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蕭菁?」


    「蕭燁說你的身體很特殊,我倒想看看什麽是特殊。」


    「軍人是什麽,麵對生死依舊無畏無懼,不是完成任務後可以獲得榮耀,而是因為肩上扛著的責任。」


    「每一次的任務你們都會寫下一封遺書放在自己的抽屜裏,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打開,也許明天就會打開,你可以退出,但僅此一次。」


    「三千字檢討……五千字檢討……一萬字檢討……」


    「唿唿唿。」蕭菁從夢魘中清醒過來,汗水密密匝匝的布滿了整個額頭。


    自從北島迴來,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她一直都沒有得到沈晟風的消息,那一天直升機落下,他們被救援離開,然後呢?


    然後隊長就沒有再迴來了。


    他……是死了嗎?


    蕭菁抬起手壓著心口,這裏突突跳的很痛很痛。


    她最近好像總是無緣無故的夢見隊長,他會笑了,對著自己笑的跟一個花癡似的,然後口口聲聲的讓她寫檢討,明明是很可怕的夢,為什麽心髒卻會痛?


    蕭菁疲憊的從床上坐起來,望著空空的宿舍,她走到桌邊,倒上一杯水。


    「十八,上麵來人了,快集合。」


    門外響起一陣陣敲門聲。


    蕭菁被一口水嗆住,忙不迭的從宿舍裏跑出去。


    特戰隊所有人一字排開,等待著領導檢閱。


    一輛車緩慢的駛進營區,所有人昂首挺胸,敬禮。


    車門徐徐打開,首先進入眾人眼眶的是那一雙幹淨的軍靴,其次,厚厚的軍裝,隨風微揚的披風,男子不苟言笑的五官不帶任何情感的從眾人眼前一一巡視而過,肩章上那隻象徵著鐵鷹的雄鷹展翅飛翔著。


    「隊長!」慕夕遲不受控製的脫口喊出。


    沈晟風從車內走出,一路目不斜視的朝著所有人迎麵走來。


    蕭菁眨了眨眼,看著由遠及近的一道身影,想起了電影裏那牛逼哄哄的大人物出場鏡頭,走路帶風,金光閃閃,周圍寧靜,仿佛天與地僅剩他一人,英俊帥氣,讓人不忍移目。


    「隊長,您真的迴來了?」慕夕遲激動的跑過去,沒有顧忌身份,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自家英勇的隊長大人。


    沈晟風點了點頭,卻是將視線停留在蕭菁身上。


    治療的一個月,有一道聲音總是忽遠忽近的迴蕩在自己的腦中,帶著點點哭意,好像有些絕望無助。


    蕭菁不知不覺紅了眼眶,身體不受控製的輕顫著。她的腦海裏急閃過一抹畫麵,自己失去鎮定的撲上前,抱住這個離別一個月不見的男人,然後沒有理會在場的數十雙眼睛,雙手捧住他的頭,就這麽來了一個法式深吻。


    是的,吻得難分難捨,就像是闊別已久的戀人絕處逢生之後再次見麵的情景,她想要占有他。


    蕭菁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詫異的瞪直眼睛,她剛剛想做什麽?


    她竟然想要深吻隊長!


    我去你大爺的,這一定是胡思亂想,這肯定是想錯了,她這麽正經的男孩子怎麽可能會想著親吻自家隊長。


    這是大不敬的啊。


    沈晟風注意到這個對自己別有企圖的小士兵,麵無表情的走上前,自上而下的審視她一番。


    「你跟我來,其餘人解散。」沈晟風走過眾人身前,徑直朝著行政大樓走去。


    眾人啞口無言,隊長大人這厚此薄彼的態度是不是太明顯了?


    明明這麽多雙眼睛翹首以盼著隊長大人迴來,巴心巴肝關愛著自家康復的隊長大人,然而呢?


    他眼裏隻有蕭菁!


