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譽麵色凝重,說著:「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的情況,我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給你委派任何任務。」


    「我知道了,我會執行這個任務。」沈晟風站直身體,敬禮。


    蕭譽點了點頭,「你去好好的和她說說,小菁也是軍人,她懂得事情的輕重緩急。」


    沈晟風迴到了病房。


    秦苒正巧拿著親自燉煮的紅棗粥來了病房,當房門敞開的剎那,沈晟風聞到了空氣裏那股甜甜的紅棗味。


    蕭菁喝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充斥在口腔裏,她覺得並沒有反胃的感覺,又繼續喝了一口,朝著自家隊長露出標準的八顆牙微笑,「隊長,你也吃一點。」


    秦苒盛了另一碗遞給他,「晟風也餓了吧,快吃一點。」


    沈晟風坐在床邊,瞧著吃的大快朵頤並沒有半點不適感的蕭菁,同樣喝了一口,「嗯,嶽母煮的粥很香。」


    「就你們兩個孩子的嘴甜,喜歡喝就多喝一點,保溫盅裏還有很多。」秦苒笑意滿滿的又給蕭菁盛了一碗。


    蕭菁吃飽喝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沈晟風擦了擦嘴,坐在她身側。


    整個病房好似突然間人去樓空了那般安靜了下來。


    蕭菁發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下意識的看向一旁保持沉默的隊長大人,她眉頭不可抑製的皺了皺,「隊長,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我今晚要迴去一趟。」


    蕭菁也不點破他這句話包含的寓意,點頭,「我知道了。」


    「如果順利的話我明早就會趕迴來。」


    「隊長,你不用著急連夜趕迴,我等你明天迴來陪我吃午餐。」蕭菁抱了抱他的腰,「注意安全。」


    沈晟風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你忘了你家隊長是什麽人了嗎?那可是人人忌憚三分的活閻王。」


    蕭菁莞爾。


    月上中天,整個病房完完全全沒有任何閑雜聲音。


    蕭菁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可能是白天睡得有點多了,她竟然失眠了。


    她掀開被子坐起身,望了望已經完全黑暗下來的窗外,想著要不要下床走走,可是剛剛伸出腳她就放棄了。


    說好了要挽留,自己怎麽可以言而無信的不堅持下去?她安安分分的背靠在枕頭上,打開抽屜拿出一本書。


    窗外的星星同樣不耐寂寞的眨了眨眼。


    一輛車疾馳的奔馳在高速路上,午夜的街道,沿途的車輛少之又少。


    薛家大宅,燈火通明。


    一杯紅酒在杯中輕輕晃動,燈光照耀下,男子嘴角高高上揚,「看來我們的獵物上鉤了。」


    薛家承呡了一口紅酒,眉頭輕皺,「我果然還是不喜歡這種苦澀的味道。」


    另一側,一名老者放下手裏的酒杯,「入口雖苦,迴味卻是甘甜,這大概就是你們花國人常說的先苦後甜。」


    「上夫先生說的沒錯。」薛老換了一杯清茶,喝了兩口,頓時覺得味道好了許多。


    「這一次我國的研究成果終於可以大顯神威了,我倒要看看這沈晟風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說中那麽厲害,刀槍不入。」老人臉上的笑意越發難以掩飾。


    「這得多虧了上夫先生這麽多年的苦心研究,如今我們不妨來試試看效果,說不定還真的能一招致命了。」


    「也得感激薛老給咱們提供了這麽優良的條件。」


    「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自然就是朋友了。」薛老舉起茶杯,以茶代酒,一口飲盡。


    老人同樣喝完了一整杯紅酒,目光如炬的盯著傳迴來的現場畫麵,車子已經停下了。


    黑夜裏一道身影從監控器前一閃而過,如果不是一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怕是想要捕捉到這一眨眼就消失不見的畫麵得把眼睛看酸也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沈晟風借著夜黑成功的潛進了薛家,他注意到蕭譽給的宅子布局圖,知曉薛老的書房位置是在二樓最東麵。


