽不見,看不到,身體輕飄飄的,好像隨時都會灰飛煙滅了那般。


    「媽媽。」沈三分跑到了院子裏,右腿絆倒了左腿,直接摔倒在地上,他高高抬起頭,望著眼前空空蕩蕩的院子,再一次輕喚一聲,「媽媽。」


    「小寶怎麽跑出來了?」炎珺氣喘籲籲的跟過來,「就你一個人?」


    沈三分沒有迴應,依舊愣愣的看著身前的空地,「媽媽。」


    炎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小寶在說什麽?」


    沈三分從地上爬了起來,往前跑過去,「媽媽,媽媽。」


    炎珺環顧著四周,院子裏很空,並沒有任何人,而小孩子卻是一邊叫著一邊跑著,好像他前麵真的有自己的媽媽。


    蕭菁聽見了聲音,她低下頭,小孩子已經跑到了她的眼跟前。


    沈三分伸開著雙臂,一副求抱抱的表情,「媽媽抱抱,媽媽抱抱。」


    蕭菁沒有動作,雙目一瞬不瞬的看著隻有自己大腿高度的小孩子。


    「媽媽抱抱。」沈三分繼續伸著手,見媽媽沒有反應,他帶著些許哭意,「媽媽要抱抱,媽媽抱抱寶寶。」


    蕭菁好像又聽不到他說話,身體漸漸的變得透明。


    沈三分追了一步,又一次跌倒在地上,他看著就在自己眼前不見的女人,小腳丫蹬了瞪,往前爬了爬,「媽媽不要寶寶了,媽媽不要不要寶寶。」


    「轟隆隆。」本是艷陽高照的一天,突然間烏雲密布,滾滾雷電在烏雲中閃爍起來,好似隨時都會來一場狂風暴雨。


    炎珺從震驚中迴過神,急忙跑過去,「小寶怎麽了?」


    「哐當。」震破蒼穹的雷電穿透了雲層,正中的劈到了距離他們不過二十米左右的一棵大樹。


    大樹被雷劈中,瞬間四分五裂,枝葉處更是燃燒起熊熊烈火,嚇得周圍的市民一個個驚慌失措的散開。


    炎珺怕孩子受傷,急忙將他抱起來,「小寶告訴奶奶怎麽了?」


    沈三分小小的手捧著自己小小的臉,哭的又委屈又讓人啼笑皆非。


    炎珺擦了擦他的小花臉,「不哭不哭了,我們先進去好不好?」


    「媽媽,媽媽。」沈三分抱著炎珺的胳膊,「媽媽飛走了,媽媽飛走了。」


    炎珺心裏一咯噔,抱著孩子跑進了醫院。


    病房內,醫生護士圍在病床四周,一個個束手無策的僵直著身體。


    秦苒看著他們,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蕭曜本是不能進入病房,卻突然間看著所有人都沒有了動作,心電監測儀上那一條長長的橫線是什麽意思?


    他的女兒沒有了?


    秦苒絕望的撲過去,「不要停下,都不要停下,你們停著做什麽?我女兒剛剛還好好的,她剛剛還在和我說話,你們為什麽不救救她,你們快點救救她啊。」


    「夫人,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主任醫生摘下口罩,深表歉意的低著頭。


    「我不要聽這些話,你們要什麽?心肝脾肺腎我都有,你們要什麽,我都給,救救我的女兒,救救她。」秦苒抓住醫生的肩膀,咆哮著,「她剛剛還是好好的啊,就在幾分鍾前,她還是好好的啊。」


    炎珺抱著孩子跑進了病房,見此一幕,心好像瞬間被挖了一個洞,疼得她差點一口氣沒有提上來倒了下去。


    沈三分跑到病床邊,大大的眼睛木訥的看著病床上毫無血色的女人,她的嘴邊還掛著血,他伸著自己的小小手輕輕的替她擦幹淨,「媽媽。」


    女人沒有任何迴應,是睡著了嗎?