    隊長,您這麽虧待您的兵,您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蕭菁亦步亦趨的跟在沈晟風身後,時不時的會偷偷瞄一眼前方男人的背影,高大,矯健,仿佛一如既往的英俊瀟灑。


    江昕湊到程臣麵前,忍不住的咂咂嘴,「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對小十八知根知底,怕是也會以為這兩人肯定有一腿吧。」


    「他們什麽時候沒有一腿了」程臣反問。


    江昕恍然大悟,「你說的也沒錯,他們兩個一看就不是清白關係。」


    「隊長一迴來,那眼珠子直勾勾的落在咱們小十八身上,如果不是顧忌咱們在場的其餘十幾人,怕是都抱上去了。」成烽點點頭,一副洞察先機的模樣。


    「你們隻看著隊長眼神不對勁,難道沒有看見小十八同誌一樣不對勁嗎?那不自然泛紅的眼眶,讓我不止一次以為他是不是快要繃不住撲過去抱住咱們隊長大人了,然後再捧住他的臉,上吻,下吻,深吻。」靳山道。


    話音未落,在場的十幾雙眼睛就這麽齊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


    靳山掩嘴輕咳一聲,「你們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江昕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上,嘴角微揚,「你一說,我倒是也覺得小十八不對勁了,這段日子,總是心不在焉,怕是思慮成疾了。」


    人群最末位置,林七目光如炬的望著前方不遠處的行政大樓,雙手不由自主的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鑲嵌進皮肉裏,絲絲縷縷的疼痛讓他恢復了片刻的清醒。


    「你們這樣猜測自己的戰友,被蕭上尉知道了會不會打死你們?」季山林瞧著身前你一言我一語交涉的好不熱鬧的一群人,忍不住的開口問。


    慕夕遲轉過身,抬起手,勾肩搭背的靠在季山林的身上,說著:「看來不得不給你說說咱們隊長和小十八那些不為人知的三兩事,那是一個風花雪月的晚上,有風有雨,軍營裏都是寂寞的糙漢子……」


    「阿嚏。」蕭菁剛剛走上樓,就不受控製的打了一個噴嚏。


    沈晟風推開辦公室大門,斜睨了一眼身後揉了揉鼻子的小士兵,拿出一瓶水放在桌上,道:「喝吧。」


    蕭菁有些為難,就這麽站在大門位置,一動不動。


    沈晟風坐迴椅子上,打開電腦屏幕,一個月沒有處理軍部的事情,似乎已經堆積成山了。


    蕭菁看著沉默不語的長官,欲言又止的不知如何啟齒。


    「有話就說。」沈晟風雙手撐在下顎上,目光炯炯的看著門口處吞吞吐吐的小士兵。


    蕭菁醞釀了一番言辭,開口道:「您的傷——」


    「這似乎不是一個問題了,我能迴來,難道還會是帶傷迴來嗎?」沈晟風打斷她的話。


    蕭菁低下頭,她想著要不要問一問他這段日子在什麽地方養傷,可是想想這個問題也挺愚蠢的,隊長肯定是在研究院接受治療吧。


    沈晟風背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望著自顧自走進死胡同的身影,打破沉默道:「還想說什麽?」


    蕭菁轉移著話題,「您讓我來這裏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我以為你會有話要對我說。」


    「我?」蕭菁指了指自己,苦笑道:「我能有什麽話想對您說?」


    「一個月不見,倒是穩重了不少,如果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蕭菁卻依舊站在辦公室裏。


    沈晟風將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兩兩視線對焦,卻是彼此不言不語。


    「隊長。」


    「嗯。」


    「我以為您會死。」蕭菁身體繃得很直,起伏的心緒讓她險些沒有繃住情緒。


    沈晟風沒有迴覆她,他也以為自己死了。


    渾渾噩噩的重傷期間,有一道哭聲很吵很鬧,就像是蜜蜂一樣嗡嗡嗡的充斥在耳膜裏,而突然有一天,他清醒了過來,那道聲音也是戛然而止。


    安靜,他好像有點害怕這樣的安靜了。


    蕭菁垂眸,望著辦公桌腳,看著上麵木頭的細小紋路,她說著:「真好,您還活著。」


    「嗯。」沈晟風站起身本能的迴覆了一聲。


    蕭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腦袋有些發抽,見到他走過來的剎那,雙手雙腳不聽大腦主配,竟私自行動的撲了過去。


