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與君同醉
我繼承了古老神秘組織 作者：十萬菜團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就在深紅的月亮光輝暴漲，淹沒了星星點點的爆炸光輝，世界上，無數人疑惑，擔憂的時候。
分散於世界各地的發射基地，關注這一切的所有知曉內情者，都無法維持鎮定。
成功引爆的喜悅沒有維持多久，便被無情的事實擊垮。
“失敗了。”
這一刻，無數建築內，都在上演著類似的一幕，絕望，死寂，無人作答，隱有悲戚。
京城。
紅井基地內，呂鳳山站在人群裏，感受著壓抑的氣息，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沒有血色的臉龐。
欲言又止。
失敗了，許多人期望的，地球最強大的攻擊，隻爆開一個水花，就被吞沒。
而不久之後，輿論的反撲將會到來，如山唿海嘯。
“部長……”他扭頭看向基地負責人，後者正顫抖著，扶著桌角，正要說話，突然，地麵震動起來。
基地內，揚起刺耳的警報聲。
“發生了什麽？”
人們疑惑。
很快，就有人撞開房門，喊道：“紅井異動！”
呂鳳山麵容一沉，拔出鳳刀，說：“我去看看！”
“等等。”忽然，有人看向衛星傳迴的最新圖像，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那是……誰？”
呂鳳山愕然望去，繼而，瞳孔驟縮。
隻見，宇宙內，竟撐開了一道虛幻的門戶。
外人看不出，可他卻一眼認出，這赫然，與三個月前，他們在紅井下，天庭內目睹的空間通道極為類似。
一道人影，正從門內走出，朝著衛星所在的方向飛來。
他的速度很快，仿佛在空家中跳躍。
當最新的一張照片發迴，他赫然已經來到了衛星鏡頭前。
那是個穿著白色衣袍，麵容清秀的年輕人。
仿佛知曉正有人在注視，鏡頭中，他看過來，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人教蘇寧……是他……”
呂鳳山愣住，然後意識到什麽，顫抖，激動。
那個消失了三個月的人，迴來了。
這一刻，不隻是京城，在世界各地，無數擁有資格，接入共同衛星頻道的人們，都看到了那道身影。
有人疑惑，有人震撼。
……
深空。
寂靜，冰冷。
蘇寧將投向衛星的視線收迴，腳步一動，整個人瞬間跨過極為遙遠的距離，來到月球上方。
他的身體周圍，靈氣撐開了一層無形的膜，仿佛將他與宇宙切割開。
如果仔細看去，會發現，他的肌膚呈現出淡淡的金屬光澤。
三個月，借助上代掌教的幫助，他終於徹底消化了舍利子，真正意義上，與巨靈神兵融合。
將身體，提升到仙人境界。
“這樣的你，不是真正的仙人，但已經足夠承載氣運的加持，而與巨靈融合後，神兵即你，你即神兵，這可以將你的實力，提升到足夠踏足星空的層次。”
上代掌教的教誨言猶在耳。
蘇寧目光閃爍了下，紫綬仙衣化為的長袍無風自動，念頭轉動，身體倏然出現在月海之上。
視野中，黑暗裏，緋紅色的大海在無聲奔湧。
整個世界是寂靜的。
核武爆炸的餘暉在天邊，如夕陽，緩緩沉下，搭配浩瀚的星宇，廣闊無邊，令蘇寧有些失神。
一道海浪掀起。
浪中，有形容怪異的妖魔成群結隊，朝他撲殺而來。
這攻擊也是無聲的。
蘇寧迴神，用瑩白拳頭，朝下方打去。
無聲無息，星光碾過血海，那蜂擁而來的妖魔紛紛爆成血霧，沉入海底。
靈力本就是煉化星光而來，在這裏，它還原為了根本的模樣。
“嘩啦……”蘇寧耳畔，“仿佛”有聲音響起，那不是真正的聲音，而是波動，在他仙識內的反饋。
在踏入這裏的瞬間，他的精神力便擴散開，籠罩了周邊。
蘇寧手一招，血海中，一本巨大的書籍掙紮著飛起，嚐試翻頁，釋放出黑霧巨人。
“死靈之書……”
空氣中，一隻星光凝成的大手將其抓起，壓縮成小小的一冊，落在蘇寧手中。
不用翻開，仙識掃過，他就已經看清了內裏的種種法術：
“上次叫你逃了，沒想到，又見麵了。”
他笑了下，雙手一碾。
神兵加持下，這本曾散落地球，引出末日救亡會的邪書，瞬間灰飛煙滅。
蘇寧隨手一拋，身影如箭飛馳，於無盡的血海上奔行，速度快如閃電，朝感應中的地點飛行。
途中，血海中忽有低沉的吼聲響起。
繼而，百米高的海浪掀起，遮天蔽日。
一頭巨大的，形貌怪異，有著諸多眼球的龐然大物撐開渾圓，滿是尖刺的嘴巴，發出嘶吼。
“是你。”
蘇寧認出了這東西，正是當初，在倫敦上空，險些降臨，最終被他利用聖人法相重傷的妖魔。
按照死靈之書上的記載，這恰是上古四大兇獸中的混沌。
蘇寧未停，隻是身體倏然放大。
成長到百米高，這是巨靈神兵的高度，人與神兵徹底融合的狀態，他沒有做出攻擊的動作。
可混沌卻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驚悸地頓在原地。
下一秒，蘇寧的身影疾速衝來。
瞬間，將混沌撞的粉碎。
血肉橫飛。
這頭四級妖魔，當場身隕！
蘇寧卻未多看，身體驀然懸停於一片海域上，皺眉。
他能感應到，能量源就在下方，可怎麽進入是個問題。
“鑽進去？”
這個念頭浮現的刹那，驟然間，血海沸騰起來，這無疑是極為宏大浩瀚的一幕。
無窮的海洋卷起大漩渦，徐徐塌陷，海麵下，有金色的光穿透上來，仿佛藏著一輪月亮。
蘇寧心下提防，正要後退，忽然，他感受到了一道熟悉親近的氣息。
那是他的身體，不，準確來說，是他體內的神兵的震動。
“嘩啦啦。”
海麵塌陷，蘇寧立於半空，雙眸刺出兩道光束，仿佛穿透水麵，漸漸的，漩渦中心，呈現出一座古老破敗的宮殿。
