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菁丟下手裏的配槍,徒手推開著四分五裂的牆體,拚了命的想要將被掩埋的人給扒出來。


    火光一陣一陣的吞噬著整個工廠,她感受到了火龍正在噙著那抹得意的笑容想要吞併她,而她卻執著的一下一下扒拉著那堆殘石。


    「你在做什麽?」沈晟風氣喘籲籲的從石頭堆裏站起來,瞧著雙手出血,滿臉狼狽的蕭菁,眉頭緊蹙。


    蕭菁眨了眨眼,看著一如既往癱著一張臉在自己視線裏的男人,眼瞳一酸,竟是直接哭了。


    「……」


    沈晟風從石頭上走下,將他從地上抓起來,看了一眼被丟棄在一旁的配槍,道:「我說過軍人的武器就算是死也要緊緊的握在手裏。」


    蕭菁撇了撇嘴,撿起狙擊槍,抽了一口氣,「我以為您被砸死了。」


    「這隻是簡單的s級任務,還對我造不成什麽傷害。」沈晟風不以為意的轉過身,顯然是忽略自己的一身狼狽以及那還在滴血的右手。


    蕭菁一個勁兒的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的問著:「我明明看到一堆石頭砸在了您的身上,您怎麽躲開的?」


    「等你有一天成長到了我這個位置,任何未知的危險都能提前預料到,這就是經驗,而你現在跟著我,倒成了負擔。」


    蕭菁止步,思前想後一番,甚是覺得他有理。


    沈晟風注意到身後的人停止行動,迴頭看了他一眼。


    蕭菁站立軍姿,敬禮,鏗鏘有力道:「那我先行撤退,隊長加油。」


    話音一落,蕭菁頭也不迴的朝著出廠方向疾步而去。


    「……」沈晟風看著一溜煙就消失不見的小身影,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這樣最好。


    蕭菁尋找到高處,全神貫注的注意著四周的動靜,確保自家隊長救援出薑寺之後能夠全身而退。


    「老闆說了即刻引爆羈押室的炸彈。」


    「是。」


    蕭菁耳朵輕輕的動了動,警覺的聽著漸行漸遠的聲音,從高處上一縱而下,小心翼翼的跟在兩人身後。


    兩名男子一米九,各自身上架著一把ak,神情嚴肅的穿梭在火焰中。


    「有人。」一人發現端倪,謹慎的執槍四下張望。


    「嘭。」子彈從槍口中破空而去,穿透熊熊烈火,猶如沾上了火紅的外衣,最後落在其中一名男子的正心口位置。


    另一人見狀,忙不迭的開始射擊。


    蕭菁從他右後方的伏擊,用著槍托一把掃過,直接打在男子的腦袋上。


    男子身體晃動兩下,失去重力跌倒在地上。


    蕭菁舉槍對著他的頭顱,麵無表情道:「控製室在什麽地方?」


    男子準備負隅頑抗,隻是當他剛剛動作一下,槍口便近了一分。


    蕭菁也沒有過多的時間和他周旋,不帶遲疑的扣下扳機。


    子彈衝出槍口,穿透男子的頭骨。


    蕭菁環顧四周,爆炸聲此起彼伏,她慎重的看了一眼沈晟風走去的方向,咬了咬牙,大步流星般跑過去。


    漆黑的地牢,好似並沒有受到外麵烈火的焚燒,越來越濃烈的寒氣席捲而來。


    蕭菁走的很小心,她聽見前麵有斷斷續續的鐵鏈聲,心中一喜,疾步上前。


    沈晟風脫下手套,指尖剛剛接觸到鐵鏈,本是精鐵冶煉而成的鏈子毫不費勁的斷裂成兩截。


    薑寺與另一名男子昏迷不醒的倒在地上,周圍有滴答滴答的儀器聲音。


    沈晟風半蹲下身子,看著兩人身上綁著的定時炸彈,神色一凜。


    「別過來。」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目光深邃的迴望了他一眼。


