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大宅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到處都是大姐和汪華晟曾經的迴憶。


    這樣的迴憶,在這樣的情況下蜂擁的向大姐襲來,有些殘忍。


    每一處,甚至連一棵樹,都充滿了他們兩個人的美好迴憶。


    當時有多美好,現在就有多殘忍。


    安寧輕輕的拍了拍大姐的手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大姐輕輕的吸了口氣兒,寒冷的空氣刺激著唿吸道和肺部,讓她感覺舒服多了。


    “沒事的,不用擔心。”大姐如此說道。


    旁邊的汪華嘯也是一臉的擔心,“大姐,你別想那麽多了。其實……我大哥能等到你來看看他,他真的會非常高興。”


    大姐扯了扯嘴角,弧度有些淒涼,“他人都不在了,我怎麽能不來看看他。”


    “大姐,不管你有沒有嫁給我大哥,反正在我的心裏,你就是我大姐。一直都是,永遠都是。”


    權家大姐也是真心喜歡汪家的這位小少爺,小時候汪華嘯經常被汪華晟帶來家裏陪小六子玩兒,她也算是陪同了一段小嘯的童年。人麽,肯定是在身邊長大的孩子,更有感情。


    就算權汪兩家是這樣的關係,她也是打心底的喜歡小嘯。不能說是把小嘯當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看待,但小嘯也的確是她的弟弟。


    “其實就是三叔……他也一直把你當——”


    “好了。”大姐淡淡的打斷了汪華嘯的話,“帶我去見見你大哥吧。”


    汪華嘯抿了抿嘴唇,既然大姐不願意提這些事情,那他也不會不識趣兒的惹大姐不高興。


    怎麽說呢?


    權汪兩家的關係,真的是非常複雜。是剪不斷理還亂,打斷了骨頭卻還連著筋的關係。


    兩家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不管是大姐跟汪華晟,還是權煜灝跟汪華嘯,小一輩的孩子們都是在一起長大的。從童年就打下的情分,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解釋的清楚的。


    權家大姐再來汪家大宅,已經是時隔二十多年。


    這裏的一切,都跟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幾乎沒有過變化。


    她想,這或許是汪華晟用來懷念她的方法吧。就像……權家大宅二十多年了,也一點都沒有過變化。經過了幾次的裝修,可權家老宅,還是保持著當年汪華晟經常來家裏的樣子。


    雖然這二十多年的時間裏,早就已經物是人非,可她跟汪華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來懷念對方。


    之前小六子還說,客廳的裝飾吊燈,早就已經過時了,應該換掉。卻被她斬釘截鐵的給拒絕。因為,那盞放在已經過時的吊燈,是當年她跟汪華晟一起挑選買來的。


    不光是權家老宅裏還保留著她跟汪華晟的迴憶,汪家大宅,也是一樣。


    看來她跟汪華晟用來懷念對方的方法,都一模一樣呢。


    真是的……


    權家大姐嘴角噙著一抹微笑,無奈的搖了搖頭。


    哪裏還需要汪華嘯來帶路?她對汪家大宅的熟悉程度,或許還在汪華嘯之上。畢竟,這宅子裏的很多東西,汪華嘯從一出生就在這裏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曆。可她卻一清二楚,因為太多的小物件,小擺設,都是她親自挑選買來的。


    這或許就可以從側麵說明權汪兩家的關係,就是這樣的……打斷了骨頭也還連著筋。


    不需要汪華嘯帶路,權家大姐便已經走到了汪華晟的靈堂,汪華晟的靈堂就設置在汪家大宅的偏廳裏。


    黑白的照片,也掩飾不住汪華晟英俊的臉龐。他身上儒雅的氣息,盡管透著一張照片,也能感受的非常清楚。


    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大姐站在偏廳的門口,久久有些無法迴神。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感受不到汪華晟身上的儒雅和溫暖了呢?


    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一想到曾經的戀人,就隻感覺到了陰謀和詭計的防範?


    太久了,時間真的太久了。


    二十多年的時間,是可以改變很多事情的。


    就算她跟汪華晟都固執的不願意更改權汪兩家大宅的擺設格局,可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是迴不去的。


    安寧跟汪華嘯都沒有打擾站在偏廳門口默默注視著汪華晟遺照的大姐,他們兩個人分別給汪華晟上了香,鞠了躬,之後,安寧便退到了旁邊。而汪華嘯,則以主人家的身份,站在了靈堂的左手邊。


    大姐呆呆的站在那裏好一陣子,安寧這才忍不住輕輕的喚了一句,“大姐?”