一株株瑩白的樹木散落。
古老大殿前方，一盞涼亭大小的古樸宮燈飛起，懸浮在半空，釋放出太陽般的光芒，撐開了這血海。
隻是，這宮燈被鎖鏈禁錮，無法離開。
有蒼老的笑聲傳出，而這盞古燈的動作，似乎引來了宮殿深處某個意誌的憤怒：
“玄都！爾敢！”
玄都？！
蘇寧恍然失神，目光鎖定了，古燈中，盤膝打坐，幾乎化為幹屍的道人，此刻，這道人的身軀燃燒著火焰。
仿佛燈芯。
最後的仙元灌入仙器宮燈。
蘇寧瞬間醒悟，這道人，是在燃燒自己殘存的生命，掀開這海洋。
“看來，你已經收到了我留下的禮物。”
火焰中的玄都目光朝蘇寧望來，他沒有說話，聲音卻在他腦海中響起。
這一刻，蘇寧心頭浮現萬語千言，卻竟不知說些什麽。
玄都法師，人教大弟子……巨靈神尊的鑄造者，從上古時代，存活至今的人類。
他竟被囚禁在月亮上。
如此看來，這裏，大概就是所謂的“妖庭”。
蘇寧沉默了下，躬身拱手：“人教弟子，見過師兄。”
玄都頷首微笑：“我已等你許久，想要承載人族氣運，你還勉強，且讓貧道助你一臂之力。”
話落，玄都張開雙臂，身體燃燒的速度陡然加快，宮燈大放光明，有那麽一個瞬間，竟然壓製住了漫天血海。
與此同時，蘇寧隻覺身體再次發生蛻變……不，不是蛻變，而是開啟。
這一刻，身為締造者的玄都，用最後的力量，燃燒自己，開啟了巨靈神尊的完整“權限”。
霎時間，蘇寧的身體由銀轉金，鑄就金身。
與此同時，玄都的身體也於火焰中，化作飛灰，蘇寧張了張嘴，終究，隻是稽首。
一切盡在不言中。
轟隆隆……伴隨玄都“油盡燈枯”，宮燈墜落在地，砸的破舊的妖庭裂縫蔓延，整座大殿都震動起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升起。
蘇寧近乎本能拉升高度，下一秒，大漩渦被血水吞沒，滾滾的血液聚集，拔地而起。
這一刻，從遠處望去，整顆星球的海水都朝漩渦中心湧去。
海水逆流。
積沙成塔。
一道純粹由血水構成的，無比龐大的“人”出現，仿佛披著紅衣。
……
地麵，魔都，街道上。
站在戶外或者趴在窗前的人們，驚訝地望著緋紅的月亮開始褪色，稀薄的紅色凝成了鮮豔的一個點。
武器研發中心，一片靜默，雅雀無聲，隻是與此前的絕望不同，此刻，所有人心頭都湧動著震撼的情緒。
在不久前，親眼看到了那閃現於鏡頭前的蘇寧。
再然後，因為拍攝尺度的緣故，未能看到細節，饒是蘇寧化身百丈，撞碎混沌，在鏡頭中，也幾乎不可見。
直到如今，當月球發生巨變，才終於被捕捉到。
“楚姐，這是……”方晗整個人已經陷入巨大的震撼中。
她想不明白，集合人類發射出的數千枚核武都隻是曇花一現，又有什麽力量，能引發這般驚人的景象。
“人教，”楚雨也終於在這時候迴過神來，神情激動：“是人教！”
……
倫敦，基地內。
騎士們清楚望見窗外的血月濃成一點，空間中，一片嘈雜，西蒙大騎士長死死盯著衛星窗口，等待著下一幅畫。
而當下一秒，最新的畫麵出現時，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人教！”艾米麗脫口道。
不是因為認出了蘇寧，而是因為，照片中，在血月凝成的人影出現時，另外一道，他們熟悉的龐大虛影也隨之顯現。
那不是天尊的形象，是蘇寧的模樣，可那俯瞰人間的虛影，又是如此相像。
這一刻，世界各處，太多人看到了那一幕：
幽深黑暗的宇宙中，泛白月球的月球上方，一左一右，佇立著兩道千米高的虛影，一紅一白，搖搖對峙。
而無人看到的是，這一刻，一縷縷無形的氣運，從世界各處，數十億人頭頂飛起，匯成無數條溪流，奔入星宇。
跨過無盡的距離，湧入蘇寧的體內。
魔都，水央宮內，望氣樓頂，撐到牆壁大的九州鑒立在地上，鏡子中，呈現出蘇寧與女媧對峙的畫麵。
這是它，可以窺見人教成員的能力在發揮作用。
“哼！”
當氣運被抽取時，鏡子前方，通過開靈殿傳送返迴總部的眾多成員們，幾乎同時身體一軟，修為滑落，這是他們的氣運“掌教”收迴的表現。
寧錯身體一晃，卻是咬著嘴唇，與旁邊的雪莉雙手緊握，眼睛仍死死盯著鏡子。
朱一聞、喬恩、呂青、林綰……其餘人，也都是類似的模樣。
隻有好奇湊過來的宋一哲等普通人迷惘地瞪著眼睛，感覺到，仿佛，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連通了世界。
非洲，熾熱的大地上，玖月、玖安、李長亭、遲家夫妻等人同時仰頭，眸光閃爍。
以他們的修為，隱約可以看到，天空中，滾過一條虛幻的河流。
亦或橋梁。
那是氣運之河。
亦是氣運之橋。
“蘇寧……”玖月咬著嘴唇，忐忑期待。
與此同時，月海之上，血水無聲奔流，蘇寧站在法相中，扭頭，望向身後蔚藍的星球。
一道無形無質，如煙如水的橋梁連通了他與世界。
“這就是氣運的力量嗎。”
他呢喃低語，感受著，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仿佛要壓垮這片世界的力量，他扭迴頭，看向對麵的“女媧”。
血海凝聚的，千米高的龐大人影頭頂，站著一道穿著古典長裙，手持油紙傘，麵色蒼白，眼神呆滯的人影。
美姬！
那從妖庭深處蘇醒，來到蘇寧麵前的，竟是美姬。
或者說，是她被“借用”的“身體”。
女媧沒有性別，祂的身體也早被摧毀，這點，蘇寧早知道，卻沒想到，祂竟占據了九尾狐的“身體”。
“你覺得，可以殺了我？”女媧平靜地看著他。
這與蘇寧想象中，有些許不同，他本以為，會遇到一頭沒有理智的怪物。
蘇寧同樣平靜道：“總得試試。”
“就憑你一個偽仙？”女媧似乎嗤笑了一聲，目光落在了蘇寧與地球之間，那條氣運之河，“或者，憑借氣運？”
