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爭執以後,梁怡開始變得溫柔順從,一切都朝崔南渟想要的方向轉變。


    崔南渟每天工作迴家,她便上前接過他的公文包,“你迴來了。”


    “嗯。”


    梁怡正蹲下身要為他拿拖鞋,卻被他一把拉了起來。


    他蹙著眉說:“這個不需要你做,更何況你還懷著孕。”


    梁怡垂眸點頭,一副溫順的樣子,“知道了。”


    崔南渟攬著她的腰坐到沙發上,稍稍用力就讓她坐到自己懷裏。


    大掌覆上她的小腹,眼底不經意帶著一絲柔意。


    “今天感覺怎麽樣?孕吐緩解了吧?”


    “還好。”


    崔南渟不滿意她的迴答,總覺得她故意敷衍他,可是她表現得太過聽話,且孕育著他們的孩子,又不忍心斥責她。


    “陳媽。”


    一個婦人急急忙忙從廚房小跑過來,她局促地往圍裙上擦了擦手,“少爺,有什麽事嗎?”


    她雖然是崔夫人從崔宅派來的傭人,可是現在崔南渟才是崔家的當家人,這他身邊待久了她才知道這個少爺脾氣最是古怪,怪駭人的。


    崔南渟一心把玩著懷中人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問她:“少夫人今天情況如何?”


    “今天少夫人早飯吃了中式早點,中午……”


    他一臉不耐,“我問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有沒有鬧。”


    “沒有沒有!少夫人一整天都沒吐,吃喝都沒有不良反應!”


    “嗯,下去吧。”


    傭人忙不迭地退下了。


    崔南渟低頭輕撫她的小腹,讚賞道:“不錯,是個乖巧的孩子。”


    他抬眸看向梁怡,扶住她的後腦勺往下壓,在她的唇上輕咬。


    他低聲說:“要是生個像你一樣乖巧懂事的女兒,一定很可愛。”


    梁怡閉眼,所有複雜的情緒皆被隱藏在眼底。


    乖巧,懂事,這些哪裏是她?


    直到現在,他對她的認識,還是他幻想中的她。


    崔南渟啊崔南渟,你到底為什麽會愛上不是我的我?


    入夜,崔南渟去了樓下的書房,之後他便去客房睡覺。


    因為這幾天梁怡總說他晚上會緊緊地抱住她,她擔心會壓到肚子就讓他去別的地方睡。


    要是以前崔南渟是肯定不會如她所願的,可是這次或許是因為梁怡的態度太過溫柔,而且她本意也是為了孩子。


    最近他的工作也很多,要很晚才入睡,確實不利於她休息,於是崔南渟就隨了她的願。


    不過,梁怡抬頭望向角落裏的紅光點,又收迴目光。


    什麽體貼信任,不過是料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罷了。


    他雖然不在這裏住,可是安裝的攝像頭會繼續監視著她。


    梁怡起身走到衣櫃前,用身體擋住攝像頭把瓶子用衣服包起來,然後邁入浴室。


    這裏她之前便仔仔細細地檢查過一遍了,沒有安裝針孔攝像頭,一直僵硬的肩膀終於得到放鬆,可是精神卻還是緊繃著。


    梁怡從衣服裏翻出那個瓶子,神情掙紮,她真的決定了嗎?


    結束這個可憐孩子的命運,拯救她悲慘的未來?


    不,它還沒有成形,它不是孩子,隻是一個受精卵而已。


    她閉眼大口喘氣,原諒我,我隻有離開他才能給你一個真正的家庭。


    這個家,根本就不是家,是牢籠,是監獄。


    所有人都瘋了,他本來就是瘋子,而她是被他逼瘋的。


    她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來掙脫枷鎖。


    迴想著在網上看到的藥流傷害和風險,她的身體開始發抖。


    梁怡雙手撐著洗臉池,大顆大顆晶瑩的淚珠落在上麵。


    害怕,恐懼包圍著她,但是她同時清晰地知道,她不願迴頭……


    血,很多很多血。


    “醫生我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崔南渟拉著醫生的衣角,崩潰地大喊。


    醫生安撫他:“先生你放心,我們會盡力的,請你不要拉著我。”


    傅斯元上前把崔南渟扯下來,皺眉斥道:“南渟,你冷靜一點!”


