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股子力道在交鋒,紅霧被釋解、吞噬。


    驟然出現的黑影,手臂連揮,連於雪招式後收,“登登登”地後退幾步,一口血氣翻湧,讓她差點兒撞上後牆——是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敢跑到她的麵前逞威?


    連於雪恨得銀牙咬碎,一滿腔怒火,就要竄入肺腑——她連忙運功壓下,心裏,既不甘,又十分可惜!


    一著,就隻剩下一著。


    這一著一中,凰飛天必定一命歸西。


    雖然,在族內殺害族人,定會被族規不容,可仗著她公公和丈夫的堅強後盾,再加上娘家的寵大勢力以及無人能及的影響之力。這件事到了最後,不過高高提起,輕輕放下。


    有了這層倚仗,她才敢當街出手。可怎而凰飛天滑如泥鰍,還拉了那個沒用的凰征一直擋箭。


    讓她出手有所顧忌,不敢全力施展——若非如此的話……


    連於雪運功完畢,力道全收,有些不憤怒地朝來人看了一眼。待看清楚來人,心內又狠狠地縮了一下,滿臉不甘地叫道:“五長老……”


    你怎麽能幫這個廢柴?


    宛若從天而降的男子有一張鐵黑剛正的臉,中等等身材,鐵骨錚錚。


    他一身黑色的長老袍子,衣領和衣袖全部都是凰翼的紋理——


    在凰族之中,等級森嚴。長老僅著凰鳥之翼,唯有族長和守護聖女,才能繡得凰鳥真身。


    可惜的是,族長遭受重創之後,閉關三十年有餘。


    而上一任的聖女,則因為不足外人道的原因,消失於凰族之外,再也不複追尋。


    五長老生性剛正,眼裏容不下砂子。他看著連於雪,厲喝一聲:“放肆!”


    竟然敢在長老殿前動手,這等任性妄為,已經讓他動了真怒。


    連於雪理虧,一點一點地低下頭去。


    可很快地,她伸指一指,滿臉不甘地說道:“五長老,此事非我之過,實在是凰飛天她囂張太過,不但白-日裏傷我雲兒筋脈全斷,適才,更讓我的雷兒不知所蹤……我原本隻是想質問於她,卻沒想到,她居然口出狂言,目無尊長,這才忍不住出手教訓於她。”


    凰飛天無辜地笑了一下,“好心好意”地提醒道:“嬸娘,今日流雲妹妹說了,這整個凰家,都是她爺爺和和爹爹。若有人敢忤逆的話,輕則打個半死,重則,生不如死!”


    語調清淩,尾音長挑。那眼神,那語氣,似足了嬌縱的小女孩兒平日裏頤指氣使,鼻孔朝天的模樣兒。


    眼看連於雪一臉便-秘,滿臉驚慌的樣子,她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什麽訴苦、斥罪之說,全部都弱-爆了有無有?


    痛訴自己的冤枉、冤屈,還被紫貂獸撕咬至死?


    可是,那又如何呢?


    被咬的,既不是五長老身上,那些痛,加諸不到其他長老的頭上,誰會管你,誰會當成一迴事呢?


    再哀求痛哭,說她一家被人欺淩、侮辱?


    嗬嗬……弱肉強食,不適者淘汰。怕她一番義憤填膺,頂多換來一聲冷笑,或者幾眼鄙夷視線吧?


    重活了一世的凰飛天,曾經也站在權力的頂端,所以,怎會不知藥有對症,話有投機呢?


    是了,在這些當權者的眼裏,隻有威嚴受到挑釁,他們才會表現出憤怒,以及強大的反應。


    果然,五長老的眼裏,隱隱流露出憤怒黑光。他拂了拂袖子,語氣冰冷地說道:“這話,我待會兒,會告訴大哥他們!”


    目無尊長,任性妄為。


    連於雪,你指的究竟是這個小輩,抑或是你教導之下的孩兒?


    連於雪臉色鐵青,一口銀牙,幾乎咬碎:“五長老,你難道聽不出來,這個賤-丫頭是在誣陷&……”


    誣陷?


    我就誣陷你了,又怎麽著吧?


    凰飛天眼眸一轉,添油加醋地說道:“五長老,你應該聽嬸娘的,要不,雲妹妹的爺爺和爹爹不會放過你的!”


    五長老一聽,臉色更加黑了。


    他傲然一笑,冷冷說道:“我隻知凰族戒律,上有族長聖女,其他的,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


    咦咦咦……這是不將三長老放在眼裏的節奏?


    眼看連於雪臉部扭曲,眸子噴火。


    她突然一笑,不鹹不淡地提醒一句:“嬸娘,你的嘴巴都要歪了!”


    連於雪恨不是一巴掌將她拍死。


    可五長老腳步一移,說道:“廢話少說,跟我去祠堂。”


    說完,朝凰飛天身後的少年猛踢了一腳,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真沒出息!”