蘇寧說道：“難道不夠？”
女媧平靜道：“你既然繼承了祂的傳承，就該知道，我同樣擁有撞斷氣運的能力。”
蘇寧沉默了下，道：“我知道。”
這點，上代掌教說過。
女媧見他不語，眼神閃動了下，說：“當初祂之所以死去，是因為遭到了氣運反噬，以你的修為，更無法承受這點。”
蘇寧道：“我知道。”
女媧聲音尖銳了幾分：“你若執意與我交手，我同樣可以斷了你的根本，到時候，你同樣會死。”
又是沉默，蘇寧吐了口氣：“我知道。”
女媧一滯，便聽蘇寧仰起頭，目光清亮：“可我同樣知道，妖魔不可能放過人類。”
“我同樣知道，這場戰爭拖延的越久，越於你有利。”
“我知道，我的力量來自於何處，又肩負著什麽。”
“我知道，我也許會死。”
“我知道……如今的我們，已經退無可退，我們雙方，也早已不死不休。”
月海上，蘇寧每說出一句，他的氣勢便上漲一分。
體外，那屹立於星球之上的虛影便更龐大一重。
當他說完，整個人的氣勢攀升到一個極點，他身後，那綿延的，連通整顆星球的橋梁，幾乎凝結成真實模樣。
是的，他知道。
在上代掌教與他的單獨交談裏，他已經知道，想要真正殺死女媧，自己大概率同樣活不了。
怕麽？
怕。
如果有選擇，他當然也不想去做那個犧牲掉的英雄。
但是……並沒有可選的。
他總不能放棄抵抗，永遠躲在水央宮裏，不，即便想躲，等女媧真正恢複，他也躲不掉。
“上代掌教說的對，這是我們的宿命。”
“退無可退。”
蘇寧張開雙臂，露出笑容：“這一切，也該終結了。”
女媧怒極，整個人再也無法保持鎮定，感受著那熟悉的，數十億人族凝聚的龐大氣運。
看著，蘇寧身體於法相中虛化，轉為一顆星辰。
看著，蘇寧攜數十億份生的渴望，悍然無畏地朝祂撞來。
宇宙倏然亮起。
金色與血色的光輪撞擊在一處，仿佛宇宙初開，這一刻，一道龐大的光暈以此為原點，朝四麵八方擴散開去。
遠處，蔚藍星辰外圍軌道上，那一顆顆衛星，倏然黯淡。
徹底損毀。
地麵，武器研究中心內，一片騷亂，楚雨與方晗等人茫然對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倫敦，騎士組織基地內，窗外，紅月的光芒被吞沒，月亮蕩開金色的光環，這一刻，黑夜仿佛被驅散，太陽升起。
引得無數人驚唿。
京城，紅井基地內，呂鳳山看著那最後一張，仿佛宇宙大爆炸的“相片”，愣在原地，久久失神。
“啊！！”
魔都，水央宮內。
九州鑒陡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人員成員們紛紛側頭，避開，就連器靈老道都嚇得跳出來，捂住眼睛，啊啊啊怪叫著：
“我瞎了！貧道瞎了啊！”
而同樣就在這一時刻，世界範圍內，所有的三級妖魔，無論正在殺戮，亦或休息，分散於何處，都在這一個瞬間，憑空炸開，化為血肉，四散開去。
東瀛某處，一處夢境內，天空猛地碎裂開，世界恢複本貌，城市內，沉睡的人們蘇醒。
“怎麽迴事？”女明星花澤小野詫異地望向四周。
上班族打扮的夏目安憶同樣如此，手中的刀劍，兀自保持著揮砍的姿勢。
“不見了！不見了！那頭三級怎麽死了？”桐原與彌生子兄妹茫然地四下望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歐洲，某座小鎮內。
“再給我一張符籙！”阿爾薩德倒飛著，撞進一家店鋪內，玻璃碎片四濺，朝街道上站著的李修喊道。
牆根下，退迴休息的女編輯拉拉與胖宅布蘭同時翻了個白眼：
“你到底行不行？”
作為資曆最淺的人教成員，三個月來，因為愈漸緊張的局勢，他們也被迫縮短了訓練期，跟隨守夜人隊伍，四處斬妖除魔。
“當然行，我可是……”
阿爾薩德正要給自己正名，突然，就聽不遠處小教堂上，發出一聲淒厲的吼，那頭難纏的妖魔驀然炸開，血肉四散。
非洲，荒原上，一柄柄飛劍劃過大地，玖月法袍鼓動，便見所經之處，妖魔或炸開，或瘋狂逃竄，全然沒有了平素的兇狠。
“這是……”李長亭確認般問。
玖安喃喃：“他，成功了。”
玖月肩頭顫抖，眼眶紅紅地望向天空，心中有劫後餘生的欣喜，也有著某種，空蕩蕩的情緒。
就仿佛，有什麽東西，徹底失去了。
……
……
月球爆炸隻有一瞬間，可其擴散開的金色光環，卻持續了足足三日。
之後的三天裏，整個月球都被持續燃燒著。
直到熄滅時，已經再無半點血海的痕跡。
一切仿佛都恢複了正常。
核武爆炸那一日，地球上，三級以上妖魔全死，二級滅亡近九成，一級倒還有不少幸存。
不過，也已經無法對人類世界造成威脅。
普通人並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力量消滅了妖魔的“巢穴”，但有傳言，是人教那位從未露麵的掌教出手，與妖魔同歸於盡。
天下哀歎。
世界和平。
……
時間一天天過去，那一日的餘波也漸漸平息。
九月二十一日。
中秋。
人教總部，水央宮內。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沿著仙橋奔跑，然後踩著樓梯，衝上望氣樓頂。
為首的雪莉穿著件印著皮卡丘的t恤，小短裙，氣喘籲籲，好不容易跑上來，扶著欄杆，望向小桌後那道盤膝打坐的人影：
“前前前……前輩！出大事了！”
穿著白色長袍，神態出塵的蘇寧睜開雙目，無奈道：
“又怎麽了？”
“我來說！我來說！”
戴著鴨舌帽，穿破洞牛仔褲的喬索索衝上來，急吼吼地表現道：
“你不是說，今晚中秋賞月，咱們人教成員都聚一聚，要弄一桌晚宴嗎。”
“對啊，怎麽了？”蘇寧納悶，心想這點小事，能出什麽問題？
喬索索咽了口吐沫，說：