    他抱歉地看了一眼醫生,對方像是早已習慣這副場麵,微微頷首轉頭便隨其他醫護人員進了手術室。


    崔南渟縮在牆根下,雙眸赤紅,像個被拋棄的人,現在他腦海裏閃現的都是她大出血倒在地上的畫麵。


    傅斯元見他這頹廢的模樣,走到他跟前問:“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好好的怎麽會打出血呢?”


    他抱著頭用力地抓著頭發,目光呆滯地說:“她前幾天瞞著我吃了墮胎藥。”


    “吃藥?”傅斯元又震驚又一頭霧水,他蹲下和他平視:“你們感情出了問題嗎?不然她為什麽要瞞著你吃藥?”


    崔南渟喃喃道:“感情出了問題……”


    他忽然淒慘地勾唇一笑,指尖顫抖,“我們的感情從一開始就出了問題。”


    “我處心積慮地將她困在我身邊,讓她爸的公司處於破產的邊緣,再向她透露我能幫她的消息。她果然上當了,成為了我的金絲雀。”


    “我以逗弄、‘改造’她為樂,立誌要講她變成我心目中的樣子。可是她太不聽話了,她反抗我,遠離我,甚至想跟我離婚,所以我……囚禁了她。”


    傅斯元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忽然覺得世界都變了樣,十幾年的好友怎麽忽然變成了這副模樣,陌生又讓人失望。


    “你瘋了嗎!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寵物!怎麽可能會任由你擺布!”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崔南渟忽然落下淚來,“可是我想不到她會用這種方式來反抗我。”


    隻要想到她可能就這樣死了,他的就痛如刀絞。


    他的聲音哽咽:“其實剛開始我一點都不想要孩子的,可是她偷偷背著我去約流產手術,所以我才賭氣要留下那個孩子。”


    “我那個時候在想,或許有了孩子以後她就會多顧及一點,多乖一點……”


    傅斯元忍不住出聲:“一直乖巧聽話的是狗!”


    崔南渟渾身一愣,想起了那天她也說過這麽一句相似的話。


    他抬頭一把握住傅斯元的肩膀,神情慌亂,“不是的,我想要的是她,不是……”


    “可是你就是這麽做的!”傅斯元吃疼揮開他的手,他站起來退迴兩步用前所未有的冷漠表情俯視他。


    “崔南渟,你病了,你要去看醫生。”


    “我,我……”沒病。


    可是那兩個字怎麽也說不出來。


    對啊,他有病,他為什麽不去看醫生,還對著梁怡犯病呢?


    崔南渟愣在原地,低著頭頹廢至極。


    傅斯元心緒複雜地看了一眼門口紅色的手術中的牌子,又看向麵前這個恍若初相見的“老友”。


    他能看得出來崔南渟是愛梁怡的,可是他太傻太瘋狂了,這份愛將兩個人都傷得遍體鱗傷。


    “梁怡如果能安全度過這次手術,我會安排人看顧她,你放過她吧,好好去看病。”


    崔南渟瞳孔渙散,呢喃:“放過她……”


    傅斯元恨鐵不成鋼地罵他:“對,答應她離婚的請求!你根本學不會怎麽愛一個人,還不如放她自由,難道你真的要把她害死才甘心嗎?”


    蹲在牆根下的人默默抱緊自己,企圖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好像這樣傅斯元就看不見自己,他也不需要迴答那個問題。


    傅斯元久久聽不到聲音,崩了平時冷靜的人設怒吼:“迴答我!”


    崔南渟痛苦地閉上眼睛,艱難地擠出一個字。


    “好。”


    梁怡保住了半條命,可是因為這次大出血,未來她受孕將會極其困難。


    但是從傅斯元那裏聽到了他和崔南渟之間的談話後,她蒼白無力地笑了,那是真正的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輕鬆快樂。


    “真是因禍得福了,謝謝你。”


    這場幾乎奪走她生命的危機,被她稱為福。


    傅斯元清楚地知道了一點,哪怕以後崔南渟改變了,梁怡也絕對不會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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