    沈三分爬上了病床,如同往常那樣蜷縮在媽媽的懷裏,緊貼著她的溫暖。


    「小寶——」炎珺捂住自己的嘴,淚眼模糊的叫了一聲又安靜下來。


    沈三分拚命的往蕭菁懷裏靠過去,小小的手貼在她平靜下來的心口位置,「媽媽不要小寶了,媽媽哭哭不要小寶了。」


    「這是怎麽迴事?」沈老夫人步履蹣跚的進入病房,「誰能告訴我怎麽迴事?」


    「母親。」炎珺低下頭,久久不能說話。


    沈老夫人望著眼前一動不動的醫護人員,「救人啊,你們站著做什麽?你們為什麽不救她?」


    「老夫人,蕭菁少將並發產後羊水栓塞,我們已經竭盡全力,可惜依舊無力迴天。」


    「不要跟我說這些話,我不要聽這些話,我隻要我的孫媳婦,她好好的活著,她要好好的活著。」沈老夫人抬起手製止著醫生的解釋,她鏗鏘有力的說著,「救她,立刻救她,救她!」


    「是。」醫生們再一次圍上前。


    「小寶跟奶奶出去好不好?」炎珺試著將孩子抱起來,卻在接觸他的瞬間被彈開了兩步,硬生生的被他彈開了兩步。


    沈三分閉上了雙眼,微弱的光芒在他的掌心下凝聚著,如果不仔細看無法看見他在做什麽。


    「快散開。」炎珺看見了孩子的動作,下意識的大喊一聲。


    周圍的醫護人員還沒有迴過神,一陣刺眼的光將所有人籠罩。


    「嘭。」幾乎所有人都不受控製的被掀翻在地上。


    天花板上的燈罩,小桌上的檯燈,牆壁上的電視,櫃子上的水壺,窗戶上掛著的風鈴。


    屋子裏所有東西盡數粉碎,像是經歷了一場大災難,滿目狼藉。


    蕭曜距離最遠,他撐著牆壁緩慢的站起身,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割開了,有些襤褸,他目瞪口呆的望著病床上,整間屋子裏好像就那一台心電監測儀還是完好的。


    「咚、咚咚,咚、咚咚。」強而有力的心跳在屏幕上脈衝著,氧氣瓶裏的揚起又開始安靜的供應著,病床上本是蒼白如紙的女兒好像恢復了些許氣色。


    沈三分沉睡著,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他彎了彎嘴角,「媽媽,媽媽。」


    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所有人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一個個神經兮兮的趴在地上,裝死挺屍中。


    秦苒卻是跑了過去,她說著,「我家小菁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快處理傷口。」主任從地上爬起來,沒有理會自己身上的狼狽,急忙招唿人推來輪床。


    炎珺從震驚中迴過神,將孩子從病床上抱了下來,他好像很累很累,完完全全的睡過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彈指即逝,白天黑了,黑夜亮了。


    沈一天坐在沙發上,神色凝重。


    炎珺亦是繞著屋子轉了無數圈,片刻也停不下來,「這都兩天了,小寶怎麽還沒有醒過來?」


    沈一天身體前傾,目光如炬的盯著床上睡得很沉的小三分,眉頭緊鎖,「要不要讓醫生檢查檢查?」


    「老夫人現在已經幾天沒有休息過了,如果讓她知道孩子又出問題了,怕是更加心力憔悴,還是再等等,說不定孩子等一下就醒了。」炎珺試了試孩子的體溫,一切都是正常的。


    沈一天捏了捏鼻樑,「現在老三又沒有消息,小菁這邊又是波折不斷,現在孩子又出了事。」


    「老三一定會迴來的,他會迴來的。」炎珺自言自語著,「他怎麽捨得就這麽離開了,他怎麽能這麽不吭一聲的離開了?他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風聲很靜,吹拂過草地,一雙腳匆匆的跑過去。


    破舊的小居民樓,被戰火炸斷了一麵牆,整個屋子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崩塌。


    一個小孩子神色匆匆的跑進了院子,她觀察一番周圍之後,謹慎的將院門關上。


    「有找到吃的嗎?」一名中年婦女從房間裏走出來。


    小女孩掏了掏口袋,最後隻拿出一點點麵包,「都炸了,便利店裏的東西早就被搶空了。」


    中年婦女看著僅有的一袋麵包,再迴頭看了看身後的幾個小孩子,還有幾個受傷的男男女女,搖了搖頭,「這可怎麽辦啊。」


    「給我吃。」一名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用著出其不意的速度搶了過去,一口就將一袋麵包全部吃了進去。