    周圍有夜風拂過樹梢,發出嘩嘩嘩簌簌的聲響。


    沈晟風一跳直接爬上了二樓的客房陽台位置,他的手觸碰到門鎖,本是反鎖的那扇落地窗輕輕的彈開,他順利進入房間。


    屋內很靜,他小心翼翼的朝著房門處移動。


    整個宅子靜的恍若無人,他推開房門看了看走廊上的監視器,注意到線路的位置,直接覆手在牆上,牆灰抖落,他伸出直接掐斷了那條電線,監視器上原本還在閃爍的紅點瞬間熄滅。


    「啪啪啪。」書房位置,老人看著滿是雪花的監視畫麵,忍不住的拍了拍手,「精彩,原來還可以這麽操作。」


    薛老倒是表現的風平浪靜,「上夫先生等一下給我看的怕是比這個還要精彩。」


    老人扣了扣椅子,「薛老就等著看好戲吧,很快咱們就能看一場最精彩的大戲了。」


    薛老瞥了一眼全部出現了雪花的監控器,按照這速度,沈晟風怕是已經成功的來到了書房前。


    「嗶嗶嗶。」警報器震耳發聵的迴蕩在整個宅子上上下下。


    沈晟風聽見了此起彼伏的警報聲,頓時察覺到此事有詐,他轉身從二樓位置一躍而跳下,成功的在院子裏滾上一圈之後,頭也不迴的就準備出宅子。


    「嘭。」夜空中一道刺眼的火光在院子裏被點燃。


    沈晟風身體本能的往前撲了過去,滔天的火光灼熱的焚燒而來,他眉頭微蹙,他們打算火攻?


    夜風吹拂而來,空氣裏有一股火油的味道。


    沈晟風瞪著炸彈爆炸之後層層灼燒而來的大火,下意識的往後撤退。


    「嘭。」四麵八方同時響起一陣陣驚天的爆炸聲,隨之火油被點燃,整個院子被大火燒的一片通紅。


    一道道身影從宅子裏湧進院子裏,所有人手裏不約而同的拿著武器,下一瞬,密集的子彈穿透了火焰牆,直衝沖的朝著沈晟風射擊了過去。


    沈晟風的眼中的紅漸漸的蔓延而來,空氣裏火油的味道越來越濃烈,一輛車無人駕駛的衝進了院子,隨後車底滲漏的汽油被成功點燃,不過短短片刻,汽車嘭的一聲爆炸。


    巨大的火浪像一條火龍張開了鋒利的牙口想要吞噬了眼前的這個獵物,沈晟風身體往後一退,一股巨大的衝擊力重擊而來,他還沒有站穩身體,隻來得及轉過身趴下去,火焰從他的背後襲來,他察覺到一股灼傷的劇痛從身後蔓延至全身上下。


    「嘭。」爆炸聲還在繼續,一輛接著一輛油罐車駛進了院子。


    沈晟風知曉了這個陷阱,剛一站起身,一顆子彈從他的肩膀處穿透而過,彈在了牆壁上,重重的陷了進去。


    也隻是這麽一剎那,沈晟風不敢置信的捂了捂自己受傷的右肩,子彈造成的傷口,血液正前赴後繼的湧出,一眨眼間,他的手心裏隻有一片鮮紅。


    二樓位置上,老人見此一幕,興奮的抓住窗沿,「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沈晟風咬緊牙關,感受到身後鋪天蓋地砸下來的子彈,他左右東張西望一番,火焰燃燒的光亮讓整個院子的布局在他眼中一覽無遺,他拿出自己的配槍先行解決了東麵位置的三四人,成功的找到了突破點,聽到身後傳來的劈裏啪啦聲音,身體沒有任何考慮的往前一撲。


