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帝練守空助藏月一臂之力,是要從這一場上古大戰當中,帶走軒轅皇帝一縷魂魄,而這位上古邪帝唯一的理由,竟是要軒轅皇帝與他一起活在這世間,用以襯托他,似是若非如此,練守空的人生就太寂寥蒼白。


    軒轅皇帝,生於練守空之前數百萬年,死於練守空降世之前數十萬年,這兩代帝王俱是縱橫天下的人物,卻因為軒轅早死,從而失之交臂。


    “今日邪帝肯伸出援手,本官日後必有厚報!”


    見練守空出手,藏月亦是高聲迴應,隻是練守空卻一臉冷然,語氣傲慢道:“閣下是不僅是軒轅皇帝的帝師,更因為創下了人倫理法,被稱作是萬世之師,本帝又怎當得了帝師這一謝之禮?本帝隻需他軒轅留得一縷殘魂,與本帝同來這萬古之後的世界中,與我之間分一個高下,此生足矣!”


    天下間人倫理法,源於藏月一人,故而此刻練守空把藏月叫做萬世之師,倒也合情合理。


    隻是蘇杉的心思卻早已被空中畫麵吸引了過去,並未將藏月與練守空之間話語聽在耳中。


    不僅是蘇杉,整個白玉京中各方修士,此刻齊齊凝聚目力,盯著空中雷光電閃聚成的那道漩渦。


    漩渦當中,軒轅皇帝傲立當空。


    刀削一般俊朗且棱角分明的麵孔,鼻梁高挺筆直,兩道劍眉斜斜揚起,好似從這軒轅皇帝的濃眉裏頭,都在釋放著無窮劍意。空中雲霧裏頭,響起聲聲怒吼,乃是源於上古口中。


    此刻,白玉京時光迴溯,已是到了上古之時軒轅皇帝大戰那個時刻。隻是借以施展這等神通的,隻是白玉京中死後的千萬民眾亡魂。這些亡魂在時光上溯至邪帝練守空大戰時輪古魔那個時間段,已經消耗得幹幹淨淨,而今支撐著神通施展,使得時光再度上溯的,正是邪帝練守空大戰時輪古魔之時,當年白玉京中死去的民眾亡魂。


    這等上古邪帝君臨術,本是有邪帝練守空所創,此人最是精通先天易數神通,當年便是他留下了邪帝預言,一遇道破蘇杉之事,故而這練守空早有謀劃,將這一道能上溯時光的神通,自萬古之前流傳了下來,不知何種原因被端正修羅王得了,卻恰巧讓其在萬古之後重臨天下!


    白玉京中縱橫交錯的街道裏頭,泛起陣陣鮮紅霧氣,而空中全被濃黑如墨的烏雲籠罩,天地無光,日月不見,唯有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身影,以及上古大魔身上那乍現的黑光,還有上古大神身上爆閃而出的金光,在蒼穹中金色與黑色相互夾雜,將天空顏色編製的斑駁無比。


    不論是站在祭壇旁邊的蘇杉,亦或身處於周圍四座高樓之中的四大門派高手,此刻心底齊齊掀起驚濤駭浪。隻因尚未見到出手,那等由萬裏之上高空傳來,又諸多意誌匯聚成一出組成的濃重威壓,已是讓人覺得心中壓抑,險些喘不過起來。


    城中雖寂寥,卻也有不少人在數日前帝恨金鑾爆發之時那個清晨中僥幸活了下來,而今這等凡俗世人,在感受到如此濃鬱威壓之時,直覺渾身乏力,心中戰栗,竟是不由自主的朝著空中無數魔光神光跪倒叩拜。


    在這等凡俗世人來來,以前或許會將四大門派中那些有著大神通的修士稱作上仙,可而今見了威勢,心底早已將上仙二字拋之腦後,一時間頭腦一片空白,除了跪下來朝空中拜倒,竟是再做不出其他的舉動。


    轟……


    空中一道雷電交錯而來,電光中閃爍著金色與黑色兩種光輝,摧枯拉朽衝擊而來,往軒轅皇帝身上罩去。


    所謂三千,卻隻隱藏在漆黑蒼穹之上,並不在眾人麵前展現出身形來。百戰化血天魔隨在蘇杉身邊,此刻見到空中這番景象,一時間眼神變得深沉起來,似是某些早已遺失的記憶,借著今日大戰這個場景,再度浮現在這上古大魔心頭,越見得清晰。


    “軒轅!”


    陡然一聲唿喊,源於九霄之上。


    卻見那金黑兩色雷電,在達到軒轅頭頂之時,忽而停在了空中,繼而自萬裏之上漆黑雲霧裏頭,傳出一道聲音:“天下眾生尊你為人皇,尊崇你統領這玄黃大世界,我等亦是認可你這人皇之位。可你區區一介凡人,卻想著丈量天地,叫我臣服,該當何罪?”


    “有罪無罪,怎能任憑你等來定論?”


    麵對,軒轅亦是渾然不顧,他說話之時身形一震,宛若是猛虎嗷嘯長空,頭頂皇冠隨著他口中話語出現,垂在額前腦後的那些珍珠,亦是在不斷輕輕搖曳,隻聽得軒轅轟然言道:“太極生兩儀,兩儀化三才,這三人便是天地人……你等自天地而生,受三千大道眷顧,莫非不懂得三才之理麽?人皇傲立於天地之間,當統禦眾生,你既然是天地間的活物,既然承認我這人皇,而今見了本皇,何不跪下拜倒!”


