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達·金從小就展現出與眾不同的藝術天分。


    他畫的牛羊比任何孩子都真切,他的歌聲能夠引來小鳥駐足聆聽,但是最讓人讚賞的,是他的雕藝。


    一塊普通的木料在他手裏能夠獲得生命,最難打磨的岩石也會按照他心中所想玲瓏剔透。


    毫不誇張的說,金是整個村子最受歡迎的人,在那個黑暗的年代,他的藝術天分為大家帶來僅有的喜悅。


    盡管大家都吃不飽,但是人們樂於把自己的口糧分享給他,為了迴報這唯一的精神慰藉。


    很快,金的名氣就傳到了臨近的鎮子上,被那裏的雕藝大師看中,收為徒弟。


    金很高興,因為他也想成為藝術大師,這無疑是最快的捷徑。


    在成年之前,金經常迴村子看望鄉親,帶著他的作品和從鎮子上買來的美食。


    在成年之後,他迴來的次數越來越少,因為他愛上了一個女孩,他更願意把剩餘的時間用在和女孩的相處上。


    女孩是他的師妹,也是一個熱愛雕藝的人,相同的愛好讓兩人的交往更加純粹。


    雕藝大師很喜歡這兩個徒弟,兩人都是孤兒,他願意當他們的父母。


    終於到了該成家的年齡,大師用積蓄為他們購置了一座新房子,屋內所有的裝飾都是大師夙興夜寐製作的臻品。


    金經常想,諸神讓他度過了一個艱苦的童年,是為了日後的美好,就像現在的生活。


    老師、妻子、愛好、名聲,還有即將出世的孩子,人世圓滿不過如此。


    建造高牆大廈需要一磚一瓦、一朝一夕,但是坍塌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金好久沒有迴鄉了,他帶了好多傑作與美食,與相親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宴會。


    等他迴家時,迎接他的卻是滿地鮮血與衣衫不整的妻子,像凋謝的薔薇散了一地。


    金的世界坍塌了,他的眼中隻剩下灰色與鮮紅。


    他捶胸頓足,他無助哀嚎,他毀掉了早已做好的嬰兒車,他撕爛了自己的臉。


    與這一切一起消失的,還有他最敬愛的老師。


    師徒再次相遇是在三年後,地點從德瑪西亞南部變成了北部,整整三年,金終於找到了他。


    他看著瑟縮在牆角的老師,感覺心中的仇恨似乎不那麽強烈了,此刻,他隻想要一個答案。


    “我嫉妒你的才華,到最後,隻想到了這一個你無法逾越的作品。”


    這就是金得到的答案。


    “我會讓你看到更加傑出的作品。”