    「嘭。」巨大的蘑菇雲騰空而起,霎時將整個黑夜照耀的如同白晝。


    「給我追,不能放虎歸山。」薛老見到成功突圍的沈晟風,連下三道命令。


    老人卻是不怒反笑,「薛老先不著急,咱們還有的是機會。」


    薛老眉頭微蹙,「你認為這件事後沈家會選擇息事寧人?」


    「薛老在軍部這麽多年,豈是那麽容易被人汙衊的?」老人反問。


    薛老明白了他的用意,點了點頭,看向旁邊的管家,「通報下去今晚兩點左右我薛家遭遇敵襲,我請求救援。」


    夜色寧靜,好不容易熟睡過去的蕭菁突然間從床頭坐了起來,她單手撫上心口位置,前所未有的心悸感讓她有些失了神。


    「小菁怎麽了?」秦苒聽見聲音,從沙發上走過來,瞧見蕭菁額頭上那清晰可見的冷汗,著急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蕭菁搖頭,她扭頭看向一旁的小鍾,已經是四點過了。


    秦苒不明她為何這麽緊張,「怎麽了?」


    「媽媽,隊長有消息迴來嗎?」蕭菁問。


    「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你不是說他迴沈家了嗎?這一來一迴少說也要十幾個小時,怎麽可能這麽快就迴來了?」


    蕭菁心裏堵得慌,她有一種不祥預感,可是憑著隊長的能力,她應該相信他能全身而退。


    「好了,你也別多想了,他不過就離開一小會兒,瞧把你給思念成什麽樣子,都當媽的人了,也要學會長大了。」秦苒替她捋了捋枕頭,「睡覺吧。」


    蕭菁半推半就的躺迴了床上,目光灼灼的望著窗外的夜境,從未有過的那種渴望天亮,渴望光明。


    房間重新恢復安靜,秦苒動作輕緩的出了病房。


    走廊一頭,電梯敞開,蕭譽神色凝重的從裏麵疾步而出。


    秦苒見到大半夜刻意趕來的蕭譽,不明道,「大公子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


    「小四睡著了嗎?」蕭譽不答反問。


    「剛剛醒了一會兒,這下應該又睡了,你這個時候有事找她?」秦苒雖然不懂那些軍事上的事,但也明白一點,身為軍人無論身處何地,都必須謹記服從命令,軍令如山。


    「她睡了那我就不進去了。」蕭譽轉身推開了休息室大門。


    秦苒有些糊塗,卻又不能多問。


    蕭曜本是靠著沙發眯了會兒眼睛,聽見開門聲之後,已經幽幽轉醒。


    蕭譽站直身體,敬禮,「父親。」


    「你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麽?」蕭曜換了一個姿勢,準備繼續再睡會兒。


    蕭譽欲言又止,好像不知如何啟齒。


    蕭曜從他的吞吞吐吐行為中發覺到了一絲異樣,警覺的睜開眼睛,「有話就說。」


    蕭譽低下頭,「可能出了點事。」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蕭曜不由得緊張的坐起身,「這個和平年代能出什麽事?」


