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內城,第一軍司令部。


    花穀正擱下電話,向岩鬆義雄報告道:“司令官閣下,駐紮在城北新城機場及城東武宿機場的所有飛機已經全部撤離。”


    岩鬆義雄道:“機場守備隊呢?”


    花穀正道:“機場守備隊也已經撤入太原外城。”


    岩鬆義雄略一沉吟,又問道:“機場的設施呢?”


    花穀正道:“按照司令官閣下您的要求,能拆走的已經全部拆走,拆不走的也已經全部做了爆**理。”


    聽到這話,岩鬆義雄臉上非但沒有高興之色,反而輕輕歎了口氣。


    新城機場、武宿機場可以說是山西設施最為完善的兩個軍用機場,可是現在,因為八路軍的大舉進攻,卻隻能主動破壞。


    這勢必會對第一軍航空力量的投送造成影響。。


    花穀正稍稍猶豫了下,又道:“司令官閣下,請恕我直言,您的這個命令似乎有些過於保守了,我真不覺得,晉西北的八路軍有膽子向太原發起進攻。”


    “不,不可大意。”岩鬆義雄卻擺擺手說道,“花穀君你不要忘了,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太原險些失守。”


    花穀正道:“司令官閣下,這是兩迴事。”


    停頓了下,花穀正又說道:“去年進攻太原的是晉綏軍和中央軍,尤其是楚雲飛的晉綏軍獨一旅,可謂裝備精良,他們的戰鬥力絕非晉西北的八路軍所能比。”


    岩鬆義雄沉聲道:“那是去年,就目前而言,晉西北的八路軍相比楚雲飛的晉綏軍獨一旅隻怕也是不遑多讓,你不要忘了,近衛第二師團的整個野炮兵聯隊以及至少兩個戰車中隊都落入了八路軍手裏,現在晉西北八路軍的武器裝備甚至比晉綏軍更好!”


    “武器是一迴事,作戰理念則又是另一迴事。”花穀正仍舊堅持己見,“八路軍習慣了麻雀戰、遊擊戰,恐怕不會那麽快就學會城市攻堅,要知道像太原這樣的大城市的攻堅戰,跟陽泉這樣的小縣城的攻堅戰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的。”


    岩鬆義雄沉默了,因為花穀正說的也很有道理。


    一支軍隊,作戰理念或者指導思想是一脈相承的。


    既便改變、進化,也很難在短時間之內出現改變或者進化。


    以八路軍目前所麵臨的總體形勢而言,的確很難在短時間內從麻雀戰、遊擊戰進化到城市攻堅戰,因為這個跨度實在是有一些大。


    花穀正接著說道:“所以,我不相信八路軍真的敢攻擊太原。”


    然而,話音剛落,隔壁通訊課裏的電話鈴聲忽然間響了起來。


    片刻之後,通訊課長井上靖就黑著臉走進作戰室,頓首說道:“司令官閣下,剛剛接到馬關據點打來的電話,有一支數量龐大的八路軍正沿著公路南下。”


    “什麽?一支數量龐大的八路軍正沿著公路南下?”岩鬆義雄臉色猛然一沉。


    “這不可能!”花穀正卻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疼,他剛剛還說八路軍不可能向太原發起進攻,結果話音剛落就有八路軍沿公路南下,這打臉也來得太快了。


    當下花穀正又道:“井上君,馬關據點有沒有報告具體有多少八路軍?別隻有區區一兩千甚至幾百個八路軍。”


    “參謀長閣下,不是一兩千,更不是幾百個。”


    井上請十分嚴肅的說道:“馬關據點報告,沿著公路南下的八路軍至少五千人,而且五千人過去之後,仍有八路軍不停的從公路上冒出。”


    停頓了下,井上靖又道:“據馬關據點的偵察兵判斷,沿著同蒲公路南下的八路軍大概率超過一萬人,甚至於更多!”


    “什麽?一萬人?甚至更多?”


    花穀正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狗猛的跳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不可能!”