“本來酒店都做好了，結果，我們一個沒看出，蘿衣帶著敖乙混過去了……準備好的飯菜，都沒了！”
蘇寧長舒一口氣，一副少見多怪的模樣：
“時間還早，再訂一桌就是。”
雪莉撐大了二次元大眼睛，猛地搖頭：
“這不是關鍵，是花仙子聽說了酒店裏還備有很多食材，她已經臨時接手，掌勺，準備親自下廚了！”
蘇寧豁然起身，如臨大敵，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把寧錯叫來。”
“好！”
兩人一溜煙跑下去，不多時，穿著長裙，黑發披肩的大管家登樓，看到了負手焦急踱步的蘇寧，嫣然一笑：
“掌教，你是為了晚宴的事著急嗎？”
“你解決了？”蘇寧挑眉。
寧錯微笑頷首：
“我將蘿衣和敖乙偷偷送進了酒店食材冷庫，另外找了第二家酒店訂餐。”
蘇寧遞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大為滿意，讚許了兩句，見她欲言又止，不由道：
“有事？”
寧錯點頭，說道：“有幾件。”
“坐下說。”蘇寧拉著她落座，就聽後者道：
“第一個事，是關於接下來的國際聯合清繳行動的。
妖魔雖然全球範圍敗退，可還有一些低等級的殘留，躲藏在各地，需要慢慢清理，各大超凡組織召開會議，製定了一個共同清繳行動，我們要不要參加？”
蘇寧果斷道：
“當然要參加，正好，也給年輕成員一個曆練的機會。
妖魔雖然退去了，可修行不能廢，這方麵，可以由一聞帶隊，教內高手輪換護航。
按照曆史的經驗，等妖魔徹底平息，也許各國間，就要進行超凡競賽了。
我們人教不會插手這些，但該有的傳承還是要保留的，不過，也許該換一種方式，比如，參考守夜人的模式？全球招收弟子。”
寧錯拿出小本本，認真記錄，然後道：
“第二件，殿堂方麵發消息，說想要和我們深度合作，用科學的方法，研究修行體係。
這個他們一直想做，但之前妖魔壓力在，沒有資源和時間投入在這邊，現在準備重啟項目，由紅井基地負責。”
蘇寧略作思考，點頭：
“可以，這對我們也有利，相比於血媒進化，還是修行對身體的傷害更小，也許可以惠及更多人。
但第一步，可以從煉器術上做突破口。
我看宋一哲和大河直人搞的就不錯。可以做個典型，至於修行體係的構建，我已有人選。”
寧錯點頭記下，然後蓋上本子，認真道：
“還有個私人問題。”
她猶豫了下，問：
“我們為什麽要向外宣傳，說你已經和妖魔同歸於盡了？”
蘇寧笑了笑，說：
“不然呢？一個活著的，拯救了全人類的超凡者，你覺得會不會讓很多組織睡不著覺？
名望太高，未必是好事，人教的名氣已經夠大了。
掌教……既然過去沒人見過，那以後，也照舊就好。”
寧錯恍然，若有所思。
蘇寧沉吟了下，繼續道：
“另外，這也不算假話，當時，正常來講，我的確應該已經身死道消。隻是，略微發生了些意外。”
“哦？”
“我本來以為，女媧會撞斷我的氣運，和我同歸於盡，但沒想到，關鍵時候，玉藻前出現，與美姬融合，於是，有那麽一個瞬間，女媧恢複了人性。”
“您的意思是……”
蘇寧搖頭，說：
“我不知道。也許是玉藻前的幫助，也許是美姬放棄了，亦或者……是那一刻，女媧恢複了自我，誰知道呢？
總之，祂沒有去撞，或者說，有了那麽一瞬間的遲疑，我這才活了下來。”
寧錯想了想，忽然說：
“據說聖人可以推演天機，女媧也是聖人，有沒有那麽一個可能……祂當初，留下美姬在人間的時候，還留有一絲清醒？”
長久的沉默。
蘇寧笑了下：“誰知道呢。”
寧錯沒再說話，起身離開，去籌備中秋晚宴。
蘇寧又坐了一會，站起身，慢慢下樓，敲響玖月的房門，房間裏響了幾秒，才說：
“進。”
蘇寧推門進入，就看到了水霧氤氳的浴室，剛披上法袍，頭發濕漉漉的玖月。
就很無語。
為什麽，每次進來，都在洗澡？
被動技能？
“什麽事？”玖月故作平淡地問道。
蘇寧沉默了下，說：“玖前輩的事……”
玖月打斷他，說：“這和你無關，父親既然決定了為了使命犧牲，那就是他的選擇。”
蘇寧眨眨眼，看她：“我聽花仙子說，從天庭迴來那天，你哭了。”
玖月炸毛，動作誇張地瞪眼睛：
“別聽她胡說！沒有的事！”
“是嗎？”蘇寧故作迷惑。
然後，變戲法一樣，抖落出一張紙人，紙人迎風見漲，化為了魂體形態的上代掌教，微笑地看著她。
“我在天庭裏研究了很久，終於成功保留下玖前輩的一絲殘魂，雖然已經失去了力量，但好歹，沒煙消雲散……”蘇寧說著。
就看到，玖月猛地捂住了嘴巴，眼眶裏，喜悅的淚水滾滾滑落。
……
魔都，雨花弄堂。
當呂鳳山和白起拎著月餅，結伴走到麵館門口，看到店內彌漫出的水霧，露出笑容：
“老板娘，來兩份招牌湯麵。”
“稍等。”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坐在了熟悉的位置，呂鳳山翹著腿，把鳳刀拍在旁邊，白起瞪了他一眼，鄙夷道：
“粗俗。”
“你說對了，確實比你粗。”呂鳳山眉飛色舞。
白起愣住，沒接住梗。
呂鳳山哈哈大笑，得意的不行。
他前兩天，專門找蘇寧討教過，怎麽對付裝逼犯。
恩，呂閻羅的邏輯是，蘇寧這麽喜歡裝逼，人前顯聖，肯定也知道反製的措施，蘇寧給出的方法是，將對手拉到自己的層次，用豐富的黃段子打敗他……
這時候，店內，擼起袖口，露出潔白小臂的林綰走出來，將兩碗素麵放下，笑吟吟看著兩人。
“快吃吧，吃完了，有正事和你們說。”
兩人端起麵碗，茫然：“正事？”
林綰笑吟吟道：“關於人教與殿堂合作開發修行體係的合作，小女子不才，為人教對接負責人，今後，希望合作愉快。”
她將玉符放在桌上，眉梢俏麗。
呂鳳山：？？
白起：？？！
……
當晚，中秋佳節，人教各部成員匯聚水央宮，熱鬧非凡。