    旁邊的三四個小孩子無助的望著他,最後隻得蜷縮在角落裏。


    男子右腿受了傷,吃到了僅存的一點食物之後,他拖著腿又坐迴了地上,全然不在意周圍的一雙雙惡毒眼神。


    一名女子站起來,「你出去那麽久,就隻找到一點吃的?我不信,給我搜搜。」


    小女孩脫下自己的外套,「我什麽都沒有找到,這袋麵包還是媽媽——」


    中年婦女搖了搖頭,「什麽吃的都沒有了,這裏不能再繼續住下去了。」


    「你們竟然還藏著食物?」男子掙紮著爬起來,「把食物交出來,快點交出來。」


    中年婦女被幾名男女包圍著,一個個兇神惡煞的指著他們。


    小女孩藏在媽媽懷裏,絕望的喊著,「媽媽。」


    「我們沒有食物了,你們這幾天一直都在這裏,也看到了,家裏能吃的全都給你們了。」中年婦女解釋著,「這一袋麵包是我前幾天給孩子的,她省著留下來的。」


    「那些理由我不聽,我要食物,我要食物。」女子瘋狂的抓住女孩的手臂,「出去找,快點出去找。」


    角落裏,昏沉中的男子動了動手腳。


    「叔叔,你醒了嗎?」小男孩蹲在地上,無助的看著救迴來昏迷了四天了終於有了一點動靜的男人。


    沈晟風微微睜了睜眼,他全身上下燒傷嚴重,這種情況下,如果是普通人怕是早已是熬不住死了吧。


    他提著一口氣想要坐起來,奈何渾身乏力動彈不得,昏暗的視線漸漸的變得清晰,他看著眼前這個大概隻有七八歲的孩子,再聽著周圍爭吵不斷的聲音,咳了咳,咳出一口濃血。


    「叔叔,你很痛嗎?」小男孩伸出手替他擦了擦嘴邊的血。


    沈晟風心裏好像堵著什麽,他想要咳出來,可是一咳,傷口一道道全部崩開,他隻得張著嘴,很用力的喘著氣,企圖讓自己舒服一些。


    「叔叔,你是不是很難受?」小男孩拿著旁邊的小碗倒了一點水準備給他喝下去,卻是剛走了兩步,就被一隻手給搶了過去。


    搶東西的依舊是那個男人,男人目眥欲裂的吼著,「他一個半死不活的廢人喝什麽水?我們現在沒有食物,水也快沒了,不許給他任何東西吃,任何水喝。」


    小男孩無辜的看著男子把一碗水全部喝了下去,最後心滿意足的坐迴了地上。


    「叔叔,我搶不迴來。」小男孩蹲在地上,隻得噘著嘴看著正在很努力想要活下去的叔叔。


    沈晟風閉了閉眼,嘴巴的確很幹,血液凝固在嘴中,濃濃的鐵鏽味。


    「叔叔,我有水給你喝。」另一個孩子把自己的小水壺遞過去,「你喝一點。」


    「瑪卡,慢點喂,叔叔會嗆到的。」小男孩拿了過來,自己餵著。


    「哥哥,叔叔會不會死?」被喚作瑪卡的小女孩眼眶紅了紅,「他們那些大人都好壞,我好怕。」


    「哥哥在,不怕,哥哥會保護好瑪卡。」


    「可是我好餓。」瑪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瑪卡真的好餓。」


    小男孩將水壺放在她手裏,「哥哥去給瑪卡找吃的,你留在這裏好好的照顧叔叔。」


    中年婦女見著跑出去的孩子,本想著阻止他,可是她嘴裏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一雙雙狠毒的眼睛給瞪著咽了迴去。