    話音剛落,又有一個通訊參謀急匆匆走進來,報告道:“司令官閣下,柳家溝據點剛剛打來電話報告,有一支數量龐大的八路軍正沿白晉公路北上!”


    “嗯?”岩鬆義雄這下也是臉色大變,南邊也有八路軍北上?


    花穀正這會卻是再也不敢說不可能了,因為理智告訴他,這是事實!


    因為一個據點出現誤報這種事情還是有可能,兩個據點都出現誤報,就絕無可能。


    當下兩人快步走到張貼在北牆前的大地圖前,花穀正很快就從地圖上找到了馬關據點以及柳家溝據點。


    花穀正又問那個通訊參謀道:“澀穀君,沿白晉公路北上的八路軍有多少人?”


    那個通訊參謀微一頓首說道:“據柳家溝據點的偵察兵說,北上的八路軍至少萬人,甚至更多,還有數量不少的步兵炮!”


    “什麽?竟然還有九二步兵炮?”


    岩鬆義雄和花穀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好半晌後,岩鬆義雄才幽幽說道:“花穀君,雖然之前我一直在說凡事應小心為上,可是在我的內心,跟你的看法其實是一致的。”


    “說實話,我也不相信八路軍敢於主動進攻太原。”


    “畢竟今年的時局跟去年已經大不一樣,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先不說皇軍的作戰物資要比去年充裕得多,便是八路軍的外部環境也要比去年惡劣得多,去年這個時候,晉西北的八路軍、晉綏軍以及中央軍可以說是親密無間,可是今年,他們三家是互相猜忌,互相百般扯後腿。”


    說到這裏一頓,岩鬆義雄又說道:“所以我是真不相信八路軍敢進攻太原。”


    “但是八路軍真就來了。”花穀正獰笑道,“既然他們這麽不知死活,那麽皇軍也就用不著跟他們客氣,給他們一個殘酷教訓。”


    說此一頓,花穀正又扭頭對水原拓也說道:“水原君。”


    水原拓也便趕緊上前一步頓首道:“參謀長閣下有何吩咐?”


    花穀正道:“立即通過你的特殊渠道把晉西北及太嶽軍區的八路軍大舉出動的消息透露給晉綏軍知道,我相信閻西山一定會很高興的。”


    ……


    秋林鎮,二戰區長官部。


    情報處長楊貞吉興衝衝走進閻西山辦公室,報告道:“總座,好消息!”


    正在閉目養神的閻西山精神一振,沉聲道:“楊處長,有什麽好消息?”


    楊貞吉道:“潛伏太原的特警處梁處長剛剛發來密電,八路軍晉西北匪區以及太嶽匪區已經傾巢出動,去打太原了!”


    “你說甚?”閻西山霍然跳起身。


    “八路軍真的打太原了?他們真打太原了?”


    “嗯,他們真打太原了。”楊貞吉重重點頭道,“而且還是傾巢出動。”


    “欸呀,欸呀,欸呀呀。”閻西山一連好幾個欸呀呀,才又接著說道,“不敢相信,真是不敢相信哪,八路軍竟然真敢打太原?”


    楊貞吉哂然道:“我看八路軍是打了幾個勝仗,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就憑他們那幾條破槍,幾門小炮,居然也敢打太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八路軍的膽子是真大。”閻西山道,“以前靠著膽大,很是撈了不少好處,隻不過這迴他們一定會賠個底掉,太原可是sx省城,豈是那麽好打?”


    “是啊,太原可不好打。”楊貞吉也道,“去年這個時候,楚雲飛的獨一旅和梁鋼的獨九十四旅一萬五千精銳,猛攻了好幾天,也隻是攻破外城而已。”


    閻西山冷冷一笑,又道:“既然八路軍如此不知死活,我們也就用不著客氣。”


    頓了頓,又說道:“命令,楚雲飛獨一旅和梁鋼獨九十四旅南北夾擊,剿滅浮亮山匪區的八路餘部,掃平浮亮山匪區之後再接著掃平九公山以及臥虎山兩個匪區,讓晉西北徹底納入二戰區的控製之下。”


    楊貞吉應了聲是,又問道:“總座,晉西的主力要不要動?”


