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奉看見到了那個可怕的身影,仿佛又迴到了金帳在烈火中熊熊燃燒的夜晚。他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囂張,反而是驚慌失措的大聲叫道:“是歸燼,歸燼沒死!快找到他,快殺了他!”


    蠻族士兵一陣慌亂,可數千隻野狼在周圍肆虐,他們根本無暇找人,頓時亂做一團。


    安東是羅刹國的大將,他從沒有見過歸燼,也不知道歸燼的厲害,反而無懼的喊道:“阿奉別慌!我們來擋住狼群,你從左邊突圍!”


    阿奉扭頭看去,卻是亡魂大冒,因為歸燼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安東身後,高高舉起了手中再普通不過的製式鋼刀!


    “小心!”


    阿奉大叫一聲,卻為時已晚。


    就見歸燼鋼刀一揮,安東的腦袋頓時飛上天空,漫天的血霧噴灑出來,歸燼無悲無喜的看了阿奉一眼,又一次消失在混亂之中。


    阿奉大驚失色,用力扯動韁繩讓坐騎原地轉了一圈,看遍了四麵八方,然後又看到一名將領被歸燼割了腦袋,接著再一次消失不見。


    隨著將領一個接一個倒下,蠻軍也不可避免的混亂了起來,而外圍又有狼群和齊軍的衝擊,立刻就讓原本的戰況產生了逆轉,而這正是歸燼想要達成的效果。


    蠻軍十萬,齊軍隻有三萬,在兵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歸燼也隻能選擇斬首戰術來做拚死一搏。


    終於明白歸燼在幹什麽的阿奉臉色慘白,他剛才還讓自己的親衛出去將歸燼找出來,可現在卻又急匆匆的大吼道:“迴來,都給我迴來,將我圍起來!”


    他發現了,相比戰場衝殺,單打獨鬥的歸燼才要更加可怕。眼見齊軍重振旗鼓,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猛衝而來,而己方的將領幾乎被歸燼殺了個遍,阿奉終於再一次迴憶起了歸燼的可怕,頓時萌生了退意。


    可他剛喊了一個“撤軍”的撤字,就發現親兵看向自己身後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阿奉感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看也不看,拿起一麵盾牌就向身後擋去!


    隻聽當的一聲,歸燼刀落,盾碎,阿奉一條胳膊頓時飛了出去。他的親衛想要過來支援,可歸燼手中鋼刀一揮,霎時間掀起一陣腥風血雨,阿奉見勢不妙,拍馬便逃,而齊國軍隊也到了跟前,當先的李績業見狀立刻擲出一物,大聲喊道:“歸燼,接弓!”


    歸燼伸手穩穩握住強弓,可有弓無箭終是無用,其他將士正準備將自己的箭筒扔給歸燼,卻見一隻雪白的大狼從地上咬住一根箭矢拔了出來,左右跳躍穿插於人群之中,三兩下便來到歸燼身邊,仰頭遞上了珍貴的彈藥!


    “謝了!”歸燼取過箭矢,拉開長弓,瞄準奔逃中的阿奉,厲聲喝道:“這一箭,是我歸家還給你的!”


    隨著話音落下,歸燼鬆開手指,箭矢嗖的一聲射出,沿途從一隻火把上掠過,噗的一聲射穿了蠻王的胸口,咚的一聲釘在了立木之上!


    阿奉看著胸口,又看看一邊燃燒一邊滴血的箭矢,艱難的說了“神火”二字,便一頭栽下馬來,就此隕落!


    “蠻王死了!蠻王死了!”齊軍將士大喊。


    “嗷嗚!”狼群也是一聲長嘯。


    蠻軍瞬間大亂,開始四散奔逃。


    如今已是入夜,歸燼翻身躍上一匹無主戰馬,高聲喊道:“點起火把,用光照路!眾將士,隨我衝殺!”


    “哦!!!”


    明明已經奮戰了一天一夜,明明已經到達極限,但每一位齊軍將士卻覺得身體中源源不斷的湧現力量!


    李績業又一次想起了妹妹的話,歸燼有股獨特的氣質,仿佛太陽,讓人忍不住追隨,想要跟著他一同向前!


    從前他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但現在他卻懂了。


    因為,這就是軍神!


    追擊持續了整整一個夜晚,直到太陽升起刺破了黑暗,歸燼才揮手讓大軍停了下來。


    此一戰徹底打垮了蠻族的膽魄,他們向後退去了數百裏,隱沒於茫茫大漠之中。


    “歸帥呢?”