    是的,她撲了過來,就這麽投懷送抱的抱著了自家英明神武的隊長大人。


    沈晟風麵色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懷裏就突然多了一顆小腦袋。


    蕭菁眨了眨眼,嗅的他身上淺淺淡淡的藥水味,猛地醒了過來。


    沈晟風道:「檢討寫完了嗎?」


    蕭菁尷尬的不知動作,就這麽渾身僵硬的抱著隊長大人的小粗腰。


    沈晟風再道:「還想要再追加五千字。」


    蕭菁如觸電般放開他,踉蹌著退後兩步,望天望地,一臉心虛。


    「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蕭菁挪動了兩下雙腳,她覺得自己必須要解釋一下剛剛的行為,可是她該怎麽解釋呢?


    「走錯了。」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蕭菁忙得抬起頭,這才發覺她不知不覺走到了牆角,她苦笑著折迴來,掩嘴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隊長,我剛剛沒有想要抱您的,我的腦子很清楚的,它讓我保持冷靜,可是我的雙手雙腳不聽使喚,它們總是這麽任性。」


    「所以呢?」


    蕭菁很肯定的點頭,「我真的沒有想過要褻瀆您的,所以那三千字檢討——」


    「我沒有說要追加三千字。」


    蕭菁皺了皺眉,「不罰我了?」


    「或許你想再多寫一點。既然你這麽強烈要求了,我也算一名人性的長官,這三千字就順了你的心吧。」


    蕭菁未曾顧忌身份的直接捂住他的嘴,忽閃忽閃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珠子,她麵色凝重道:「隊長,您可是說一不二的長官啊,不能因為下屬的一兩句話就改變心意,這樣太任性了,那三千字還是免了吧。」


    「你現在的行為我可以再追加五千字。」沈晟風被捂著嘴,話音不利索。


    蕭菁放下手,嘴裏的話還沒有蹦出來,又聽得長官侃侃而談。


    沈晟風的聲音很輕,像說的很隨意,他道:「從你剛剛的行為辨別看來,你對長官抱著的心思絕對不是單純的敬佩。」


    「……」


    「蕭菁,別忘了你的身份。」


    蕭菁一時如鯁在喉,他這話說的自己對他圖謀不軌似的,難道我有想著跟您接吻,就會跟您接吻了?


    嗬嗬,想的美!


    「你可以出去了。」沈晟風轉身朝著辦公桌走去。


    蕭菁心裏堵著一口氣,明明前一刻還想的不要不要的隊長大人,現在覺得自己想他做什麽?想被他虐待嗎?


    沈晟風盯著沒有動作的小士兵,再道:「還不出去?」


    蕭菁敬禮,轉身走出辦公室。


    出了辦公室,她深吸一口氣。


    「咚咚咚。」有條不紊的腳步聲從樓道處響起。


    蕭菁探著腦袋隻看了一眼,忙不迭的跑迴辦公室。


    沈晟風見她去而復返,本是準備開口詢問她是否有事,卻見她神色匆匆的尋找著什麽可以隱藏的地方。


    蕭菁說著:「炎漠將軍來了。」


    沈晟風聽著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站起身,挪開自己的位置。


    蕭菁明曉他的用意,急忙蹲下身子,擠進辦公桌裏。


    沈晟風重新坐迴去,等待著辦公大門的敞開。


    炎漠哼著曲兒的進入,當推開門的剎那,一雙眼就這麽明晃晃的落在他帥氣的臉上,一時之間,他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為什麽覺得自家外甥好像料到了他會突然造訪呢?