    楊貞吉的意思是,讓龜縮在晉西的晉綏軍主力也趁虛而入,搶占此時兵力空虛的太嶽山區,將八路軍三八六旅主力逐出太嶽山。


    不過閻西山對晉綏軍主力的戰鬥力還是有著很清醒的認知,知道龜縮在晉西的晉綏軍主力雖然人數有十幾萬,但是戰鬥力卻甚至還不如楚雲飛一個旅,這十幾萬晉綏軍打打防禦戰勉強還能行,讓他們主動出擊,隻怕還沒到太嶽山就已經散架。


    一句話,晉綏軍主力此時已經根本不具備主動進攻的能力。


    當下閻西山說道:“太嶽山窮鄉僻壤,離得又遠,就算了。”


    ……


    二戰區長官部的命令很快到了三多堂。


    這會楚雲飛早已經迴到了獨一旅旅部。


    “旅座,長官部急電。”方立功拿著電報走進來,沉聲道,“命令我們獨一旅協同中央軍獨九十四旅,南北夾擊吃掉浮亮山區的獨立團餘部。”


    楚雲飛不置可否的道:“立功兄,這事你怎麽看?”


    方立功不假思索的道:“旅座,卑職以為這是一個好機會,趁著李雲龍獨立團、丁偉新一團以及孔捷新二團主力盡出之際,再集中我們晉綏軍獨一旅以及中央軍獨九十四旅兩家之力,很容易就能蕩平浮亮山區的獨立團餘部。”


    “不,立功兄你錯了。”楚雲飛卻搖搖頭說,“沒那麽容易。”


    頓了頓,楚雲飛又道:“立功兄你不要忘了,去年日軍近衛第二師團掃蕩浮亮山區的時候,可是動用了將近兩萬人的日軍外加兩萬人的偽軍,將近四萬日偽軍哪,然而李雲龍的獨立團撐死了也就五六千人,可是最終結果又如何?”


    方立功凜然道:“最終日軍近衛第二師團慘敗!”


    楚雲飛扯了扯白手套,沉聲說道:“所以說,如果我們把蕩平浮亮山區確定為目標,則難免會重蹈日軍近衛第二師團的覆轍。”


    方立功道:“那麽,旅座的意思是?”


    楚雲飛道:“如果在浮亮山區的廣大鄉村或浮亮山要塞與獨立團交戰,對於我們晉綏軍獨一旅來就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兵家所不為。”


    停頓了下,又說道:“但是如果是在縣城以及李家鎮、大孤鎮、青雲鎮等幾個大型鄉鎮與獨立團交戰,對於我晉綏軍獨一旅來說就是以己之長,擊敵之短,要是一切順利的話,甚至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


    再次一頓,又說道:“這樣一來我們不僅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且還能避免兩家真正開戰,讓鬼子撿了便宜。”


    方立功道:“可是旅座,長官部的命令可不是這樣?”


    “長官部的命令?”楚雲飛哼哼兩聲,又道,“長官部不了解前線的實際情況,那麽身為前線指揮官,我們自當有臨機處置之權。”


    “那好吧。”方立功無奈的道,“旅座,具體在什麽時候動手?”


    “這個先不著急。”楚雲飛道,“還是等八路軍跟鬼子在太原打得差不多了再說,以免李雲龍情急之下,放棄打太原的計劃,迴頭來跟我們拚命。”


    停頓了下,又道:“對了,不要忘了給獨九十四旅發一個電報,就說北邊的福安縣城以及青雲鎮就送給他了,南邊的河源縣城以及大孤鎮、李家鎮是我們晉綏軍獨一旅的,我與他雖是黃埔同學,也要親兄弟明算賬。”


    ……


    “親兄弟,明算賬?”


    看到電報,梁鋼險些笑出聲來。


    獨九十四旅參謀長朱家驊說道:“旅座,我看楚旅長沒安好心,這分明是想要拉我們獨九十四旅下水,替他們分擔壓力吧?”


