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歸燼照例開始營業,可剛賣了不到十碗麵,就有一隊衙役衝了出來,不由分說用水澆滅了爐膛中的火,還將幾口大鍋打翻,讓鮮濃的湯汁撒了一地,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小福等人氣的大叫:“你們幹什麽?!”


    “幹什麽?”衙役一把揪住小福衣領說道:“你們沒有經過蒸煮司的許可就開店,還擅自使用不潔的餐具,視京城百姓的健康於不顧,我們今天就要封了你這家黑店!”


    “才沒有!我們的餐具都要用冷熱水洗上三遍,才沒有不潔!”


    “你說是就是嗎?”衙役昂著下巴傲然說道:“誰不知道在京城這塊我們蒸煮司才是權威!我們說你幹淨才是幹淨,我們要說你髒,那你就一定是髒!”


    小福氣的都快哭了:“你們不講道理,亂冤枉人!我不服,我不服!”


    “誰管你服不服!”衙役冷哼一聲,揮手說道:“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也別怪官爺不客氣。來人,給我綁了,帶迴去慢慢審訊!”


    “是!”


    另外幾名衙役拿著繩子湧上來,歸燼連忙擋住,冷靜說道:“各位官爺,我是家鄉菜館的老板,您們有什麽事跟我說,千萬別難為這些孩子!”


    “你是老板?叫歸燼的那個?”衙役上下打量了歸燼幾眼。


    歸燼點了點頭:“正是。”


    “不錯,你自己站出來最好,也省了官爺們的力氣,來人,給我綁了帶迴去!”


    “老板!”


    小福等人慌亂大叫。


    歸燼任由繩索加身,反而安慰他們道:“把這裏收拾幹淨,暫停營業不要亂跑,一切等我迴來再說!”


    “迴來?”衙役嗤笑一聲,推了歸燼一把說道:“你犯的事大了,能不能迴來還兩說呢,快走!”


    眾衙役向走,可抬頭一看卻見周圍的工人紛紛圍了過來,個個麵露不善。他們大慌,聲厲色荏的叫道:“你們……你們想幹什麽?眼中還有沒有王法了,快快退去!”


    但眾多工人還是向前,仿佛是一座憤怒的火山,下一秒就要爆發。


    他們身處底層,嚐盡了人情能暖,歸燼真心對他們好,他們自然感受的到。如今見歸燼身陷囹圄,各種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逐漸衝破他們的理智,讓他們再也不顧及許多,隻想要舍身相報!


    眼看暴亂就要一觸即發,歸燼突然站出來說道:“張大哥,你明年不是準備送小寶去學堂嗎?若是遲到扣了工錢可不好。小寇,你老娘總是咳嗽,你還要攢錢給她抓副藥喝呢,可萬萬不能懈怠。諸位,時候不早了,該上工了。”


    眾人冷靜下來,但還是麵露不忍說道:“可是歸老板,你這一去……”


    “放心吧。”歸燼笑著說道:“我會沒事的。”


    歸燼連連勸了好幾句,工人才分開一條縫隙讓出了道路。


    “哼,算你們識相!”衙役虛張聲勢說道:“念在你們是初犯,我便不追究了,若有下一次,當心我……”


    “當心你什麽?”眾人齊聲一問,衙役嚇的在不敢言語,低下頭帶著歸燼灰溜溜跑了。


    臨出巷口,歸燼一行人正遇上來吃早飯的春三娘和柳姑娘,她們見了大驚,連問是怎麽迴事。可不等衙役迴答,一頂官轎駛了過來,一個身穿官袍的斯文年輕人走了下來,溫和說道:“還能怎麽迴事,當然是歸燼黑心,用不潔的餐具待客,我們蒸煮司正要將他緝拿啊!”


    柳姑娘見到這人俏臉一寒,咬牙說道:“王文昌!”


    “沒錯,正是小生。”說完王文昌得意一笑,故作恍然的拍了拍腦袋說道:“不對,我如今已乃是蒸煮司的蒸煮使,該自稱本官才是。柳兒,你我雖熟,但你也不可直唿朝廷命官的名號哦。”


    柳姑娘氣的胸脯起伏,春三娘則呸了一聲,指桑罵槐的說道:“蒸煮屎?我書讀的少,不知道屎還能蒸能煮!須知屎就是屎,就算去蒸去煮,也一樣是萬人唾棄的玩意!”