    「昨天調查出了威脅軍部的郵件是從什麽地方發來的。」蕭譽如實道。


    蕭曜眯了眯眼,「什麽地方?」


    「薛家。」


    「你這話的意思是薛老威脅了軍部?」


    「我並不敢確定,所以特意派了兩人過去調查,可惜一天過去了音訊全無。」


    蕭曜從他的遮掩中看出了事情的不簡單,他道,「薛家不是普通家族,你認為隨隨便便兩個人就能輕而易舉的出入?」


    「所以我又派了沈晟風過去。」


    「荒謬。」蕭曜站起身,麵無表情的瞪著自家最引以為傲的大兒子,「這件事本身就是疑點重重,你覺得憑著薛老的能力會那麽簡簡單單就讓你查出了他的ip位址?」


    蕭譽垂眸不語,他現在也發覺到了一點詭異。


    「請君入甕,你不是不懂這個道理。」蕭曜從沙發前疾步走過去,「這一切可能都是他們故意設的陷阱。」


    「我也是知道了事情的不對勁,我在半個小時前和沈晟風失去了聯繫,我擔心我們中計了。」


    「糊塗,糊塗。」蕭曜繞著屋子轉上兩圈,「薛老既然設了這個局,肯定有把握找到沈晟風的破綻,這才是最致命的,趕緊派人過去支援,無論如何,都要力保他全身而退。」


    「我已經派人過去了。」


    蕭曜目光如炬的看著蕭譽,言語嚴肅,「你一直以來都是穩重的人,怎麽突然間犯了如此嚴重的錯誤?」


    「我太著急找出幕後黑手,我一心擔心著三老的勢力再次死灰復燃,全然忘了他們可能會聲東擊西的陰謀。」


    「無論如何這件事先別告訴小菁,她的身體受不了這種打擊。」蕭曜疲憊的坐迴沙發上,「晟風這孩子有可能會把任務告訴她,她肯定也會問及咱們,到時候你應該知道怎麽迴復。」


    「在聯繫到沈晟風之前,我會盡量的遮掩過去。」


    「叮……」蕭曜聽見了唐突響起來的手機鈴聲,下意識的看向蕭譽。


    蕭譽急忙掏出手機,上麵是一串陌生號碼,這個時間段一般而言不可能會是平常事平常人打來的,他毫不猶豫的按下接聽,「我是蕭譽。」


    「我是沈晟易。」


    蕭譽目光一聚,「有什麽事嗎?」


    「大概有點事。」沈晟易繞著手術台轉上兩圈。


    周圍的工作人員一個個保持沉默,這種情況下如果是普通病人,所有醫護人員必定是全神貫注的進入搶救狀態,可是目前這種情況,他們該做些什麽?


    沈晟易有些為難的站在手術台前,戳了戳上麵好像還有點溫度的傢夥,他直接開門見山道,「我知道小菁的情況不適合舟車勞頓,更不適合知道這件事,但現在不得不告訴她,我需要她的幫助。」


    蕭譽握著手機的手不由自主的緊了緊,「究竟怎麽了?」


    「我三弟在十分鍾之前趕到了我的研究院,我本以為上一次的實驗之後他已經恢復了半正常狀態,至少能夠接受醫療救助,很可惜我剛剛準備給他上藥的時候,可能是因為身體受了重傷開啟了自動防禦功能,所有的藥物,包括特效藥都無法止血,趁著他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我想我需要用一點小菁的血再來試試。」


    「你的意思是——」


    「現在時間很緊迫,等見了麵再細談。」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我直接抽點血送過去,這事不需要告訴她。」蕭譽道。


    「你覺得憑著小菁的聰明勁兒,你們在大半夜的抽血會是正常的嗎?與其偷偷摸摸,還不如直接告訴她。」


    「我可以等到天亮。」


    沈晟易試了試床上男人的溫度,「等到天亮,他可能已經涼透了。」


    「……」蕭譽聽著從聽筒內傳來的通訊中斷聲,謹慎的看了一眼自家父親。


    蕭曜從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些許緊張感,問道,「怎麽了?」


    「這件事瞞不下去了。」


    蕭曜再次從沙發上站起來,「發生了什麽事?」


    「沈晟風在他二哥的研究院。」


    「他在那裏做什麽?」


    「父親覺得他會在那裏做什麽?他二哥的研究院本身就是為了他才設立的,如今他在那裏肯定是遇到了什麽危險,他們需要小四的血。」


    「不行。」蕭曜直接拒絕,「他不是正常了嗎?」


    「沈晟易沒有和我說明白結果,但從他的說話語氣中不難聽出事情的嚴重程度,父親,這事真的還要繼續這麽瞞下去嗎?」蕭譽問。


    蕭曜低下頭,看著地麵上的兩道影子,他閉了閉眼,「我想瞞,可是我怕就這麽強硬的瞞下去之後,我們都會後悔。」


    「咚咚咚。」隔壁病房內蕭菁聽見一陣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急忙從床上坐了起來。


    下一瞬,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蕭菁一心以為迴來的會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隊長,卻沒有想到來的會是自家大哥。