望氣樓頂。
蘇寧舉杯，望著天上瑩白銀月：“幹杯，今夜……”
眾人舉杯共飲：“不醉不歸！”
……
（全書完）
分散於世界各地的發射基地，關注這一切的所有知曉內情者，都無法維持鎮定。
成功引爆的喜悅沒有維持多久，便被無情的事實擊垮。
“失敗了。”
這一刻，無數建築內，都在上演著類似的一幕，絕望，死寂，無人作答，隱有悲戚。
京城。
紅井基地內，呂鳳山站在人群裏，感受著壓抑的氣息，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沒有血色的臉龐。
欲言又止。
失敗了，許多人期望的，地球最強大的攻擊，隻爆開一個水花，就被吞沒。
而不久之後，輿論的反撲將會到來，如山唿海嘯。
“部長……”他扭頭看向基地負責人，後者正顫抖著，扶著桌角，正要說話，突然，地麵震動起來。
基地內，揚起刺耳的警報聲。
“發生了什麽？”
人們疑惑。
很快，就有人撞開房門，喊道：“紅井異動！”
呂鳳山麵容一沉，拔出鳳刀，說：“我去看看！”
“等等。”忽然，有人看向衛星傳迴的最新圖像，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那是……誰？”
呂鳳山愕然望去，繼而，瞳孔驟縮。
隻見，宇宙內，竟撐開了一道虛幻的門戶。
外人看不出，可他卻一眼認出，這赫然，與三個月前，他們在紅井下，天庭內目睹的空間通道極為類似。
一道人影，正從門內走出，朝著衛星所在的方向飛來。
他的速度很快，仿佛在空家中跳躍。
當最新的一張照片發迴，他赫然已經來到了衛星鏡頭前。
那是個穿著白色衣袍，麵容清秀的年輕人。
仿佛知曉正有人在注視，鏡頭中，他看過來，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人教蘇寧……是他……”
呂鳳山愣住，然後意識到什麽，顫抖，激動。
那個消失了三個月的人，迴來了。
這一刻，不隻是京城，在世界各地，無數擁有資格，接入共同衛星頻道的人們，都看到了那道身影。
有人疑惑，有人震撼。
……
深空。
寂靜，冰冷。
蘇寧將投向衛星的視線收迴，腳步一動，整個人瞬間跨過極為遙遠的距離，來到月球上方。
他的身體周圍，靈氣撐開了一層無形的膜，仿佛將他與宇宙切割開。
如果仔細看去，會發現，他的肌膚呈現出淡淡的金屬光澤。
三個月，借助上代掌教的幫助，他終於徹底消化了舍利子，真正意義上，與巨靈神兵融合。
將身體，提升到仙人境界。
“這樣的你，不是真正的仙人，但已經足夠承載氣運的加持，而與巨靈融合後，神兵即你，你即神兵，這可以將你的實力，提升到足夠踏足星空的層次。”
上代掌教的教誨言猶在耳。
蘇寧目光閃爍了下，紫綬仙衣化為的長袍無風自動，念頭轉動，身體倏然出現在月海之上。
視野中，黑暗裏，緋紅色的大海在無聲奔湧。
整個世界是寂靜的。
核武爆炸的餘暉在天邊，如夕陽，緩緩沉下，搭配浩瀚的星宇，廣闊無邊，令蘇寧有些失神。
一道海浪掀起。
浪中，有形容怪異的妖魔成群結隊，朝他撲殺而來。
這攻擊也是無聲的。
蘇寧迴神，用瑩白拳頭，朝下方打去。
無聲無息，星光碾過血海，那蜂擁而來的妖魔紛紛爆成血霧，沉入海底。
靈力本就是煉化星光而來，在這裏，它還原為了根本的模樣。
“嘩啦……”蘇寧耳畔，“仿佛”有聲音響起，那不是真正的聲音，而是波動，在他仙識內的反饋。
在踏入這裏的瞬間，他的精神力便擴散開，籠罩了周邊。
蘇寧手一招，血海中，一本巨大的書籍掙紮著飛起，嚐試翻頁，釋放出黑霧巨人。
“死靈之書……”
空氣中，一隻星光凝成的大手將其抓起，壓縮成小小的一冊，落在蘇寧手中。
不用翻開，仙識掃過，他就已經看清了內裏的種種法術：
“上次叫你逃了，沒想到，又見麵了。”
他笑了下，雙手一碾。
神兵加持下，這本曾散落地球，引出末日救亡會的邪書，瞬間灰飛煙滅。
蘇寧隨手一拋，身影如箭飛馳，於無盡的血海上奔行，速度快如閃電，朝感應中的地點飛行。
途中，血海中忽有低沉的吼聲響起。
繼而，百米高的海浪掀起，遮天蔽日。
一頭巨大的，形貌怪異，有著諸多眼球的龐然大物撐開渾圓，滿是尖刺的嘴巴，發出嘶吼。
“是你。”
蘇寧認出了這東西，正是當初，在倫敦上空，險些降臨，最終被他利用聖人法相重傷的妖魔。
按照死靈之書上的記載，這恰是上古四大兇獸中的混沌。
蘇寧未停，隻是身體倏然放大。
成長到百米高，這是巨靈神兵的高度，人與神兵徹底融合的狀態，他沒有做出攻擊的動作。
可混沌卻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驚悸地頓在原地。
下一秒，蘇寧的身影疾速衝來。
瞬間，將混沌撞的粉碎。
血肉橫飛。
這頭四級妖魔，當場身隕！
蘇寧卻未多看，身體驀然懸停於一片海域上，皺眉。
他能感應到，能量源就在下方，可怎麽進入是個問題。
“鑽進去？”
這個念頭浮現的刹那，驟然間，血海沸騰起來，這無疑是極為宏大浩瀚的一幕。
無窮的海洋卷起大漩渦，徐徐塌陷，海麵下，有金色的光穿透上來，仿佛藏著一輪月亮。
蘇寧心下提防，正要後退，忽然，他感受到了一道熟悉親近的氣息。
那是他的身體，不，準確來說，是他體內的神兵的震動。
“嘩啦啦。”
海麵塌陷，蘇寧立於半空，雙眸刺出兩道光束，仿佛穿透水麵，漸漸的，漩渦中心，呈現出一座古老破敗的宮殿。
一株株瑩白的樹木散落。
古老大殿前方，一盞涼亭大小的古樸宮燈飛起，懸浮在半空，釋放出太陽般的光芒，撐開了這血海。
隻是，這宮燈被鎖鏈禁錮，無法離開。
有蒼老的笑聲傳出，而這盞古燈的動作，似乎引來了宮殿深處某個意誌的憤怒：
