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展開了積極的行動,據說甚至為此大鬧金鑾殿。春三娘和小蝶父母都以為此事有了轉機,但某日下午,歸燼卻在店門口見到了失魂落魄的趙乾。


    他歎了口氣,拉著趙乾坐下,問道:“想吃點什麽?”


    趙乾露出個難看的笑容:“給我來杯……來壺酒吧,我現在隻想大醉一場。”


    歸燼沒去拿酒,而是在趙乾麵前坐下說道:“借酒澆愁愁更愁,喝酒解決不了問題。”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趙乾突然爆發,歇斯底裏的叫道:“陛下親自召見我,讓我罷手!這是皇權你懂嗎?連最齊國最強大,最至高無上的,最應該保護百姓的力量都站在了別人那邊,歸燼,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麽辦?!”


    氣氛變的壓抑,彌漫著濃稠到化不開的絕望。


    短暫的沉默過後,歸燼拿起桌上的鹽罐問道:“任何菜沒有了鹽都會變的寡淡無味,但你知道嗎?若是幹嘴去吃,鹽巴隻會幹澀苦鹹,根本沒有一絲菜肴的鮮美。你說,這是為什麽?”


    “鹽隻是提味佐料,如何能有菜肴的鮮美?”趙乾捂著臉說道:“世人稱讚也是稱讚菜肴,從沒見誰稱讚鹽巴的。你是廚師,難道連這個都不懂嗎?”


    “我懂,可鹽卻不懂。”歸燼說道:“它隻以為是因為自己才有了這盤美味佳肴,反而看不起真正的食材輔料,隻是將他們當成可有可無的東西,全憑個人喜惡的將自己往菜肴中肆意添加。你說,這菜還能吃嗎?”


    “當然吃不成!”趙乾也聽出了歸燼話中的意思,痛苦問道:“可又該怎樣才好呢?歸燼,你能給我答案嗎?”


    “我是一個廚子,所以隻能給你廚子的方法。”歸燼說道:“若是我遇到了一盤的難吃的菜,會先想辦法挽救它,但如果實在挽救不了……”


    趙乾抬起了頭。


    歸燼將鹽罐一翻:“那就倒掉它,再做一盤!”


    趙乾頓時瞪大了眼睛,連連擺手說道:“不行,這樣不行!”


    歸燼將鹽粒裝迴鹽罐,安慰說道:“沒關係的,不行就不行。趙乾,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走吧,我陪你喝一杯。”


    天明時,趙乾是被一陣哭聲吵醒的,他走出家鄉菜館一看,發現小蝶的父母吊死在了巷子盡頭的一棵老樹上。


    “他們聽到了我們昨天的談話。”歸燼將一張紙遞給了趙乾,那是小蝶媽寫下的遺書,上麵感謝了歸燼和春三娘的照顧,尤其是感謝趙乾,謝謝他連日來為小蝶的不斷奔走,並說自己夫妻二人很感激他,也從沒有怪過他,隻是感到人間無望,才會選擇自盡,好去另一個世界與女兒團聚。他們三口會一起為趙乾祈福,祝願他能大富大貴,一生無災無病!


    “你說過能行的!你說過能行的!”春三娘上來抓著趙乾的衣服撕打,柳姑娘抱住了她,悲聲說道:“媽媽,不怪趙大哥!不怪趙大哥!”


    “可是我又該怪誰?又該怪誰?!!!”春三娘哀嚎一聲,竟是哭死過去。一眾人趕緊手忙腳亂的施救,唯有歸燼看到,趙乾一個人默默走了。


    他歎了口氣,喚來小福說道:“你幫我送幾封信。”


    小蝶的事情日漸平息,朝堂上也開始宣傳齊國與奴比阿的世代友誼,可就在雙方柔情蜜意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驚天大事,平安候世子趙乾帶領一百三十三名守備官封鎖了奴比阿使館,直接升堂審訊包括奴比阿王子在內諸多慘案參與者。