    小女孩美鳳跑到瑪卡身邊,偷偷的把自己藏起來的餅幹塞到她手心裏,小聲道,「快吃吧。」


    瑪卡心裏一喜,卻是沒有放進自己嘴裏,而是遞到了沈晟風麵前,她壓低著聲音,「叔叔快吃。」


    沈晟風看著兩個孩子以及她們手裏僅剩的一點食物,搖了搖頭。


    瑪卡擔心他咽不下去,一點一點的扳開放在他嘴邊,「吃,叔叔吃。」


    沈晟風閉了閉眼,最後還是張開了嘴,食物進入嘴裏好像就有一種特別大的魔力,讓他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去,「謝謝。」


    美鳳委屈的說著,「我沒有了,都被他們搶走了。」


    瑪卡抱著美鳳的胳膊,「姐姐,為什麽你救了他們,他們還要搶你的東西?」


    美鳳看著周圍散坐的一群人,她也不知道,在這種戰亂的時候,家破人亡,他們為什麽還要欺負她們孤兒寡母?


    小男孩跑出去了大概半個小時又跑了迴來,他氣喘籲籲的將自己從水果鋪裏撿迴來的兩個蘋果遞到了妹妹的麵前。


    一隻大手掌不露痕跡的伸了過來強行的搶走了一個蘋果,男子笑了笑,「不錯不錯,還找到了水果。」


    「這是我給妹妹的。」小男孩焦急的想要搶迴來。


    男子卻是一巴掌將他推開,趾高氣昂道,「一邊去,不然我把另外一個一起搶過來。」


    小男孩急忙把蘋果藏起來。


    另外的幾名大人見到這一幕,一個個掙紮著爬起來,看那陣勢也是準備跑來搶了。


    中年婦女擋在他們麵前,「這是孩子冒著危險撿迴來的,你們怎麽可以說搶就搶?你們心裏不會愧疚,不會覺得丟臉嗎?」


    女子道,「這種時候別給我講這些仁義道德,我隻要食物,我要活下去。」


    中年婦女被幾人強行推開。


    小男孩步步後退,「你們不要過來,你們想做什麽?」


    瑪卡害怕的躲在哥哥身後,「哥哥我不要了,哥哥我不吃了。」


    幾雙手同時伸過去。


    「嘭。」一枚炮彈落在了院子裏,瞬間砸出一個深坑。


    爆炸產生的威力當場掀翻了所有人,一個個狼狽的倒在地上,驚慌失措的望著突然落下來的炸彈。


    「美鳳,過來,快過來。」中年婦女躲在牆角處,唿喚著女兒。


    美鳳抱著瑪卡,整棟房子搖搖欲墜著。


    「剛剛看到有人進來了,裏麵肯定有人,進攻。」院子外一陣陣汽車馬達聲由遠及近。


    男子聽著門外的說話聲,一把將小男孩給提了起來,「就是你暴露了,就是你把敵軍引來了。」


    小男孩身體懸空,他用力的掙紮著,「放開我,放開我。」


    男子怒目而視,「你給我去死吧。」


    說著他就打算將孩子給丟出去。


    小男孩一腳踢到了男子受傷的手臂,因為疼痛,男子自然而然的鬆開了對他的鉗製。


    「你這個混蛋傢夥。」男子想著再去把他捉迴來。


    小男孩跑的很快,抓住妹妹的手就往後院跑去。


    瑪卡指著地上動彈不得的沈晟風,喊了一聲,「叔叔怎麽辦?」


    中年婦女抱住了自己的孩子,打算頭也不迴的從後院離開。


    「媽媽,叔叔。」美鳳有些不忍的看向沈晟風。


    「不管了,再也不管了。」中年婦女拒絕著。


    小男孩卻是跑了迴去,他試著把沈晟風給拖起來,可是力量微薄的自己,連拉帶拽都扯不起來。