“玄都！爾敢！”
玄都？！
蘇寧恍然失神，目光鎖定了，古燈中，盤膝打坐，幾乎化為幹屍的道人，此刻，這道人的身軀燃燒著火焰。
仿佛燈芯。
最後的仙元灌入仙器宮燈。
蘇寧瞬間醒悟，這道人，是在燃燒自己殘存的生命，掀開這海洋。
“看來，你已經收到了我留下的禮物。”
火焰中的玄都目光朝蘇寧望來，他沒有說話，聲音卻在他腦海中響起。
這一刻，蘇寧心頭浮現萬語千言，卻竟不知說些什麽。
玄都法師，人教大弟子……巨靈神尊的鑄造者，從上古時代，存活至今的人類。
他竟被囚禁在月亮上。
如此看來，這裏，大概就是所謂的“妖庭”。
蘇寧沉默了下，躬身拱手：“人教弟子，見過師兄。”
玄都頷首微笑：“我已等你許久，想要承載人族氣運，你還勉強，且讓貧道助你一臂之力。”
話落，玄都張開雙臂，身體燃燒的速度陡然加快，宮燈大放光明，有那麽一個瞬間，竟然壓製住了漫天血海。
與此同時，蘇寧隻覺身體再次發生蛻變……不，不是蛻變，而是開啟。
這一刻，身為締造者的玄都，用最後的力量，燃燒自己，開啟了巨靈神尊的完整“權限”。
霎時間，蘇寧的身體由銀轉金，鑄就金身。
與此同時，玄都的身體也於火焰中，化作飛灰，蘇寧張了張嘴，終究，隻是稽首。
一切盡在不言中。
轟隆隆……伴隨玄都“油盡燈枯”，宮燈墜落在地，砸的破舊的妖庭裂縫蔓延，整座大殿都震動起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升起。
蘇寧近乎本能拉升高度，下一秒，大漩渦被血水吞沒，滾滾的血液聚集，拔地而起。
這一刻，從遠處望去，整顆星球的海水都朝漩渦中心湧去。
海水逆流。
積沙成塔。
一道純粹由血水構成的，無比龐大的“人”出現，仿佛披著紅衣。
……
地麵，魔都，街道上。
站在戶外或者趴在窗前的人們，驚訝地望著緋紅的月亮開始褪色，稀薄的紅色凝成了鮮豔的一個點。
武器研發中心，一片靜默，雅雀無聲，隻是與此前的絕望不同，此刻，所有人心頭都湧動著震撼的情緒。
在不久前，親眼看到了那閃現於鏡頭前的蘇寧。
再然後，因為拍攝尺度的緣故，未能看到細節，饒是蘇寧化身百丈，撞碎混沌，在鏡頭中，也幾乎不可見。
直到如今，當月球發生巨變，才終於被捕捉到。
“楚姐，這是……”方晗整個人已經陷入巨大的震撼中。
她想不明白，集合人類發射出的數千枚核武都隻是曇花一現，又有什麽力量，能引發這般驚人的景象。
“人教，”楚雨也終於在這時候迴過神來，神情激動：“是人教！”
……
倫敦，基地內。
騎士們清楚望見窗外的血月濃成一點，空間中，一片嘈雜，西蒙大騎士長死死盯著衛星窗口，等待著下一幅畫。
而當下一秒，最新的畫麵出現時，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人教！”艾米麗脫口道。
不是因為認出了蘇寧，而是因為，照片中，在血月凝成的人影出現時，另外一道，他們熟悉的龐大虛影也隨之顯現。
那不是天尊的形象，是蘇寧的模樣，可那俯瞰人間的虛影，又是如此相像。
這一刻，世界各處，太多人看到了那一幕：
幽深黑暗的宇宙中，泛白月球的月球上方，一左一右，佇立著兩道千米高的虛影，一紅一白，搖搖對峙。
而無人看到的是，這一刻，一縷縷無形的氣運，從世界各處，數十億人頭頂飛起，匯成無數條溪流，奔入星宇。
跨過無盡的距離，湧入蘇寧的體內。
魔都，水央宮內，望氣樓頂，撐到牆壁大的九州鑒立在地上，鏡子中，呈現出蘇寧與女媧對峙的畫麵。
這是它，可以窺見人教成員的能力在發揮作用。
“哼！”
當氣運被抽取時，鏡子前方，通過開靈殿傳送返迴總部的眾多成員們，幾乎同時身體一軟，修為滑落，這是他們的氣運“掌教”收迴的表現。
寧錯身體一晃，卻是咬著嘴唇，與旁邊的雪莉雙手緊握，眼睛仍死死盯著鏡子。
朱一聞、喬恩、呂青、林綰……其餘人，也都是類似的模樣。
隻有好奇湊過來的宋一哲等普通人迷惘地瞪著眼睛，感覺到，仿佛，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連通了世界。
非洲，熾熱的大地上，玖月、玖安、李長亭、遲家夫妻等人同時仰頭，眸光閃爍。
以他們的修為，隱約可以看到，天空中，滾過一條虛幻的河流。
亦或橋梁。
那是氣運之河。
亦是氣運之橋。
“蘇寧……”玖月咬著嘴唇，忐忑期待。
與此同時，月海之上，血水無聲奔流，蘇寧站在法相中，扭頭，望向身後蔚藍的星球。
一道無形無質，如煙如水的橋梁連通了他與世界。
“這就是氣運的力量嗎。”
他呢喃低語，感受著，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仿佛要壓垮這片世界的力量，他扭迴頭，看向對麵的“女媧”。
血海凝聚的，千米高的龐大人影頭頂，站著一道穿著古典長裙，手持油紙傘，麵色蒼白，眼神呆滯的人影。
美姬！
那從妖庭深處蘇醒，來到蘇寧麵前的，竟是美姬。
或者說，是她被“借用”的“身體”。
女媧沒有性別，祂的身體也早被摧毀，這點，蘇寧早知道，卻沒想到，祂竟占據了九尾狐的“身體”。
“你覺得，可以殺了我？”女媧平靜地看著他。
這與蘇寧想象中，有些許不同，他本以為，會遇到一頭沒有理智的怪物。
蘇寧同樣平靜道：“總得試試。”
“就憑你一個偽仙？”女媧似乎嗤笑了一聲，目光落在了蘇寧與地球之間，那條氣運之河，“或者，憑借氣運？”
蘇寧說道：“難道不夠？”
女媧平靜道：“你既然繼承了祂的傳承，就該知道，我同樣擁有撞斷氣運的能力。”
蘇寧沉默了下，道：“我知道。”
這點，上代掌教說過。