    “啊?哦!”大姐這才迴神,她飛快的眨了眨眼睛,走上前,一步一步,沉重至極。


    當她站在汪華晟靈堂前的時候,她嘴唇微微有些顫抖。


    按照禮節,大姐先是衝汪華嘯點了點頭,然後才為汪華晟上了一炷香。之後,大姐便走上前,拿起了汪華嘯的遺照。


    安寧覺得不妥,剛想開口製止大姐。她一直都擔心大姐真正看到了汪華晟的遺照之後,情緒失控,做出一些不太符合禮數的事情。畢竟……權汪兩家的關係才剛剛破冰,還是要小心謹慎些的好。


    可安寧剛張了張小嘴兒,根本沒來得及說話,身後便有人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安寧猛地迴頭,便看到了一張看起來就給人一種陰險狡詐感覺的臉龐。


    “汪三叔。”她輕輕的喚了一聲兒,衝對方點了點頭算是問好。


    “走吧,我們就別打擾小鏡跟小晟了。讓他們兩個人單獨待一會兒。”說著,汪三叔還衝汪華嘯勾了勾手指。


    三個人,從靈堂退出來之後,汪三叔便領著安寧和汪華嘯來到了茶室。


    安寧撫摸著茶杯的邊緣,有些感慨的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大姐如此失態。”


    “小鏡總是能夠把情緒控製的很好。反倒是我們家小晟……”說起這些事情,汪三叔語氣也感慨極了,“小鏡跟他退婚之後,他在家裏又哭又鬧,誰去勸都沒用。隻說他不要姓汪了,也不能失去小鏡。後來,被他爸爸也就是我大哥,揍了個半死,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


    汪華嘯那時候年紀還小,哪裏知道這些事情啊。他撇了撇嘴,根本想象不到他那個總是儒雅的大哥,居然也會有這樣的一麵。


    “大姐其實也不好過……”安寧搖搖頭,“我當時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可每次隻要提起汪董事長,大姐表麵上好像雲淡風輕,已經看開了。可她心裏的難過,是掩藏不住的。”


    “這兩個孩子,太苦了。”汪三叔心中一陣絞痛,“如果不是因為汪權兩家……這兩個孩子,早就已經在一起了,哪裏需要受這些苦難。明明是那麽般配又相愛的一對兒,最後卻隻能以這樣的陰陽相隔來收場。”


    汪華嘯忍不住提出了一個假設,“三叔,你說如果我大哥沒有死……汪權兩家的關係也已經破冰,大姐跟我大哥有沒有可能——”


    “小嘯,你該清醒點了吧。你大哥如果不死,汪權兩家的關係怎麽可能有機會破冰。”汪三叔端著茶壺的手,也有些顫抖。


    畢竟,死的那個是他最寶貝的侄子!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怎麽能不讓人感覺悲傷。


    可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的。


    小晟不死,汪權兩家的恩怨,無法結束。


    這就是一個死結!


    所以他才一直說,小晟跟小鏡這兩個孩子,太苦了。


    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承擔了來自於兩個家族的恩怨,可這……也是他們兩個人無法避免的。因為,他們就出生在這兩個家族。談戀愛,或許是兩個人的事兒。可結婚,絕對是兩個家族的事兒。


    如果不是因為出生在汪權兩家,這兩個孩子不會遇到,也不會相識到相戀。


    有些事情……真是令人感覺無盡的悲傷。


    一時間,茶室裏也沉默了下去。


    “老三!”


    募地,一道跟虎將軍極為相似的,中氣十足的一說話感覺大地都在顫動的聲音,打破了汪家大宅空氣上方的寧靜祥和。


    一聽到是自家二哥的聲音,汪三叔頓時感覺腦袋一疼,他連忙站起身,出去迎接,“二哥,你怎麽迴來了?”


    “嘿!瞧你這話問的,這是我家,我憑什麽不能迴來?我迴家還要跟你打招唿嗎?”


    “二哥……你就別拿我打趣了。事情沒有辦妥,你怎麽能迴來呢。”


    “誰說我事情沒辦妥了?跟你說,事情辦得非常順利!順利的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募地,話頭戛然而止,汪二叔走進茶室看到安寧,臉色就驟然陰沉了下去,“權家的人,怎麽會在這裏!還有小嘯,你在這兒幹什麽?!”


    汪華嘯迅速的站起身,藏到了他三叔的身後。


    汪三叔也沒有料到他二哥這次辦事會這麽順利,迴來的這麽快。本來就是要把他二哥給支開,胡亂給他派了點不困難卻很麻煩瑣碎的事情去做。


    “二哥,你別急嘛。”汪三叔扯了扯自家二哥的胳膊,“走,我們去書房說。”


    “去個鳥!這兒是汪家,在自己家,我想在哪兒說就在哪兒說!”


    “二哥!”汪三叔緊緊的抓住了自家二哥的手臂,衝他使眼色。


    可汪二叔這個暴脾氣,平常到還好說,這個三弟是可以控製住他的暴脾氣。但這時候,脾氣一旦上來了,就連汪三叔也控製不住汪二叔了。


    “你別抓著我!”汪二叔猛地把汪三叔甩開,“我問你,權家人來咱們家幹啥!”


    “二哥,好了別激動,有什麽話我們——”


    “說!權家人來幹什麽的!”


    汪二叔對權家的態度,也是明擺著的。


    安寧並不介意,因為她很清楚,汪家做主的人,可不是這個暴脾氣的汪二叔。隻要汪三叔態度堅定,汪二叔遲早會被汪三叔給搞掂。


    她衝汪三叔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幫忙,笑吟吟的喚了一聲兒,“汪二叔,您好。”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其實脾氣越是暴躁的人,心腸子就越是軟。


    看到安寧笑吟吟的小臉兒,軟綿綿的聲音,汪二叔心裏再不爽,也隻能忍了忍,他硬著嗓子說,“你別喊我,我不是你二叔。說,你來我們汪家來幹啥的。”


    “陪我們家大姐來給汪董事長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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