    沈晟風搖了搖頭,「快走。」


    爆炸聲還在繼續,車子也是越來越靠近。


    瑪卡提著他的另一條胳膊,「叔叔起來,叔叔快起來。」


    沈晟風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向後院。


    「嘭。」宅子就在他們的身後倒塌了,也順便將敵軍的路封鎖了。


    狹小的地下室,四處散發著陣陣惡臭。


    沈晟風背靠著牆壁,目光幽幽的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兄妹。


    「咕嚕咕嚕。」幾乎所有人的肚子都發出了共鳴般的飢餓聲。


    「哥哥,我們是不是快死了?」瑪卡靠在小男孩的肩膀上,意識忽遠忽近。


    她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種如同清澈湖水的藍,特別幹淨。


    瑪斯抱著妹妹,嘴皮又幹又裂,「不會的,有哥哥在,哥哥會給妹妹找到吃的。」


    「哥哥,你說爸爸媽媽會在天堂看著我們嗎?」


    「會的。」瑪斯抱緊妹妹,「冷不冷?」


    「瑪卡不冷,瑪卡餓。」


    沈晟風愣愣的盯著擁抱在一起的兩兄妹,手指頭動了動,他撐著牆試圖站起來。


    「你說你們還帶著這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做什麽?」男子嫌棄的瞪了沈晟風一眼。


    沈晟風不甘示弱的看迴去。


    男子剛剛來不及發泄出來的怒火又一次蹭蹭被點燃,他怒吼,「你看什麽看?老子現在心裏很不舒服,你最好別惹我,不然我先弄死你。」


    沈晟風眯了眯眼,似乎在挑釁他。


    男子忍無可忍的扔下手裏的石頭,沖了過來。


    中年婦女企圖阻止他,剛說一句話就被他給掀翻在地上。


    男子冷哼一聲,「如果不是看在你接濟了我兩天,我一同弄死了你。」


    沈晟風語氣不溫不火,「在生死麵前,人性果真一文不值。」


    「少跟我講那些大道理,老子隻知道拳頭下才能出大道理。」男子掄起袖子準備先打死這個廢物。


    「弄死他,弄死他。」一起人起鬧著。


    男子舉起拳頭,用力的砸過去。


    沈晟風抬手一擋,雖說重傷之後並沒有多少力氣,但對付這種跳樑小醜還是綽綽有餘。


    男子沒有料到會被他給擋住,打算抬腳從下方攻擊。


    沈晟風先發製人的抬腿一踹,正中對方的膝蓋骨。


    男子身體反射性的倒了下去。


    沈晟風一手擰住他的手腕,哢嚓一聲微乎其微的聲音被放大在地下室裏。


    「啊,啊。」男子因為斷骨劇痛一口氣沒有憋住痛苦的叫喚了出來。


    沈晟風卻是沒有絲毫手下留情,擰斷了他的手順便再廢了他的胳膊,指尖從他的肩骨位置猛地一施力。


    「啊。」男子渾身上下痙攣起來。


    沈晟風卸了他的胳膊,再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氣力不濟的靠在牆壁上喘了喘氣,「我不會殺了你,你這種人的血不配染上我的手。」