    蕭譽步伐有些沉重的進入房間,站在床邊,嘴裏的話本是唿之欲出,卻又被他硬生生的吞了迴去。


    蕭菁坐直身體,率先開口道,「大哥有話要對我說?」


    「我給你拿了一套衣服,先穿上吧。」蕭譽將手裏的袋子放在床邊。


    蕭菁有些糊塗,「穿衣服?」


    「嗯,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蕭譽盡可能的說的委婉。


    蕭菁有些糊塗,最終還是規規矩矩的換上了一身便服。


    蕭譽推過輪椅,「坐上來。」


    「大哥,我能走。」


    「你現在是特殊時期。」


    蕭菁也不再矯情什麽,本本分分的坐在了輪椅上,她再問,「大哥這是要帶我去什麽地方?」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蕭菁心裏一慌,「是不是隊長出事了?」


    蕭譽沉默。


    蕭菁雙手用力的摳著輪椅扶手,看自家大哥語塞,她越發肯定了這個想法,「隊長究竟怎麽了?」


    蕭譽按下電梯,「他在他二哥的研究院裏。」


    蕭菁很明顯的聽見了自己心髒下墜的聲音,好像一不留意就墜入了萬丈深淵,她驚慌失措的看向身後的男人,聲音裏帶著顫抖,「很嚴重對嗎?不然你們不會在這個時候告訴我。」


    「我並不知道情況,是沈晟易要求我帶你過去。」


    電梯敞開,蕭菁望著那方小小空間裏倒影上的自己的影子,那張臉蒼白到毫無血色,明明他臨走前還殘留在自己身上的溫度,好像剎那間消失的幹幹淨淨,身體裏由內到外散發的全是冰冷的寒意。


    蕭譽握上她的手,「不用擔心,事情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麽不可逆轉。」


    「嗯,大哥。」


    直升機高高盤旋而起,以著最快的速度駛離醫院。


    約莫天亮時分,直升機抵達了西郊的研究院。


    長途跋涉之後,蕭譽清楚的看見了蕭菁臉上那完完全全失去的血色。


    蕭譽擔憂道,「還能堅持嗎?」


    蕭菁很肯定的點頭,「我能堅持。」


    沈晟易站在手術室前,望著推著輪椅進入視線的兩人,消去了以往的玩世不恭,麵色嚴肅的看著眼前的兩人。


    蕭菁從輪椅上站起來,「二哥,隊長呢?」


    「你可以進去看看他。」沈晟易挪開自己的位置。


    蕭菁進入房間,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躺在手術台上沒有一點動靜的沈晟風,他身下的血液已經蜿蜒流成了一條小溪。


    蕭菁站在他旁邊,指尖小心翼翼的拂過他的眉眼,一眨眼,有什麽滾燙的東西便是爭先恐後的從眼眶裏湧出,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任何哭意。


    「隊長。」她輕喚。


    偌大的房間,無人迴復的死寂。


    「隊長。」她試著再喚了一聲。


    還是沒人迴應。


    門外,沈晟易點燃一根煙,抽了兩口。


    蕭譽透過那扇透明的玻璃窗看了看裏麵的情況,眉頭微蹙,「究竟怎麽迴事?」


    「中了兩槍。」沈晟易說的雲淡風輕,好像已經見怪不怪了。


    蕭譽詫異道,「不是刀槍不入了嗎?上一次我看過他的資料,他都能空手接子彈了,怎麽可能會中彈?」


    「我也覺得奇怪,可能我們忽略了什麽。」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r國那些人不是還沒有走嗎?之前兩軍對壘的時候,他們不是也出現了複製版的沈晟風嗎?」沈晟易點破道。