    蕭菁止步,垂眸一看,定時炸彈的數字顯示著零點五分。


    沈晟風戴上手套,仔細的研究了一番這枚炸彈的構造。


    蕭菁小聲問道:「隊長,您會拆嗎?」


    沈晟風沒有給他答案,隻是在沉默中,目光越來越犀利,「這是一枚重力炸彈,看到那顆鐵珠子沒有,隻要這顆珠子失去一點點平衡,炸彈即刻引爆。」


    「所以隻要他們清醒,或者我們移動他們,炸彈就會立刻引爆這裏?」蕭菁蹲在一旁,神情焦灼,「那接下來怎麽辦?」


    沈晟風脫下手套,指著連接炸彈的三根線,問:「喜歡什麽顏色的?」


    「……」這是讓自己挑著剪?


    「這裏是有三根線,剪對了,可以停止三分鍾,但鐵珠子一旦失去平衡,依舊即刻爆炸,剪錯了一根,定時器立刻歸零,炸彈引爆。」


    「所以無論我剪不剪,都要爆?」


    沈晟風點頭。


    「……」那您還多費口舌問我喜歡什麽顏色做什麽?


    沈晟風的指尖輕輕的觸碰到玻璃管,他再道:「以後麵對這種情況時,你隻有一個選擇,跑。」


    「丟下人質?」


    「你也可以選擇跟他們一起死。」沈晟風搭上兩隻手,原本還跳的歡愉的數字在他的接觸下,漸漸的變成了一灘水,包括那設計精妙的平衡儀。


    「……」蕭菁眉角微抽,「當然我沒有您這樣的能力,腐蝕不了炸彈。」


    「將他弄醒。」沈晟風擦了擦手,重新戴迴手套。


    蕭菁蹲在薑寺麵前,拍了拍他的臉,道:「薑少校,薑少校。」


    薑寺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發暈,眼前虛虛實實很模糊,當視線清晰之後,他沒有想到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是自己曾經最看不起的那個人。


    蕭菁問道:「能自己走嗎?」


    薑寺腦袋有些發懵,坐起身,看了一眼自己身側同樣昏迷不醒的趙字易教授,蹙眉道:「是你來救我們?」


    「現在不是嘮嗑的時候,起來走。」蕭菁攙著他。


    薑寺覺得身體乏力,腦袋暈暈沉沉,他用力的打了自己兩個耳光,稍微的清醒了片刻。


    「嘭。」爆炸聲炸開了一陣火浪漩渦,滔天大火吞噬了整座工廠。


    逃離了被熊熊烈火覆蓋的工廠,薑寺雙腿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他雙手撐在草地上,氣喘不止。


    蕭菁緊繃的神經緩緩的鬆懈一二,她同樣是坐在地上,口幹舌燥的吞了吞口水。


    薑寺看著他,一時之間如鯁在喉。


    「以後別逞能了,這一次能夠活著迴去,是你命大。」蕭菁不甘示弱的對視上他的雙眼。


    薑寺眉頭一皺,這張臉,初次見麵時,他滿滿的都是不屑,卻不料,不過區區數月,他竟可以深入虎穴並全身而退。


    「隊長,現在沒有車子,我們應該怎麽離開這裏?」蕭菁抬頭看向正在觀察什麽情況的沈晟風。


    沈晟風放下望遠鏡,迴復道:「剛剛那麽大的動靜,周圍肯定有很多潛藏的人伺機以待,我們不能貿貿然的出去,先休整一下,等天亮再說。」


    「您說那群人還會迴來嗎?」蕭菁再問。


    沈晟風迴頭,居高臨下的審視一番問出這句話的小士兵。


    蕭菁尷尬的露出一抹苦笑,從自家隊長的眼裏她看出了迴覆:腦子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這種情況下,那群人怎麽可能還會折迴,周圍是隨時都會衝上來哄搶的土匪們,他們傷亡慘重,肯定會連夜尋找下一個基地,等養好了傷,再捲土重來。