    “你!”王文昌眼色一曆,但又很快隱去,他一揮衣袖官氣十足的說道:“老乞婆,我懶的與你多費唇舌。”說完他又看向柳姑娘,溫聲說道:“柳兒,我知道你怪我。但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我也需得為我的前途考慮。不過你放心,我對你的心一直是不變的,我已經購置了一處小院,你隻要搬過去,我們自然就能再續前緣!”


    柳姑娘冷哼一聲:“再續前緣?我看是當你的外室吧!”


    王文昌痛苦說道:“我也知道這對不住你,但我嶽家身居高位,不可能讓我納妾,你要體諒我的難處啊!”


    “我體諒你的難處,誰有體諒我的苦楚。”柳姑娘說道:“你休要再癡心妄想了,我便是一輩子青燈古佛,也絕不會跟你這忘恩負義之徒共處一室!”


    王文昌大恨,咬牙說道:“我本以為你是個高潔女子,沒想到你也跟世間怨婦一般俗不可耐!那好,既然你不念舊情,那就別怪我秉公辦理!”說著他指著歸燼說道:“不怕告訴你,他得罪了高人,此番在劫難逃!若你想救他,便答應了我的要求,否則他是決計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柳姑娘氣的臉色煞白,喘息說道:“你這是濫用私行!是貪贓枉法!我要去告你!”


    “告呀!”王文昌有恃無恐說道:“我嶽家可是當朝戶部尚書,你告的倒我嗎?”


    柳姑娘臉色一滯,相比權貴,她不過就是個低賤歌姬,比一隻螻蟻還不如,對方隨手就能碾死。明明怕的不行,連身體都在顫抖,但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要拚一拚,搏一搏,不為自己,隻為這世間的公理正義,哪怕粉身碎骨,也無怨無悔!


    “我……”柳姑娘剛說了一個字,歸燼就突然開口,打斷了她。


    “王大人大概是誤會了。”歸燼向王文昌說道:“我跟柳姑娘萍水相逢,僅僅是廚師與食客,拿我根本威脅不了她。”


    “不……”柳姑娘又說了一個字,然後再被春三娘打斷,她先在柳姑娘掌心掐了一下,然後不屑說道:“就是,不過是一個廚子而已,還能迫使我的女兒就範不成,王大人也是看的起他!您為官不久,若是下迴要挾人,最好拿點真金白銀出來,一句話就像討迴個如畫美人,果真是小地方來的,就算一朝得勢,眼皮子也是淺的厲害!”


    “你!”王文昌被春三娘一頓冷嘲熱諷氣的不行,想要讓人把對方也抓起來,可春三娘背後也有幾位大官,讓他不敢妄動。最後隻能一揮袖子,鑽進官轎中走了。


    見王文昌離開,柳姑娘急忙問道:“媽媽,你剛才為何不讓我說話,歸老板此去兇險,我們怎能能袖手旁觀?”


    “傻女兒,正是因為要救歸老板,我們才不能把自己陷進去。”春三娘說道:“這惡人自有惡人磨,王文昌是官,想要從他手上搶人,也隻能讓官去搶。你去聯係歸老板的那位守備朋友,我去找那幾位貴人,不論是使銀子還是托關係,先把歸老板救出來再說!”


    “是是,媽媽說的對!”柳姑娘恍然大悟,可又擔心說道:“可我們這番做為,又有幾成把握?”


    春三娘歎息一聲:“大概三成不到。那王文昌背後可是戶部尚書賀顯儒,他主管天下錢糧,勢力非凡,沒幾個人能抗衡的了。如今王文昌當上了蒸煮使,可見賀顯儒的勢力定是更進一步。你也別小看那蒸煮司是個洗碗的衙門,實際上裏麵油水充足的很。正是那楠家酒樓老板楠陸向上獻了此計,才打通了人脈,讓他妹妹在宮中站穩了腳跟。如今賀顯儒得了蒸煮司,好似是如虎添翼,若論勢力,這朝中怕是無人能及了!除非……”


    柳姑娘越聽越心驚,連忙問道:“除非什麽?”


    “除非皇帝出手,否則沒人製得了賀顯儒,可皇帝又如何會管民間廚子的死活呢?”眼見柳姑娘一臉哀色,春三娘連忙止住話頭說道:“話雖如此,但我們也要盡力而為,歸老板吉人天相,老天一定不會讓他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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