女媧見他不語，眼神閃動了下，說：“當初祂之所以死去，是因為遭到了氣運反噬，以你的修為，更無法承受這點。”
蘇寧道：“我知道。”
女媧聲音尖銳了幾分：“你若執意與我交手，我同樣可以斷了你的根本，到時候，你同樣會死。”
又是沉默，蘇寧吐了口氣：“我知道。”
女媧一滯，便聽蘇寧仰起頭，目光清亮：“可我同樣知道，妖魔不可能放過人類。”
“我同樣知道，這場戰爭拖延的越久，越於你有利。”
“我知道，我的力量來自於何處，又肩負著什麽。”
“我知道，我也許會死。”
“我知道……如今的我們，已經退無可退，我們雙方，也早已不死不休。”
月海上，蘇寧每說出一句，他的氣勢便上漲一分。
體外，那屹立於星球之上的虛影便更龐大一重。
當他說完，整個人的氣勢攀升到一個極點，他身後，那綿延的，連通整顆星球的橋梁，幾乎凝結成真實模樣。
是的，他知道。
在上代掌教與他的單獨交談裏，他已經知道，想要真正殺死女媧，自己大概率同樣活不了。
怕麽？
怕。
如果有選擇，他當然也不想去做那個犧牲掉的英雄。
但是……並沒有可選的。
他總不能放棄抵抗，永遠躲在水央宮裏，不，即便想躲，等女媧真正恢複，他也躲不掉。
“上代掌教說的對，這是我們的宿命。”
“退無可退。”
蘇寧張開雙臂，露出笑容：“這一切，也該終結了。”
女媧怒極，整個人再也無法保持鎮定，感受著那熟悉的，數十億人族凝聚的龐大氣運。
看著，蘇寧身體於法相中虛化，轉為一顆星辰。
看著，蘇寧攜數十億份生的渴望，悍然無畏地朝祂撞來。
宇宙倏然亮起。
金色與血色的光輪撞擊在一處，仿佛宇宙初開，這一刻，一道龐大的光暈以此為原點，朝四麵八方擴散開去。
遠處，蔚藍星辰外圍軌道上，那一顆顆衛星，倏然黯淡。
徹底損毀。
地麵，武器研究中心內，一片騷亂，楚雨與方晗等人茫然對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倫敦，騎士組織基地內，窗外，紅月的光芒被吞沒，月亮蕩開金色的光環，這一刻，黑夜仿佛被驅散，太陽升起。
引得無數人驚唿。
京城，紅井基地內，呂鳳山看著那最後一張，仿佛宇宙大爆炸的“相片”，愣在原地，久久失神。
“啊！！”
魔都，水央宮內。
九州鑒陡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人員成員們紛紛側頭，避開，就連器靈老道都嚇得跳出來，捂住眼睛，啊啊啊怪叫著：
“我瞎了！貧道瞎了啊！”
而同樣就在這一時刻，世界範圍內，所有的三級妖魔，無論正在殺戮，亦或休息，分散於何處，都在這一個瞬間，憑空炸開，化為血肉，四散開去。
東瀛某處，一處夢境內，天空猛地碎裂開，世界恢複本貌，城市內，沉睡的人們蘇醒。
“怎麽迴事？”女明星花澤小野詫異地望向四周。
上班族打扮的夏目安憶同樣如此，手中的刀劍，兀自保持著揮砍的姿勢。
“不見了！不見了！那頭三級怎麽死了？”桐原與彌生子兄妹茫然地四下望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歐洲，某座小鎮內。
“再給我一張符籙！”阿爾薩德倒飛著，撞進一家店鋪內，玻璃碎片四濺，朝街道上站著的李修喊道。
牆根下，退迴休息的女編輯拉拉與胖宅布蘭同時翻了個白眼：
“你到底行不行？”
作為資曆最淺的人教成員，三個月來，因為愈漸緊張的局勢，他們也被迫縮短了訓練期，跟隨守夜人隊伍，四處斬妖除魔。
“當然行，我可是……”
阿爾薩德正要給自己正名，突然，就聽不遠處小教堂上，發出一聲淒厲的吼，那頭難纏的妖魔驀然炸開，血肉四散。
非洲，荒原上，一柄柄飛劍劃過大地，玖月法袍鼓動，便見所經之處，妖魔或炸開，或瘋狂逃竄，全然沒有了平素的兇狠。
“這是……”李長亭確認般問。
玖安喃喃：“他，成功了。”
玖月肩頭顫抖，眼眶紅紅地望向天空，心中有劫後餘生的欣喜，也有著某種，空蕩蕩的情緒。
就仿佛，有什麽東西，徹底失去了。
……
……
月球爆炸隻有一瞬間，可其擴散開的金色光環，卻持續了足足三日。
之後的三天裏，整個月球都被持續燃燒著。
直到熄滅時，已經再無半點血海的痕跡。
一切仿佛都恢複了正常。
核武爆炸那一日，地球上，三級以上妖魔全死，二級滅亡近九成，一級倒還有不少幸存。
不過，也已經無法對人類世界造成威脅。
普通人並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力量消滅了妖魔的“巢穴”，但有傳言，是人教那位從未露麵的掌教出手，與妖魔同歸於盡。
天下哀歎。
世界和平。
……
時間一天天過去，那一日的餘波也漸漸平息。
九月二十一日。
中秋。
人教總部，水央宮內。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沿著仙橋奔跑，然後踩著樓梯，衝上望氣樓頂。
為首的雪莉穿著件印著皮卡丘的t恤，小短裙，氣喘籲籲，好不容易跑上來，扶著欄杆，望向小桌後那道盤膝打坐的人影：
“前前前……前輩！出大事了！”
穿著白色長袍，神態出塵的蘇寧睜開雙目，無奈道：
“又怎麽了？”
“我來說！我來說！”
戴著鴨舌帽，穿破洞牛仔褲的喬索索衝上來，急吼吼地表現道：
“你不是說，今晚中秋賞月，咱們人教成員都聚一聚，要弄一桌晚宴嗎。”
“對啊，怎麽了？”蘇寧納悶，心想這點小事，能出什麽問題？
喬索索咽了口吐沫，說：
“本來酒店都做好了，結果，我們一個沒看出，蘿衣帶著敖乙混過去了……準備好的飯菜，都沒了！”
蘇寧長舒一口氣，一副少見多怪的模樣：
“時間還早，再訂一桌就是。”
雪莉撐大了二次元大眼睛，猛地搖頭：