    蕭譽似乎明白了什麽,「你這話的意思是他們研究出了能夠攻克他的武器?」


    「中槍這隻是小事,他現在最嚴重的是燒傷,整個身體除了那顆腦袋倖免於難以外,整個身體呈現百分之七十左右的重度燒傷。」


    「怎麽會這樣?」


    「說到頭他也隻是凡夫俗子,不是什麽銅皮鐵骨。」沈晟易踩滅菸頭,「我現在進去做實驗了,能不能成功,我心裏也沒有把握。」


    「無論如何,盡力而為。」蕭譽敬禮。


    蕭菁沒有理會門外傳來的斷斷續續說話聲,目不轉睛的看著手術台上沒有迴應自己的隊長,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他的手,生怕弄疼了他似的動作溫柔。


    她忍不住的再一次輕喚,「隊長。」


    「我在。」虛弱的聲音卻是擲地有聲的縈繞在空蕩蕩的屋子裏。


    蕭菁眼前一亮,激動的靠上前,「隊長,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台上本是緊閉著雙眼的男人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他微微抿唇一笑,「聽到了。」


    蕭菁輕輕的擦拭幹淨他臉上的血跡,「我就在這裏陪著你,哪裏都不去。」


    「我沒事。」沈晟風想要抬起手替她擦去眼淚,卻是隻抬了一分左右又重重的垂了下去,他搖頭,「小傷而已。」


    蕭菁咬了咬唇,「嗯,這隻是一點小傷。」


    「小花貓。」沈晟風感覺到眼皮子變得沉重,最後又一次閉上了眼。


    蕭菁抬起自己的手胡亂的擦了擦自己的臉,「現在不花了,你要不要再看看?」


    沒有人再迴應了。


    「哢嚓」一聲微乎其微的開門聲從蕭菁身後響起,沈晟易已經換好了幹淨的白大褂,麵色凝重的走進手術室。


    蕭菁站起身,「二哥,接下來怎麽做?」


    「我可能要抽一點血試試。」沈晟易戴上無菌手套,「你先去隔壁房間等我。」


    蕭菁有些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方小小空間。


    工作人員拿著消毒工具進入房間。


    蕭菁直接道,「不用顧忌我,多抽一點。」


    源源不斷的血從她的血管裏流入了針管中,蕭菁本以為憑著自己的身體素質,不過就是兩三百毫升血液,卻不料,眼一閉,就這麽倒了下去。


    蕭譽眼疾手快的抱住她暈過去的身體,心裏一慌,毫不遲疑的扯了針頭。


    蕭菁覺得自己的身體很輕,如墜雲端,她有些茫然的立身在天地之間,突然間定睛一看,一個小孩子正扭扭捏捏的朝著自己走來,他的重要部分被打上了馬賽克,自己很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他是男孩還是女孩,可惜就是看不穿那團馬賽克。


    小孩子軲轆著兩顆大眼珠子,特別明亮閃爍的盯著她。


    兩人好像對視了幾分鍾,然後小孩子驕傲的轉身跑了,那小屁股扭得可得勁兒了,忍不住的就想讓人掐一把。


    最後蕭菁還是掐了,她一把抱住逃之夭夭的小孩子,毫不客氣的在他臉上掐了兩下。


    小孩子嘴巴一鼓,顯然是有些生氣的瞪著她這個覬覦自己美色的壞阿姨。


    蕭菁忍俊不禁道,「你是誰?」


    小孩子沒有迴答,掙紮著從蕭菁的懷裏跳了出去,然後繼續扭著他的小屁股驕傲的跑了。


    蕭菁想著追,卻是一腳踏空,直接從半空之上摔了下去,強烈的失重感讓她驀地從夢境中清醒過來。


    白茫茫的房間,有一種褪不去的寒冷,她扭頭看著陌生的四周,這才迴憶起剛剛昏迷前發生了什麽事。


    蕭譽手裏拿著剛剛買迴來的小米粥,一聽見屋內有聲音,急忙推門而進。


    蕭菁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掀開被子,本打算下床,剛一動就被人給強製性的抱迴了床上。