    金摘下了已經戴了三年的麵具,新的麵具是用老師的臉皮做的,他希望新的作品麵世時,老師能夠第一個看到。


    當大火燃盡這座小木屋時,金獲得了靈感,卡達·金從此變成了卡達·燼。


    無數個日夜,燼每次閉上眼,腦海裏都是血紅的薔薇撒滿地的場景。


    他不斷地複製的這個場景,但總覺得超越不了自己的老師,難道這真是自己無法逾越的作品嗎?他不甘心。


    在不斷重複的殺戮中,燼發現自己掌握了魔法,運用之熟練仿佛他與生俱來的藝術天分。


    他最喜歡的節日是本地的圍欄節,一個法師們表演殺人的節日,他從中獲得靈感,並讓靈感具現。


    但是血紅的薔薇始終無法在腦海中抹去,這代表他還無法認同自己。


    苦惱,彷徨,屠戮,瘋狂。


    德瑪西亞地區的人們不甘心被當做待宰的羔羊,開始出現反抗黑魔法的勢力,並逐漸壯大。


    燼把遇見的反抗者全部殺死了,他不容許有人阻止他,在他認為自己的作品超越老師之前。


    這一年的圍欄節格外冷清,人們已經知道了在這天不能隨意外出,但是燼還是遇見了一個小孩子。


    不,當他仔細端詳的時候發現,這不是個小孩子,而是一個約德爾人。


    用約德爾人製作的作品也許能夠超越以往,在這個念頭的驅使下,他打算進行一場前無古人的試驗。


    他不了解約德爾人的強大之處,試驗毫無懸念的失敗了,而且被新出現的攪局者殺了全部同伴。


    燼狼狽逃竄,德瑪西亞待不下去了,他逃亡了諾克薩斯,在那裏尋找到了新的天堂。


    歲月不停流逝,燼愈發急躁,他已經感覺到了身體的極度衰敗,但是依然沒有製作出滿意的作品。


    直到在一次行動中,他被幾個小混混用下三濫的手段暗算,失去了雙腿,但是他們沒有直接殺了他,任隨他的生命慢慢消逝。


    冥冥之中,燼聽到有人在唿喚他,不甘之心熊熊燃起,他接受了唿喚,重獲新生。


    再次醒來的時候,燼的手裏多了一把槍,他不知道冥冥之中的唿喚來自哪裏,於是為其取名“低語”。


    手握低語之後,燼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他親手為自己製作了雙腿。


    後來身體各部位不停地腐敗,他按照自己的喜好重塑了軀體,到最後,除了意識,所有部位都被換了下去。


    燼喜出望外,他獲得了無限的壽命,也就獲得了無限可能。


    在一次遠航中,他了解到了艾歐尼亞的存在,並將魔爪伸向了那片初生之土。


    在艾歐尼亞殺人比在任何地方都簡單,這裏甚至沒有人追捕他,也沒有報複他。


    隻是,單純的殺戮也會厭倦,如果不能製作出超越鮮紅薔薇的作品,那麽一切都是徒勞的。


    他渴望知識,渴望力量,隻有不斷提升自己的高度,思維才能得到拓展。


    這時候一個年輕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年輕人有著特立獨行的思想,創立的教派很快就名揚天下。


    最可貴的是,這個年輕人得到了一名約德爾人的輔佐,憑借自己的強大實力,燼拜入均衡門下。


    他全心全意學習著均衡之道,全身全力踐行著均衡之旨,所有被均衡教派視為敵人的人他都毫不猶豫的將其鏟除。


    當然,鏟除的方式由他自己決定。


    終於,師父不再容忍他的暴行,將燼驅逐出均衡教派,仇人得到消息,立刻組織了暗殺,將燼“殺死”。


    艱難重塑殘軀之後,燼迷茫了,為什麽自己做什麽都不會得到理解?一定是藝術的大道不被凡人所知!


    他尋迴了以前的生活,四處製造駭人聽聞的慘案,當然他早已不為所動。


    雖然生命是無限的,但是自由不是無限的,在學會禁錮魔法之後燼就領悟到了這點。


    為了自身的安全,他仿照自己製造了數具傀儡,一切行動都由傀儡代行。


    當他得知師父的兩個孩子心存間隙的時候,燼靈光一閃,成功讓兩人反目成仇。


    這樣的作品讓他高興了好長一段時間,但是顏色不夠鮮紅。


    時間早已讓燼忘卻了那個第一次遇見的約德爾人,偏偏命運讓他們再次相遇。


    此時他正醞釀自己的偉大計劃,讓艾歐尼亞變成黑色,然後讓整個符文之地都被渲染。


    這個約德爾人再次打斷了他,燼很憤怒,一步步將這個約德爾人引入兩兄弟的矛盾中。


    雖然沒有殺掉她,但是燼成功殺死了她的朋友,作為上次相遇的複仇。


    隻是這樣的複仇是無法讓燼獲得快感的,三百多年了,他始終無法超越自己的老師,這才是讓他痛苦的事。


    當燼聽說諾克薩斯再度入侵艾歐尼亞時,他感覺到了千載難逢的良機,也許時機成熟了。


    他將收藏已久的作品全部拋擲出來,組成了黑暗大軍準備席卷大陸,一個小小的天啟者被他輕易用禁錮魔法困住。


    看到作品被毫不猶豫的毀壞,燼終於生氣了,他已經好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感情了。


    就在憤怒將要達到頂點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也許最完美的藝術品需要奉獻自己的生命才行。


    不然為什麽幾百年間自己始終無法滿足?


    他裝作不堪一擊的樣子引來了所有人,將體內積聚了幾百年的能量全部釋放出來。


    這股能量是金黃的嗎?嗬,真是嘲諷呢,也許從一開始,自己就不該用鮮紅來勝卻鮮紅。


    燼閉上眼,感覺到散落的紅薔薇慢慢消失了,妻子的手再次摩挲著自己的臉龐。


    “藝術,值得為之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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