    沈晟風身體前傾,雙手靠在辦公桌上,目光幽幽的看著門外的身影,開口道:「舅舅有事?」


    炎漠反手關上門,開門見山道:「我的確有點事。」


    「如果您是想要帶走蕭菁,還是作罷了吧,我不在的時候您帶不走,我現在迴來了,您更別想帶走了。」沈晟風翻開文件夾,行雲流水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我沒說要帶走她,我就來問問,你是不是玩真的。」炎漠拉開椅子,坐在其上,兩兩目光針鋒相對,好像帶著很濃的目的。


    沈晟風不明他的言外之意,一時沒有迴覆。


    炎漠身體靠前,雙手緊握成拳的搭在桌麵上,道:「我說過了,蕭菁會是你的長輩,你要放下你的那點心思,三兒,你應該曉得你是什麽身體,你這樣違反倫理道德,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收拾了你嗎?」


    「舅舅如果您還是為了蕭菁的事前來,請迴吧,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啪。」炎漠拍桌而起,「你真要跟你的親舅舅搶媳婦兒?」


    「她從一開始就不是您的人,何來搶這個詞?」


    「她怎麽就不是我的人了?」炎漠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他說著:「三兒,就當舅舅求求你,你把蕭菁讓給我。」


    「舅舅,蕭菁不是物品,不是您我隨意可以交換的東西。」


    炎漠惱急,一個人繞著桌子轉上兩圈,加重語氣道:「所以你這是不打算給舅舅麵子了?」


    「蕭菁跟您不合適。」


    「怎麽就不合適了?」


    「她跟您在一起會害得炎家斷子絕孫,我身為外孫,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外公這一脈在您身上斷了。」


    「跟你在一起就不斷子絕孫了?跟你在一起隻會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炎漠分析了一番利弊,「你不是已經有女人了嗎?你在這樣纏著蕭菁,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舅舅也可以當做是她纏著我。」沈晟風抬眸,四目相接。


    炎漠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挑釁,是的,很濃的挑釁,他在說著,你媳婦兒自己暗戀我,他巴心巴肝的想著和我在一起,我隻是順水推舟一併圓了他的夢想而已,其實我是一個好人啊。


    好想大義滅親替自家親姐清理門戶啊。


    「行,我不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炎漠坐迴椅子上,倒上一杯水,猛喝了兩口。


    沈晟風繼續處理著手裏的文件,注意到腳邊的小士兵開始不安分的動了動,他用著腳尖輕輕的踢了踢她的膝蓋。


    蕭菁哭笑不得的保持著安靜,她能怎麽辦?空間太小,她的腿開始發麻了。


    炎漠目光犀利的落在沈晟風身上,湊上前,壓低著聲音,「你對蕭菁究竟是什麽心思?」


    「舅舅這話問的有些多餘了。」


    「我一開始以為你隻是為了阻止舅舅,現在我發現你為了阻止舅舅,還真是下了苦心。」


    沈晟風沒有接話,雙目一瞬不瞬的盯著身前椅子上的男人身影。


    炎漠靠在椅背上,看著他,道:「昏迷期間都不停的叫著蕭菁的名字,三兒,你這場戲,戲過了。」


    「……」


    炎漠咂咂嘴,「舅舅也不跟你計較了,隻要你放棄,那幾天的糊塗事,舅舅既往不咎。」


    「啪。」沈晟風噌的一聲站起來。


    炎漠見他眼中滿滿的都是拒客之意,一同站起來,慎重道:「不管你對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蕭菁跟著你,不合適,與其麵臨隨時被你腐蝕的危機,還不如跟著舅舅,至少我可以摸摸他的臉,親親他的嘴,再跟他,咳咳咳咳。」


    「舅舅可是說完了?」


    「哈哈哈,你考慮考慮?」


    「您可以走了。」沈晟風掠過他,直接望著大門。


    炎漠笑意盎然的指了指沈晟風,笑道:「調皮,舅舅就知道你肯定是故意演給我看的,不然憑你沈晟風活閻王的稱號,怎麽可能會口口聲聲的叫著他蕭菁,就像是生離死別似的,叫的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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