    蕭譽道,「好好的躺著。」


    「隊長——」


    「他二哥正在治療,你又不會醫術,好好的在床上躺著。」


    「我就想看一眼。」


    「等他清醒過來,我會讓你過去看他的。」蕭譽打開粥碗,「多少喝一點,你不餓,孩子也會餓。」


    蕭菁雙手捧著碗,很努力的喝了兩口,卻隻喝了兩口就將粥碗推開。


    蕭譽嘆口氣,「小四你如果不吃點東西,身體會更差的。」


    「想吐。」蕭菁話音未落,剛剛吞下去的小米粥一口就被她吐了出來,順帶嘔出兩三口酸水,隨後止不住幹嘔。


    蕭譽疼惜道,「不想吃就不吃了,不吃了。」


    蕭菁喝了兩口水,神情懨懨的靠在床邊,「大哥,我這樣是不是累贅?」


    蕭譽蹲在床頭,「為什麽要這麽說?」


    「他受傷了,我身為一個妻子卻不能照顧他,還需要你們來照顧我。」


    「小四,你不應該這麽想,每一個母親都應該被溫柔對待,無論她有沒有付出過,她都值得我們所有人尊重以及愛護。」


    「我好像有點矯情了。」蕭菁苦笑著捂了捂自己的臉。


    蕭譽順了順她淩亂的頭髮,「我家小四可是英雄。」


    「是啊,我是英雄,我帶領著一支很優秀的特戰隊,裏麵的每一個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精英,我很自豪。」


    「嗯,大哥也為我家小四自豪。」


    「叩叩叩。」沈晟易站在房門處敲了敲門。


    蕭菁見到來人,急忙坐起身,「二哥。」


    「我來告訴你們一聲,老三的傷勢已經處理完善了,目前來說沒有什麽大礙了,都不用太擔心。」沈晟易伸了伸懶腰,「我現在要去睡一會兒,等一下就算是天塌了也別叫醒我。」


    蕭菁看著被推入房間的另一張輪床,滿目期盼的看過去。


    沈晟風渾身上下已經纏上了厚厚的繃帶,那幾個血淋淋的槍傷也被適當性的處理完善,眼前的人仿佛隻是睡著了。


    沈晟易剛剛在辦公室裏躺下去,眼睛還沒有閉上一分鍾,鏗鏘有力的腳步聲擾的他不得不清醒過來。


    炎珺來勢洶洶的推開了辦公室大門。


    沈晟易連眼皮子都不想睜開,問道,「母親您是不是走錯了地方?老三的房間在二樓位置。」


    「我就是來找你的,你明知道小菁現在身體特殊,你還把她叫來這裏做什麽?聽說你還抽了她的血?你這是打算要你小侄兒的命嗎?」炎珺將他從床上提起來。


    沈晟易懶懶的迴覆道,「母親當時情況刻不容緩,我如果不告訴弟妹,你三兒子就得真的去往西天極樂世界了。」


    「你上次不是信誓旦旦的立下了軍令狀保證老三恢復好了嗎?這才大半年,又被搞成了這樣,你這博士證是不是買來的?」


    沈晟易噌的放大眼睛,「母親您可以侮辱我的人,但我絕對不允許您侮辱我的證。」


    炎珺一臉懷疑的盯著他。


    沈晟易從自家母親的眼神裏看出了滿滿的質疑,他頓時覺得自己體內湧起一股憤怒的氣旋,他鄭重其事道,「母親,我可以再次立下軍令狀,這一次過後我保證他萬無一失。」


    「得了吧,靠你還不如靠他自己,或許還靠譜點。」


    「母親您這是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相信了?」沈晟易口齒有些不利索,他深吸一口氣,「母親,您這樣對待您家二兒子,您的良心會痛的。」