    “說對了。”梁鋼道,“我的這位黃埔同學就是這意思。”


    “那我們不能上當。”朱家驊道,“他們晉綏軍想要從八路軍身上撈好處,我們中央軍就不湊這個熱鬧,不值當。”


    梁鋼卻擺了擺手說:“不,出兵還是要出兵的。”


    “啊?”朱家驊不解道,“旅座,為了一點繩頭小利不值當啊。”


    “參謀長,這可不是蠅頭小利。”梁鋼搖頭道,“福安縣城可是一座縣城,如果我們獨九十四旅能夠占據一座縣城,未來的局麵將大不一樣。”


    “這倒是。”朱家驊道,“如果能占據一座縣城,不僅可以解決駐地問題,更可以解決糧餉問題,到時候甚至可以把部隊重新擴充到一個師!”


    梁鋼說道:“所以說,這筆好處我們還是要拿的。”


    朱家驊道:“問題是,就算拿了福安縣城,我們能守得住嗎?”


    上次他們獨九十四旅也從鬼子手裏揀了福安縣城,但是麵對獨立團的強大壓力,最後還是乖乖的把縣城讓了出去。


    “此一時,彼一時也。”


    梁鋼笑道:“當初事發太突然,我們完全沒有準備。”


    “而且當時的局勢也比較混沌,不像現在這般清晰。”


    “局勢?”朱家驊茫然的問道,“當時的局勢跟現在有區別嗎?”


    “當然,而且區別大了。”梁鋼沉聲說道,“當時的局勢是日軍跟咱們國軍雖然已經有了合作的意向,但是互相之間還處於試探階段,一旦機會出現,無論是我們國軍還是日軍都會毫不猶豫的給對方致命一擊。”


    朱家驊點頭說道:“中條山慘敗就是這樣。”


    梁鋼道:“但是現在的局勢已經不一樣了,不說別的戰區,隻說山西,已經形成了八路軍和日軍對峙的局麵,比如說這次,八路軍居然敢於跟日軍打起對攻來了,這種情況下日軍對咱們國軍就隻會百般拉攏,而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出手暗算了。”


    “因為這時候再削弱甚至殲滅我們國軍,對於日軍而言沒有任何好處。”


    頓了頓,梁鋼接著說道:“所以我們可以放心搶占福安縣城,因為就算搶了縣城,也不用提防日軍,而隻需要全力應付八路軍的反撲。”


    朱家驊恍然說道:“原來是這樣。”


    ……


    傍晚時,獨立團順利攻占社稷壇。


    社稷壇是太原北郊的一處古建築,始建於元代,毀於戰火之後又重建,迄今已經有八百多年的曆史。


    王野毫不猶豫地就把前沿指揮部設在了社稷壇。


    丁偉順著梯子爬上社稷壇的房頂,舉著望遠鏡對著太原的大小北門觀察了好半天,又重新迴到地麵。


    “小王,我剛才觀察了。”丁偉道。


    “咱們這距離太原拱極門也就是小北門,撐死了也就八百米。”


    “這麽點距離,不要說是鬼子的各種火炮,連機槍都能掃到,咱們把指揮部設在這社稷壇是不是太危險了?”


    說到這裏一頓,丁偉又道:“當然,我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全。”


    “我是擔心你,你這個德國留洋歸來的高材生要有個好歹,我黨的損失可就大了。”


    “丁團長,我的安全就更不用擔心。”王野微微一笑又說道,“能殺得了我的鬼子,隻怕是還沒有出娘胎呢。”


    “你小子,還真是跟老李一個德性。”


    丁偉笑道:“行,我就不多說什麽了。”


    說此一頓,又道:“參謀長,趕緊布置。”


    這個參謀長喊的是新一團的參謀長李孝先。


    李孝先應了聲是,趕緊帶著新一團的那幾個參謀開始布置。


    其實也沒有什麽,就是兩部電台,幾部電話,再還有地圖,如果時間還足夠的話,可能還會做一個模擬沙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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