    “歸帥在哪裏?”


    “他一定活著吧,你們沒騙我吧?”


    “當然沒有,我親眼看到他了!”


    將士們急切不已,連連詢問。剛才交戰中傳來歸燼未死的消息,可絕大數人沒有親眼見到,也不敢深想,隻是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如今戰事已畢,他們自然要問個清楚。


    “我在這兒。”歸燼騎著戰馬出現在眾人麵前,陽光灑在他身上,為他渡上了一片金光。


    短暫的沉默之後,無數將士們嚎啕大哭起來,哭完了又放聲大笑,不少人把頭盔高高扔上天空,然後又被砸的哎呦亂叫,興奮的就像一群孩子。


    歸燼微微彎起嘴角:“迴去吧,我們勝利了!”


    齊國大營中又一次擺起了慶功宴,眾將士圍著歸燼,聽他講述落崖之後的遭遇。


    “我離了村莊之後,本想第一時間迴來,可又轉念一想,蠻軍勢大,我一個人迴來也無濟於事,倘若能再給我一兩萬兵馬,便是十萬蠻兵我也能殺的他們落花流水!”


    此言豪邁,眾將卻無不點頭。別人說的他們或許不信,但歸燼說的他們卻深信不疑。


    就聽歸燼繼續說道:“順著這個思路,我突然靈光一閃,這漠北別的不多,狼群卻是不少,若是能收為我用,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於是我便在漠北四處遊蕩,花費半個月功夫,足足收服了大小二百零六隻狼群,湊足了近萬隻野狼。這些家夥雖然兇狠,卻也極具靈性,我打敗他們的狼王,便成了新的狼王,讓它們往東就往東,讓它們往西便往西。我準備留下它們,隻要稍加訓練,定能成為我軍的一大助力,你們覺得如何?”


    眾將還能說什麽,當然是齊聲讚同。畢竟狼群的實力他們看在眼中,若不是它們今天衝散了蠻軍陣型,歸燼還真不一定能完成斬首之術。


    打了勝仗,迎迴了英雄,還聽到如此離奇精彩的故事,眾將心滿意足,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不一會就紛紛醉倒,唿嚕震天的睡了過去。


    歸燼和李績業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又一次來到了月下對飲起來。


    “歸燼,你活著真是太好了。”李績業激動說道:“以你的性子,肯定要殺入漠北對吧?放心,咱們從蠻族十萬大軍身上繳獲了不少物資,這一次定要徹底滅了他們,讓我齊國百姓再無隱患!”


    而歸燼卻搖了搖頭,反問道:“然後呢,讓我再一次被朝臣彈劾,被百姓唾罵?”


    李績業臉色一滯,急忙解釋道:“那是有小人作祟!歸燼,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有下一次了!”


    “你保證?”歸燼問道:“你隻是個皇子,你用什麽保證?”


    “我……”李績業說不出話,他知道自己如今是最佳的皇位繼承人,但他不想迴去,他覺得那個位子很髒,讓人作嘔的髒。


    歸燼似乎看出了李績業想法,突然改變話題問道:“你知道我最討厭的事情是什麽嗎?”


    李績業一愣,但還是答道:“吟詩作對?”


    歸燼搖頭。


    “賞花作畫?”


    歸燼搖頭。


    “往來應酬?”


    歸燼還是搖頭。


    李績業無語道:“那我想不出了。”


    歸燼一笑,看著天上的月亮說道:“我啊,最討厭的就是行軍打仗了。”


    李績業頓時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軍神最討厭打仗,這不是開玩笑嗎?他奇怪問道:“既然你不喜歡打仗,為什麽當初還要偷偷趕往前線,甚至不惜離家出走?”


    歸燼低下頭,緩緩說道:“因為有些事情,必須要有人去做,即便再不喜歡,再不樂意,弄的一身泥濘,滿身腥臭,也要勇往直前!因為,那就是使命!”


    “我是軍人,保家衛國就是我的使命,所以我雖然討厭打仗,但我還是來到了前線。你呢,你是誰,你的使命又是什麽?”


    李績業渾身大震,顫抖著說道:“我是皇子,我的使命便是繼承大統,延續文明!”


    歸燼點了點頭。


    “可我想跟你一起在戰場上殺敵!”李績業帶著哭腔說道。


    歸燼又搖了搖頭:“我能斬盡強敵,卻斬不盡迂腐;我能守住疆土,卻守不住人心。有些事情,我做不到,隻有你才能做到!去完成你的使命吧,有些罪孽和黑暗,必須有人去背負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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