“這不是關鍵，是花仙子聽說了酒店裏還備有很多食材，她已經臨時接手，掌勺，準備親自下廚了！”
蘇寧豁然起身，如臨大敵，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把寧錯叫來。”
“好！”
兩人一溜煙跑下去，不多時，穿著長裙，黑發披肩的大管家登樓，看到了負手焦急踱步的蘇寧，嫣然一笑：
“掌教，你是為了晚宴的事著急嗎？”
“你解決了？”蘇寧挑眉。
寧錯微笑頷首：
“我將蘿衣和敖乙偷偷送進了酒店食材冷庫，另外找了第二家酒店訂餐。”
蘇寧遞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大為滿意，讚許了兩句，見她欲言又止，不由道：
“有事？”
寧錯點頭，說道：“有幾件。”
“坐下說。”蘇寧拉著她落座，就聽後者道：
“第一個事，是關於接下來的國際聯合清繳行動的。
妖魔雖然全球範圍敗退，可還有一些低等級的殘留，躲藏在各地，需要慢慢清理，各大超凡組織召開會議，製定了一個共同清繳行動，我們要不要參加？”
蘇寧果斷道：
“當然要參加，正好，也給年輕成員一個曆練的機會。
妖魔雖然退去了，可修行不能廢，這方麵，可以由一聞帶隊，教內高手輪換護航。
按照曆史的經驗，等妖魔徹底平息，也許各國間，就要進行超凡競賽了。
我們人教不會插手這些，但該有的傳承還是要保留的，不過，也許該換一種方式，比如，參考守夜人的模式？全球招收弟子。”
寧錯拿出小本本，認真記錄，然後道：
“第二件，殿堂方麵發消息，說想要和我們深度合作，用科學的方法，研究修行體係。
這個他們一直想做，但之前妖魔壓力在，沒有資源和時間投入在這邊，現在準備重啟項目，由紅井基地負責。”
蘇寧略作思考，點頭：
“可以，這對我們也有利，相比於血媒進化，還是修行對身體的傷害更小，也許可以惠及更多人。
但第一步，可以從煉器術上做突破口。
我看宋一哲和大河直人搞的就不錯。可以做個典型，至於修行體係的構建，我已有人選。”
寧錯點頭記下，然後蓋上本子，認真道：
“還有個私人問題。”
她猶豫了下，問：
“我們為什麽要向外宣傳，說你已經和妖魔同歸於盡了？”
蘇寧笑了笑，說：
“不然呢？一個活著的，拯救了全人類的超凡者，你覺得會不會讓很多組織睡不著覺？
名望太高，未必是好事，人教的名氣已經夠大了。
掌教……既然過去沒人見過，那以後，也照舊就好。”
寧錯恍然，若有所思。
蘇寧沉吟了下，繼續道：
“另外，這也不算假話，當時，正常來講，我的確應該已經身死道消。隻是，略微發生了些意外。”
“哦？”
“我本來以為，女媧會撞斷我的氣運，和我同歸於盡，但沒想到，關鍵時候，玉藻前出現，與美姬融合，於是，有那麽一個瞬間，女媧恢複了人性。”
“您的意思是……”
蘇寧搖頭，說：
“我不知道。也許是玉藻前的幫助，也許是美姬放棄了，亦或者……是那一刻，女媧恢複了自我，誰知道呢？
總之，祂沒有去撞，或者說，有了那麽一瞬間的遲疑，我這才活了下來。”
寧錯想了想，忽然說：
“據說聖人可以推演天機，女媧也是聖人，有沒有那麽一個可能……祂當初，留下美姬在人間的時候，還留有一絲清醒？”
長久的沉默。
蘇寧笑了下：“誰知道呢。”
寧錯沒再說話，起身離開，去籌備中秋晚宴。
蘇寧又坐了一會，站起身，慢慢下樓，敲響玖月的房門，房間裏響了幾秒，才說：
“進。”
蘇寧推門進入，就看到了水霧氤氳的浴室，剛披上法袍，頭發濕漉漉的玖月。
就很無語。
為什麽，每次進來，都在洗澡？
被動技能？
“什麽事？”玖月故作平淡地問道。
蘇寧沉默了下，說：“玖前輩的事……”
玖月打斷他，說：“這和你無關，父親既然決定了為了使命犧牲，那就是他的選擇。”
蘇寧眨眨眼，看她：“我聽花仙子說，從天庭迴來那天，你哭了。”
玖月炸毛，動作誇張地瞪眼睛：
“別聽她胡說！沒有的事！”
“是嗎？”蘇寧故作迷惑。
然後，變戲法一樣，抖落出一張紙人，紙人迎風見漲，化為了魂體形態的上代掌教，微笑地看著她。
“我在天庭裏研究了很久，終於成功保留下玖前輩的一絲殘魂，雖然已經失去了力量，但好歹，沒煙消雲散……”蘇寧說著。
就看到，玖月猛地捂住了嘴巴，眼眶裏，喜悅的淚水滾滾滑落。
……
魔都，雨花弄堂。
當呂鳳山和白起拎著月餅，結伴走到麵館門口，看到店內彌漫出的水霧，露出笑容：
“老板娘，來兩份招牌湯麵。”
“稍等。”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坐在了熟悉的位置，呂鳳山翹著腿，把鳳刀拍在旁邊，白起瞪了他一眼，鄙夷道：
“粗俗。”
“你說對了，確實比你粗。”呂鳳山眉飛色舞。
白起愣住，沒接住梗。
呂鳳山哈哈大笑，得意的不行。
他前兩天，專門找蘇寧討教過，怎麽對付裝逼犯。
恩，呂閻羅的邏輯是，蘇寧這麽喜歡裝逼，人前顯聖，肯定也知道反製的措施，蘇寧給出的方法是，將對手拉到自己的層次，用豐富的黃段子打敗他……
這時候，店內，擼起袖口，露出潔白小臂的林綰走出來，將兩碗素麵放下，笑吟吟看著兩人。
“快吃吧，吃完了，有正事和你們說。”
兩人端起麵碗，茫然：“正事？”
林綰笑吟吟道：“關於人教與殿堂合作開發修行體係的合作，小女子不才，為人教對接負責人，今後，希望合作愉快。”
她將玉符放在桌上，眉梢俏麗。
呂鳳山：？？
白起：？？！
……
當晚，中秋佳節，人教各部成員匯聚水央宮，熱鬧非凡。
望氣樓頂。
蘇寧舉杯，望著天上瑩白銀月：“幹杯，今夜……”
眾人舉杯共飲：“不醉不歸！”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