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明九爺沒有死在我的手裏邊兒。”


    這句話,一直縈繞在安寧的耳邊。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有些空洞。


    感覺一陣陰風吹過,安寧忍不住狠狠的打了個哆嗦。


    明淮九沒有死?沒有死在白大夫的手裏邊兒?


    “這怎麽可能?這不可能!”


    安寧六神無主的瘋狂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啊……”


    “嫂子,你聽清楚我的話了嗎?明九爺,沒死在我手裏邊兒。”


    “可明淮九咽氣兒的話,是從你嘴裏邊兒說出來的啊!你白大夫親口證實的,明九爺死了!”安寧惡狠狠的盯著蒙古大夫,“權煜皇也是聽你說了明淮九死了,他才開始行動……”


    話頭,猛地戛然而止。


    安寧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麽。


    “是了,現在的事實就是,明九爺去世的消息,是我親口說的。”蒙古大夫臉上一派嘲弄的表情,“在當時來看,明九爺的確是死了。”


    將眉頭狠狠的擰成一團,安寧暴躁的低吼,“廢話少說!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給我繞圈子?直接說!明淮九,到底死沒死!”


    如果明淮九沒有死的話……那麽今晚的一切,都不應該開始!


    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但安寧清楚,蒙古大夫也自然曉得。


    他當然知道這有多麽嚴重。


    “嫂子,你別急。這件事你就是急,也急不來。”蒙古大夫將煙蒂狠狠的按壓在水晶的煙灰缸之中,他盯著煙灰缸之中深藍色的煙蒂,表情木然。


    水晶的煙灰缸之中,有幾個深藍色煙屁股的煙蒂,還有幾個白色煙屁股的煙蒂。


    深藍色煙屁股的煙蒂,自然是權煜皇留下的。


    蒙古大夫的表情,木然,又更像是在麵無表情的思考著什麽。


    半響,蒙古大夫才抬起頭,看著依舊站在原地的安寧,“嫂子,我不是想要破壞權五爺的計劃。我就是想給陸師爺找點不愉快,同時呢,這件事情遲早你都會聽權五爺說。”


    “不,姓白的,你到底安的是什麽心。告訴我這個消息,可不僅僅是你給陸師爺找點不越快這麽簡單!”


    “嫂子,你真的誤會我了。”蒙古大夫用小拇指刮了刮自己的側臉,“我沒有別的心思,真的沒有。跟你說句實話吧,我這心裏也煩躁的厲害。明九爺去世的消息,是從我嘴巴裏說出來的。這件事,也不會有什麽問題。明九爺死了,整個京城都已經收到了消息。明九爺一定死透了,屍體都涼透了,嫂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安寧狠狠的皺眉,忽然,她像是卸去了渾身的力氣似得,癱坐迴沙發上。


    “是啊,明淮九已經死了,整個京城都受到了這個消息。他隻能死。”


    沒有第二種可能,也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嫂子,您跟蔣大小姐是朋友。蔣大小姐與明九爺的關係,我也不用再多說了。我——”


    “你告訴我,明淮九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大羅神仙也無力迴天了?”


    “嫂子,這件事你根本沒有必要問出口。明九爺的身體是什麽情況,人盡皆知。他疾病纏身都幾十年了,這個不會有假。就像你剛才說的,如果不是我用了偏門的法子,明九爺早就撐不住了。這時候,隻怕明九爺墳頭的青草都該七尺高了。明九爺的身體,我之前也說了,再勉強,也撐不過三個月。”


    這點不會有假,也做了不假。


    他姓白的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法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


    “那就好,那就好……”安寧像是放下心,又像是歎氣的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忽然,她表情一變,嚴肅又兇狠,“就算沒有我和欣然的關係,也沒有欣然與明九爺的這層關係在,就算我不認識明九爺,欣然也不認識明九爺。可如果為了權煜皇的計劃,他就這樣害了一條人命,老天爺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蒙古大夫連連伸手示意安寧稍安勿躁,別這麽激動。


    “明九爺是什麽人?他的命,不是權五爺要拿走就可以拿走的。牽一發而動全身,嫂子,如果不是明九爺的身體實在撐不下去了,陸師爺也不會讓整個計劃這麽快的進行。我知道的不多,但陸越川的性格,你我都是清楚的。他是一個心思細膩且縝密的人。不保證萬無一失,陸越川是不會貿然建議權五爺開啟最後一步的計劃。權五爺,他也不是個魯莽之人。隻能說,是明九爺的身體熬不住了,權五爺不得不將計劃提前開始。”


    “那你剛才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安寧的眼神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一寸寸的在蒙古大夫的臉上刻過。


    蒙古大夫竟然一時有些恍惚。


    仿佛坐在他對麵的不是平日裏那個好聲好氣嘴巴上喜歡擠兌人的嫂子,而是陰戾喜怒無常的權五爺。


    嫂子的眼神……是從什麽時候變得如此鋒利了?