    男子倒在地上劇烈的顫抖著。


    周圍本是看好戲的人一個個不敢吭聲的隱藏著自己的身體。


    沈晟風脫力的坐在了地上。


    封閉的地下室,霎時鴉雀無聲。


    「哥哥,叔叔好厲害。」瑪卡小聲說著。


    沈晟風朝著小女孩招了招手。


    瑪卡沒有任何考慮小跑了過去,甜甜的笑著,「叔叔。」


    沈晟風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叔叔考你一個問題。」


    瑪卡點頭,「瑪卡很聰明的。」


    沈晟風說,「在我們花國,死有很多種說法,皇上死了叫駕崩,和尚死了叫圓寂,英雄死了叫犧牲,好人死了叫上天堂,你知道壞人死了又叫什麽嗎?」


    瑪卡不明的搖了搖頭,「叫什麽?」


    沈晟風看向地上躺著的男子,嘴角帶著三分笑意,「叫大快人心。」


    男子知道他這是在罵自己,可是卻是敢怒不敢言,裝死聽不到。


    月光柔和的落在地麵上,一陣陣腳步聲在周圍密集的響起來。


    一名士兵迴復道,「搜索完畢,未見任何可疑者。」


    另一邊一名士兵也是跑了迴來,「搜索完畢,未見任何可疑者。」


    喬布冶坐在石頭上,用著軍刀割了一塊羊肉,肉香四溢,他道,「跑的還真快。」


    周圍的士兵們沒有說話。


    喬布冶撕下一塊肉放在嘴裏,「去宰兩頭羊,架火烤著。」


    士兵們不敢耽擱,急忙當場殺了兩頭羊。


    燒烤中的全羊散發著難以掩飾的香味,隨著夜風的撩起,香味散開,引得所有士兵不由自主的咽著口水。


    地下室內,有人聞到了肉香,一個個激動的站起來。


    「什麽味道?」


    「烤全羊的味道。」


    「肉,是肉的味道。」


    所有人按耐不住的想要跑出地下室。


    中年婦女阻止著,「不能出去。」


    女子推開她,「我餓的受不了了,我要吃東西,我要吃東西。」


    半數以上的人都經受不住引誘,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跑了出去。


    瑪卡也想著跑出去,可是卻被哥哥給緊緊的拉著。


    「哥哥,我好餓。」


    人性便是這麽奇怪,前一刻還可以裝作自己不餓,可是一旦看到食物,聞到食物的味道,那種越是想要掩飾的秘密就會被無限量的放大加劇,甚至瘋狂的占有著理智。


    「不能出去,外麵很危險。」瑪斯安慰著,「很快就好了。」


    「瑪卡好餓,好餓。」瑪卡抱著自己的膝蓋。


    「哥哥出去看看,瑪卡要乖乖的,知道嗎?」


    瑪卡點頭,「乖乖的。」


    沈晟風伸手攔住孩子,「這是敵人的誘敵之策,出去了隻會送死。」


    「妹妹餓了,我也很餓,叔叔也餓。」瑪斯執著的跑了出去。


    沈晟風渾身無力,阻止不了孩子的離開,隻得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了。


    中年婦女坐在地上,嘆著氣,「他們很快就走了,隻要他們走了,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所有人瘋狂的跑出了地下室,爬上廢墟,香味越來越濃,近乎全部人都瘋狂了。


    「肉,都是肉,很香很香的肉。」


    隻是他們還沒有找到那所謂的肉,一顆顆子彈鋪天蓋地的襲來。


    瑪斯從廢墟中滾了下去,鮮紅的血濺了他一臉,他的小手動了動,往前伸的很長很長。


    「妹妹餓了,妹妹真的很餓很餓。」他努力的往前爬了爬,身下的血染紅了一整塊石頭。


    喬布冶走到孩子麵前,用著軍靴將他翻轉了過來,「告訴叔叔,你們是從哪裏跑出來的?」


    「媽媽說了,照顧妹妹,照顧妹妹。」


    喬布冶蹲下身子,加重語氣,「還有誰藏在裏麵?」


    「妹妹年幼,我是哥哥。」


    喬布冶失了耐心,槍口抵在他的額頭上,「我問你誰藏在裏麵?」


    小男孩抓住他的手,「不要殺我妹妹,她才五歲,她才五歲。」


    「嘭。」子彈穿透孩子的眉心,他帶著對這個世界最懵懂的記憶,倒在了地上。


    眼角滑下一滴淚,天上的星星好像閃了閃,小女孩的笑臉,媽媽的溫柔,爸爸的嗬護,全在戰火中成了血紅的迴憶。


    喬布冶站起身,咬了咬牙,指著前麵的廢墟,「掘地三尺也要把全部人殺了,一人不留,全部殺死。」


    「是,將軍。」


    地麵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武裝坦克碾壓過廢墟的殘渣,一枚炮彈點燃夜空的黑暗,在地麵上炸開,頓時地動山搖,硝煙滾滾。


    地下室震了震,整個牆壁石灰開始脫落。


    中年婦女抱住自己的孩子,「逃不了了,塌了,全塌了。」


    ------題外話------


    本文即將大結局,當然了還有很長很長的番外,寶貝們告訴我,你們想看誰的番外,寶寶的,還是咱們沈二爺的,或者大哥蕭譽和江山平的,再來蕭燁和顧安城的,還有舅舅和許靜靜的,你們先挑一個最想看的,哈哈哈,我一個一個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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