    嗬嗬,城裏人就是機智。


    月上中天,有地鼠刨動泥土的聲音輕嚀的傳來。


    沈晟風獨自坐在山堆上,他背對著月光,整張臉有些不真實的朦朧。


    「咚。」蕭菁一屁股坐在他身側。


    沈晟風斜視一眼不請自來的小身影,未曾開口打破這樣的沉默。


    「隊長,您的傷好點了沒?」蕭菁總是忍不住的朝著他受傷的右手看去,光線昏暗,他又穿著深色的衣服,如果不是空氣裏那隱隱約約的血腥味,她想自己也會忽略那道看不見的傷口吧。


    沈晟風不以為意道:「一點小傷。」


    蕭菁也不戳破他話裏的掩飾,在這樣的情況下,麵對那種特殊的身體,如果沒有特製的藥,她曉得就算手臂被戳了一個大窟窿也沒法癒合。


    「還不去休息?」沈晟風看著已經沉沉睡去的兩人。


    「有些興奮,睡不著。」蕭菁雙手托腮,目光直勾勾的瞄向不遠處已經漸漸熄滅的大火。


    沈晟風看了看他,月光柔柔的落在他有些灰土的臉上,眉心處好像還有幾滴泥土。


    蕭菁驀地挺直後背,眼瞧著一隻手突然伸到自己麵前,她僵硬的扭了扭脖子,正巧看見自家隊長伸手為她拂去臉上的灰土。


    他沒有戴手套,零距離的觸碰著她的皮膚,那種感覺,好像有一片羽毛不露痕跡的拂過了一池湖水,瞬間蕩漾開圈圈漣漪,久久無法平靜。


    「隊長。」蕭菁下意識的輕喚一聲。


    「嗯。」沈晟風自然而然的迴覆。


    蕭菁垂眸,嘴角微微上揚,「隊長,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了不起的一天,也沒有想過會有這麽激動的一天,有槍聲震懾著耳膜,有子彈疾馳而來,有炮雨燃燒起來的熊熊大火,我仿佛覺得這一天過後,我也有了自己榮耀的時刻。」


    「我是不是應該誇誇你?嗯?」沈晟風抬起他的下巴,四目相接。


    蕭菁情不自禁的紅了紅臉,脫口而出,「我覺得您應該誇誇我。」


    「了不起的小士兵。」沈晟風輕輕的拍了拍他的頭。


    夜風繚繞,草芥兒被輕輕的吹拂而起。


    蕭菁眨了眨眼,他的麵部輪廓漸漸的清晰,她莫名的不知為何,心跳突然間失去了正常頻率,一下一下的衝撞著自己的心髒內壁,好像默默的鑽進了一頭小鹿。


    她忙不迭的移開目光,心虛的看向蒼穹之上的繁星點點。


    薑寺安靜的閉上了雙眼,雙手緊緊的拽著身下的泥土。


    自己憑什麽還不甘心?


    他蕭菁確實讓他刮目相看了。


    了不起的蕭菁!


    清晨的陽光破曉而出,焚燒了一夜的大火終於慢慢的熄滅,隻剩下濃煙漫天。


    蕭菁整理好武器,緊隨在自家隊長身後。


    沈晟風看了一眼身後的小身影,一本正經道:「東西都收拾好了?」


    蕭菁攤開自己的兩隻手,心裏腹誹:隊長你瞎嗎?就兩把槍有什麽好收拾的?或者你以為我們昨晚上搶了個十萬八萬現金揣兜裏?


    沈晟風止步,看向入城的那條必經之路,因為昨晚上的爆炸事件,路口處已經設立了臨時檢查點,每一個進城的人好像都在檢查什麽。


    雖然說隱市的居民大都是擁有槍枝器械,但極少數會在大白天的時候端著槍招搖過市。


    「你們幾個過來。」檢查士兵發現了四人,放下手裏的記錄表,直接朝著他們唿了一聲。


    兩名軍官繞著他們四人轉上兩圈,最後本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過蕭菁手裏的槍枝,卻剛剛接觸到槍桿的瞬間掌心一滑,到手的獵物潰逃了。