    不,不是變的鋒利了,而是嫂子本就是這樣的人。隻是她性格慵懶,又隨波逐流,很多事情根本觸及到她的底線,她就是一副聽之任之根本不在意的態度。嫂子的本性,怕是第二個權五爺才對。


    蒙古大夫忽然有一瞬間後悔了自己的多嘴。


    他要是想給陸越川找不愉快,方法多的是,為什麽他就偏偏選擇了這件事情呢?


    真是糊塗啊!


    可開弓沒有迴頭箭,都已經說了,也隻能繼續硬著頭皮說下去了。


    在心裏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蒙古大夫麵對安寧鋒利的目光,目光也有些閃躲。


    “嫂子,明九爺當時心髒已經停止了跳動。”蒙古大夫將當時在明公館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匯報給了安寧,“我不用說,您也能夠想得到,心跳停止,還得繼續做最後的搶救。這是必要的,心髒停止跳動三十分鍾,還得在搶救。三十分鍾之後,才能宣布一個人的死亡,停止搶救。但當時,明九爺的心跳停止,我按照醫學規定需要給明九爺進行心跳複蘇,可……”


    “別可可可的了,直接說!”


    “明九爺身邊的劉大管家,搶在我前邊,宣布了明九爺的死訊。所以說,嫂子,不是我親口宣布了明九爺的死訊,是那劉大管家宣布了明九爺的死訊。從我口中說出來的話,我記得清清楚楚。我當時說的是:明九爺,沒有心跳了。”


    是那劉大管家悲痛欲絕的說,明九爺死了!


    不是他。


    壓下心中所有的疑問,安寧問,“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明九爺的死訊已經被宣布了出去,人都死了,我這個大夫還留在那裏做什麽?陸越川派人送我迴來的。”


    “這更說不通了啊!劉大管家對明淮九的忠誠,這是什麽人都不能汙蔑的,也沒有汙蔑的可能。如果說是你宣布了明九爺的死訊,那劉大管家不肯相信,還跪下求你繼續搶救明九爺,這個我更相信。但若說是……”


    “所以啊,嫂子,我才說,明九爺沒有死在我手裏邊兒。”蒙古大夫想要去抽煙,卻發現煙盒已經空空如也,隻能煩躁的揉了揉頭發,“可以說,我當時是被明公館的人給趕出去的。後邊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陸越川派人送他迴來也未免太過心急了一些!


    好像巴不得要讓他這個醫生滾蛋,早早的跟京城宣布明九爺的死訊一樣。


    他心裏不痛快的很簡單,就算陸越川跟權五爺有什麽計劃要進行,明九爺不得不死,他難道還會不幫他們嗎?隻要陸越川開口,就算明九爺還能再堅持一年半載,他也多的是法子讓明九爺現在就咽氣兒。徹徹底底的,咽氣兒。


    但陸越川什麽都沒有跟他說,還讓他拚盡全力延長明九爺的性命,能讓明九爺多活一天,就算一天。


    他不爽的,其實就是這個,也隻有這個。


    在他的心中,早就已經把陸師爺當成是了自己的朋友,兄弟。兄弟之間,有什麽話是不能明說的?好,退一萬步來講,這事關權五爺謀劃了這麽多年的大計,不是隨隨便便可以給別人知道的。他完全可以理解,他也沒有要陸越川把什麽計劃告訴他,他隻是想要……


    想要堅持醫者仁心,僅僅就是醫者仁心罷了。


    可陸越川連這點底線,都不給他留。


    明明陸越川才是這座城堡當中最了解他的人,但親手抹去了他底線的人,也正是他最最信任的陸越川。


    他心裏,豈止是不痛快,他現在都快氣炸了!


    醫學界的泰鬥,老先生曾經說過一句話——


    德不近佛者不可以為醫,才不近仙者不可以為醫。


    這兩個句話,就被刻在他們白家大門的牌匾上。


    他這輩子什麽都能忘記,什麽都能拋下,唯獨這兩句話,他死也不能忘,不能丟。


    他原本就是不願意去給明淮九續命的,一個已死之人,不該逆天而為。給明淮九續命,就是逆天而為。他本就是不願意的!是陸越川,親自找到了他,苦口婆心的請他幫忙,為明淮九續命。隻說是這對他,對權五爺都是極為重要的事情。準備還未萬全,明淮九這人不能死。就算是逆天而為好了,那權五爺就逆一次天!總之一句話,明淮九還不能死。


    他幫了陸越川,可陸越川,卻算計了他!


    如果僅僅是算計還好,他隻怕……


    隻怕自己給陸越川,給權五爺當了那殺人的劊子手!


    他姓白的一生清白幹淨,現在卻要讓一個人死在他的手裏邊了嗎?


    他不知道,他也搞不清楚。他想,嫂子比他聰明許多,或許,嫂子能夠幫他搞搞清楚吧。


    畢竟,在這個偌大的城堡當中,能夠幫他搞搞清楚,也願意幫他搞搞清楚的人,就隻有嫂子了。


    “因為,嫂子你和他們不同。”


    “他們?”安寧笑的輕蔑又冷漠,“你說的他們,這其中可包括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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