    「可能怪我當初吃了藥,所以導致你一出世就與眾不同。」


    「母親您吃藥的那個不是三弟嗎?」


    炎珺愣了愣,「是老三嗎?我怎麽記得好像是你?」


    「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三弟才是與眾不同的人。」


    「你說的也有理。」炎珺點了點頭,「不對,我今天來這裏是來批評你的,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就算通知小菁是萬不得已的事,那你現在又在幹什麽?」炎珺指著他身後的床,「你竟然還在高枕無憂的睡大覺。」


    「母親,我困。」沈晟易指了指自己的眼窩,「您瞧見沒有您二兒子眼中的憔悴。」


    「我看著挺精神的。」


    「那都是您的幻覺,讓我睡一個小時也好。」說著沈晟易就趴了下去。


    炎珺自上而下的瞪著他,也沒有再要求他起來,尋了張椅子坐在他床邊一側,語重心長的說著,「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和老三都是我心上的寶貝疙瘩,少了誰我都會寢食難安。」


    「……」


    「從小到大我就教育你們三兄弟要團結一致,咱們沈家雖然家大業大,但虎視眈眈我們的人可不少,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要一致對外。」


    「……」


    「你們三兄弟無論是生病還是受傷,無疑都是在我這個母親身上狠狠的刺一刀,今天我見到了老三的樣子,我連飯都吃不進去,連水都喝不下,我就想著我這苦命的三兒,從小到大命運多舛,沒想到現在更是多苦多難,那麽多傷口,這得多疼啊。」


    「……」


    炎珺再嘆口氣,「也罷也罷,我這個母親說再多,你身為兄長的也無法體會我的這種忐忑心情。」


    「母親,您究竟想說什麽?」沈晟易滿目幽怨的看著自家喋喋不休念個不停的母親大人。


    炎珺道,「我就想知道你這種情況下還能睡覺,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我為什麽還不能睡?」


    「你三弟還沒有脫離危險,你睡得著嗎?」


    「您放心,他死不了,死了我賠你十個。」


    「你賠的十個能有他一個好嗎?」炎珺問。


    沈晟易坐直身體,「母親說不定我賠您的十個比他更好,畢竟沈晟風那玩意兒就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待人處事什麽時候手下留情了?哪一次不是過河拆橋?虧得我這個二哥心胸寬廣,不然剛剛的手術中我一定會偷偷的留一把手術刀在他的身體裏。」


    「我是不是還得誇誇你?」


    「誇我就算了,母親您就讓我睡一會兒,我睡一個小時然後就去老三病床前鞍前馬後的伺候著。」


    炎珺心滿意足的點點頭,「那就好,你睡吧,我也睡一會兒。」


    「……」說好的寢食難安呢?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炎珺將沈晟易從床上掀了起來,「你去打地鋪。」


    「……」說好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呢?


    「昨晚上擔心了一整晚,你就沒有看到你母親眼裏的憔悴嗎?」


    「……」說好的風雨共濟一致對外呢?


    沈晟易卷著被子躺在地上,長嘆口氣:那是親媽,那是親媽,那是親媽。


    作為親媽的炎珺上將早已是熟睡了過去。


    窗外艷陽高照,整個氣溫倏地升高三四度。


    蕭菁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旁邊床上的男人,他的麵容恢復了些許氣色,唿吸聲也是強勁有力,她忍不住的就想摸摸他的臉。


    沈晟風感覺到有人的觸碰,他從昏睡中悠悠轉醒,因為初醒,他眼中氤氳著些許水霧,正有些茫然的看著天花板。


    蕭菁激動的坐起身,「隊長你醒了?」


    沈晟風反應過來,他扭頭看過去,微微抿唇一笑,「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一個人小孩子在地上滾來滾去,很胖,很圓,像我小時候。」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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