    蕭菁執槍對峙著貿貿然敢搶她東西的軍官,麵色一絲不苟,道:「你想做什麽?」


    「是我問你想做什麽。」軍官疾言厲色的招來一群人。


    四人成功被圍堵。


    「看你們來的方向,昨晚上的事是你們做的吧。」一人從人群後走來,臉上堆著一抹桀驁不馴的高傲笑容。


    沈晟風自上而下的審視了一眼對方的軍裝,這應該是隱市的駐守兵支隊隊長。


    男子很不屑被這種眼神藐視,漠然道:「按照規矩,很抱歉,我需要你們四人的配合調查,請跟我走吧。」


    「我覺得你應該有必要跟你的上級孫琦上校聯繫一下。」沈晟風開口道。


    男子神色一頓,仔仔細細的再留意了一下這個大放厥詞的傢夥,最近隱市不安分,很有可能會引起上麵人的注意,說不準這些人是秘密出任務的領導。


    安全起見,他即刻撥通了孫琦的電話。


    「是,是,我馬上派專車送他們過去,是,是,我一定竭盡全力保護好他們的安全,是,是,長官。」男子敬禮。


    男子放下手機,哈哈的大笑兩聲,然後滿臉恭維的走上前,昂首挺胸的站直身體,道:「長官,我會派人送你們去總部,請跟我走。」


    通往迴航的飛機上,蕭菁睡了一個飽飽的美容覺,雖說有些落枕,但總體來說,她睡得很舒服。


    隻是當她睜開眼的時候,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怨念氣息,她本能的朝著自己的右前方望去,果不其然,薑寺正瞪著兩隻死魚眼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的美好。


    薑寺見他突然清醒過來,忙不迭的收迴自己明晃晃的眼神攻勢。


    蕭菁摸不準這心裏不平衡的娃究竟又受了什麽刺激,輕輕的戳了戳身旁隊長的手臂,小聲道:「這個薑少校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沈晟風麵無表情的盯著朝自己問話的身影,半響未開一聲。


    蕭菁沒有得到迴覆,有些糊塗的看向自家隊長,從他的眼神裏,自己又看到了很濃很濃的怨念,好像受盡了百般折磨的小媳婦,眼梢中透著委屈,透著不甘,透著屈辱。


    整個機艙裏的氣氛有些尷尬啊。


    沈晟風沉默不語的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臂,被整整的壓了三個小時,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沒有推開這顆敢僭越身份的小腦袋。


    蕭菁再次壓低著聲音問道:「隊長,您是不是也有話想對我說?」


    「迴去之後書寫一份兩千字檢討。」男人低沉的嗓音猶如驚天雷突然炸開。


    蕭菁一個條件反射的站起來,不明道:「隊長,我沒有犯錯啊。」


    沈晟風抬起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位置。


    蕭菁定神一看,有一團水漬,她問:「這是什麽?」


    「你的口水。」言簡意賅的四個字迴復。


    「……」蕭菁摸了摸自己的嘴,在那一刻她差點脫口而出我的口水為什麽會在你身上,你在我睡著的時候對我做了什麽。但轉念一想,難道是自己睡著了身體不受控製的對隊長做了什麽糊塗事?


    沈晟風扭頭看向機艙外,再道:「三千字檢討。」


    蕭菁撇了撇嘴,委屈的坐迴位置上,小手輕輕的勾了勾沈晟風的衣角,道:「隊長,我可以做三百個伏地挺身嗎?」


    「四千字檢討。」


    「我寫,我迴去立刻寫。」蕭菁嘴巴一鼓,毫無意外又被氣成一隻河豚。


    好氣哦,自家隊長動不動就讓人家寫檢討,可是怎麽辦呢?還得眼巴巴的對他微笑啊。


    沈晟風斜睨一眼撇著嘴不停拔自己頭髮毛的小身影,沉默中將筆記本電腦往他麵前推了推。


    蕭菁眼角餘光本是不以為意的一撇,卻在下一刻驀然放大,她未曾顧忌自己這樣的行為算不算竊密,但身體依然不受控製的緊緊的拽著電腦。


    「隊長,隊長,這是我的?」蕭菁欣喜不已的脫口問道。


    「啪。」沈晟風一聲未吭的合上電腦,麵色如常,不溫不火道:「這是機密文件,以你的身份,不能記住上麵的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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