    少女隻是個廢柴身板,卻臨危不懼,絕不後退。


    可他卻不斷嚎叫,怕死求生。其實,連於雪至所以留手,就不不想留下把柄,他的小命,連於雪不屑要,也不敢要。


    少年原本神色怨恨,一聽這話,頓時又轉慘白。


    他恨恨地瞪了拿自己當道具的凰飛天一眼——這丫頭,簡直就是災星,誰挨著誰倒黴。他以後可以離得遠些……


    隻不過,怕是沒有以後了吧?


    以三長老一家子那睚眥必報的性子,他非常懷疑,這個闖禍的丫頭,能活過明天淩晨。


    至於自己剛剛留給五長老的不好印象,迴去找祖父,想個辦法和解也就是了!


    五長老掉頭就走,兩人連忙跟上,才隻走了兩步,凰飛天突然停下腳步,朝連於雪說道:“嬸嬸, 你不跟著來祠堂麽?!”


    說完,冷笑一聲,就繞她身邊而過。


    凰飛天可記得,那祠堂,是族中長老們狐假虎威的地方,若沒有什麽重大典禮,象連於雪這種後輩,暫時是沒有資格進的。


    眼看著連番挑釁,連於雪的銀牙幾乎咬碎。


    她骨掌緊握,十指泛青。


    心裏的怒意,更象滔滔江水一般,連綿不絕。


    凰飛天,無論長老們的評判如何,但你傷害了我的女兒,所以,就必須死——或者,生不如死。


    遠遠跟著的嬤嬤,這才敢湊上前來,輕聲說道:“夫人不必擔心,她進了祠堂,必定沒有好果子吃!”


    隻要三長老肯出一把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凰飛天這等螻蟻小命,豈不是比捏死一隻蜜蜂更加容易?


    連於雪臉色一再變幻,手骨幾乎握斷。


    她鐵青著一張臉龐,眸色陰戾地說道:“敢傷我的雲兒,必定要她生不如死!”


    嬤嬤轉了轉眼珠,看看四下無人,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老太爺那邊來人了,奴婢安排他們在老地方等……”


    連於雪頓時神色一凜,一言不發,調頭就走——


    那邊來了人了,可是她一直想要的東西,終於浮了頭了?


    那麽,雷兒和雲兒接下去的路,是不是更加平坦一些呢?


    是的,隻要能幫兒女掃清障礙,莫說區區一個凰飛天,就連高坐祠堂之中的幾個長老,又算得了什麽?


    沿著長街一路向前,就看到了燈火通明的祠堂。


    富麗堂皇的門樓,氣派高大的雕像。


    象征著凰族興旺的偌大牌匾,在明亮的柱燈之下,熠熠生輝,氣派莊嚴。


    可這裏,都是屬於那些長老們的榮耀。她們一家,早被拋棄在凰族的庇佑之下,自生自滅,任人欺淩。


    凰飛天暗自握緊手心,如此甚好,最起碼,她不需要顧忌,更不需要牽絆。她所需要做的,就是變強,然後,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沿著梯隊,再朝裏走,就看到了一個寬大的議事之廳。


    這裏,以半環的方式,共坐了六人。


    個個須發皆白,滿麵紅光。


    看那眸光精湛,若有若無的威壓,還有那飄然若仙的風姿,根本不容忽視的存在。


    六雙眸子齊齊看了過來,無形的壓力宛若巨大的梁柱,壓得盡頭,喘不過氣來!


    凰飛天調勻唿吸,在門口站定,冷冷朝裏打量一眼。


    小小的女娃兒,瘦弱無比的身體,套著血跡未幹的衣衫,透過門內的燭光暗影,象是纖弱淺薄的紙人兒,風吹即散。


    隻有一雙眸子,宛若皓月當空,晶晶亮亮的清流,帶著無言的冷漠和疏離。


    就是她,折了凰流雲,又在凰奔雷的手下留條小命?


    幾束帶著實質銳刺的眼睛,齊齊朝著少女看來,一番審視過後,失望地移開了眼神。


    坐在最下首的六長老猛地拍扶手,怒喝一聲:“大膽凰飛天,進了祠堂,見了長老們,如何不跪?”


    她為什麽要跪?


    凰飛天眼角含笑,不達眼底。


    她小小的脊背挺著,淺淺淡淡地說著:“我為什麽要跪?”


    長者不慈,非幼者不善。


    六長老一聽,怒氣橫生:“就憑我們是族中長者!不尊長者,其罪當誅!”


    凰飛天活動了一下手腕:“說得不錯,尊長,當敬,可你們什麽時候,履行過作為長者的義務呢?”


    纖細的長指,一一掠過身著光鮮的長老們,再指指自己身上:“你們穿的是什麽?我們一家人,穿的又是什麽?你們住的是什麽地方,我們又住什麽地方?如果說我不尊長者,罪就當誅,那麽,你們為老不尊,苛待族眾,又是個什麽罪過呢?”


    六長老一聽這話,頓時啞然。


    事實上,雖然六位長老長守祠堂,大半時間,都足不出戶,可外麵的情形,卻未必完全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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