    鴻臚寺得知後連忙帶人阻止,可一百三十三名守備官卻拒不放行,最後皇帝親自下旨,讓忠武侯帶領禁軍前往營救,雙方展開一場大戰,由於人數處於極度劣勢,禁軍很快攻破了使館大門,而趙乾那邊也已經完成了審訊,奴比阿人欺軟怕硬,毫無忠義擔當,趙乾稍使手段,那些侍衛仆從就將他們的王子供認出來,對當日之事供認不諱,紛紛在供詞上簽字畫押,這一樁被皇權掩蓋下的罪孽,終究是被趙乾辦成了鐵案!


    忠武侯見到趙乾,歎息道:“為了一個妓子,值得嗎?”


    趙乾看看倒在血泊中的絡腮胡和白麵等人,無悔說道:“為了公理正義,值得!為了一個妓子,更加值得!”


    “好小子,老夫佩服!”忠武侯讚了一句,然後揮手道:“帶走!”


    趙乾違抗皇明,私設刑堂,被押入天牢,而那一百三十三名守備悉數戰死,無一生還。


    第二天,滿城素縞,百姓自發披麻戴孝,為這一百三十三名勇士送行,天空飄蕩著無數紙片,細細一看,全都是奴比阿人認罪書的手抄本。


    朝廷想禁,但太多了,根本禁也禁不完。無數百姓齊聚宮城之外,請皇帝嚴懲兇手,為齊國百姓做主。


    皇帝再一次品嚐到了事態脫離掌控的感覺,上一次是在歸燼與楠嫣的廚藝比鬥之上,那時他隻覺得新鮮有趣,可這一次沒了新鮮,也不再有趣,隻剩下不可抑製的恐懼。


    最終,朝廷釋放了趙乾,也免除了他的職務。而奴比阿人也被收監,判了秋後問斬。


    趙乾歸來時,無數人為他歡唿,可他自己卻哭了,哭那些已死的守備兄弟,哭小蝶一家三口,也哭這一切一切都來的太晚了。


    之後的日子裏,趙乾無事一身輕,突然跑來跟歸燼學廚。可他雖然好吃,在廚藝上卻沒有多少天分,學了幾個月,卻是連一道菜都做不出。


    柳姑娘陪著春三娘來給趙乾道歉,趙乾也是一笑了之,隻不過從那之後,柳姑娘就每日前來,陪著趙乾說笑解悶。


    “做菜真是太難了。”某一次,趙乾對柳姑娘說道:“要不我學著做臭豆腐吧,那個好像簡單一點,到時你幫我嚐嚐。”


    柳姑娘一臉驚恐:“你真能做的好嗎?”


    “別瞧不起人啊。”趙乾認真說道:“有誌者事竟成,加以時日,我一定能做好的!”


    柳姑娘笑了起來:“那好,我等你做給我吃。”


    平淡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可一日被困獄中的奴比阿王子突然脫困而出,臨走之前他還大放厥詞,聲稱要聯合米希爾,比巴羅,甘棠,麻林四國一同發動大軍報齊國囚禁之仇,除非齊國願意獻上趙乾全家男子的人頭,否則決不罷休!


    朝堂頓時一片震動,要知道齊國已經快兩百年沒有發生過戰爭了,所有人都習慣了和平,如今戰事再起,從皇帝到大臣都是慌亂,不少人指責平安候教子無方,才導致趙乾亂來,惹出了如此國難!事到如今,為了讓萬民免於刀戈,趙家男子就該主動獻出大好頭顱,如此才能不愧對國家祖宗!


    話說的漂亮,可皇帝那邊已經先一步控製住了趙家女眷,並以此要挾,逼的趙朗趙乾兩父子隻好就範。


    眼看三日後趙家父子就要被押往刑場,柳姑娘突然來到了家鄉菜館門前,對歸燼說道:“歸老板,麻煩您再為我做一份臭豆腐吧。”


    歸燼看了看對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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