    此言一出,豪氣衝天。


    即便蘇杉並非是這玄黃大世界中土生土長的修士,而今聽了軒轅話語,亦是覺得此人胸襟與氣勢,天下難尋!


    竟是將稱作活物,叫朝他下跪拜倒!


    這一刻,蘇杉心底再不懷疑藏月先前的話語,日前在玄冥派中,藏月說當初占據青龍大舞肉身的意誌金光,隻是軒轅惡念而已,蘇杉還有些不信,而今見軒轅如此氣魄,心底才喟然歎道:“意誌金光占據青龍大舞肉身之時,雖也氣勢如虹,卻又怎比得這大戰中軒轅將三千視若無物……”


    轟隆隆……


    雷光衝擊而來,鋪天蓋地。


    整座白玉京,都被籠罩在雷電當中,當先受到雷電波及的,便是五座高達萬丈的淩雲高樓。


    殺!


    一道怒喝,從軒轅口中傳來。


    但見他腳下百丈石碑中,放射出勃然金光,將周遭黑雲衝散,一瞬間籠罩在四野之上的濃黑雲霧消失不見,蒼穹盡頭顯現出三千那座座俱是高達百丈的偉岸身形。


    形象,有腳踏雙蛇者,有多手多腳者,有八麵玲瓏者,有麵目不見者,有血盆大口者,有青麵獠牙者,有背生羽翅者,有頭長雙角者……凡此種種,不一而足,竟沒有幾個如百戰化血天魔一樣,長相如常人一般。


    蘇杉將意誌匯聚在目光當中,隻往空中一掃,便發現百戰化血天魔手持萬丈刀鋒,站在前列,渾身戰意濃濃。而他熟知的天地人三魔,卻遠遠停留在三千的後方,長相倒也與他當初所見一般無二,卻另有一道九爪金龍,頭頂懸浮著二十四顆雷霆神珠,尤其是身後那道龍尾,長達千裏,金光燦燦,正是蘇杉在東溟大海底部遇見過的那尊上古大神。


    哢嚓嚓嚓嚓……


    萬丈高樓,似那摧枯拉朽般,從上而下化作齏粉,有些四大門派弟子身處於高樓之上,尚且來不及反應,已是煙消雲散消失不見。


    好在四大門派中亦有高手,圓真大宗等人紛紛施展出大神通,將尚未被雷電波及到的弟子救下,齊齊朝著皇宮飛馳而來。


    空中雷電已是籠罩住整個白玉京。


    “螻蟻冥頑不寧,且看神罰!”


    語氣如刀,當空降下。無數金光與黑光匯聚而成的雷電,從白玉京周圍往內部壓縮,所過之處盡化虛無,萬事萬物皆被消泯。


    此乃威能,天地難擋!


    隻是,自軒轅身上,卻凜然爆閃出一道劍氣,他腳底那一座石碑光芒萬丈,由上而下放射出勃然光輝,有無數意誌從石碑中衝刷而出,裹著軒轅皇帝,在他頭頂促成一道劍鋒。


    石碑之上,亦有碑文閃現。


    “……百萬年以來,在與大戰之中犧牲的天下修士永垂不朽!億年以來,在與煉獄、魔域、深淵諸方大戰中犧牲的天下修士永垂不朽!由此上溯至眾生出現之時,仰觀星辰俯察天地為創出修行功訣,披荊斬棘為開創修行盛世而犧牲的天下修士永垂不朽!”


    碑文中字字宛若是鮮血凝聚而成,金光中更帶有衝天血性氣息,與軒轅自身意誌融合一處,朝著空中三千衝去。


    “……吾雖身死,而名垂於竹帛也!”


    雷電從空中壓來之時,軒轅空中已是高聲怒吼,腳踏著那座萬古豐碑,帶著豐碑中無數上古修士死後凝聚而成的意誌,朝著空中三千撲去……


    三千,生而不朽。


    自天地初生之時開始,三千便淩駕於天地之間,不朽不滅,實力何其強橫!軒轅就算再如何實力強大,也絕非是這三千的對手,可明知必死,卻義無反顧朝著空中衝去。


    五座高樓,在雷電中化為齏粉。


    唯有軒轅渾身劍氣,金光閃爍,朝著三千衝去。


    此刻四大門派淩霄劍主與圓真大宗等人,俱是來到了皇宮裏頭,柳漠然更是直接與蘇杉並肩站立,人人心中感慨無限,卻隻能默默的看著空中雙方大戰,不能插手其中。


    之威,雖能透過時空逆流,作用在這座白玉京中,將四大高樓摧毀。可而今白玉京中各方高手,卻無那能耐施展神通穿透時空逆流,去助那軒轅皇帝一臂之力。


    此刻,付八兩卻猛然歎息一聲,看著空中大戰,指著白玉京一個幽暗的角落,對他身邊弟子林薇兒道:“當年為師在這場大戰當中,就是施展遁地神通躲在此處萬裏之下,勉強逃過一劫。當年躲難之時,為師曾笑話軒轅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瘋子,竟不自量力與爭鋒,而今為師雖然活在這世間,可卻日日夜夜後悔,無時不刻不曾想著與這瘋子一起死在萬古之前……”


    隻見空中璀璨劍鋒,竟是衝開了三千集結的陣型,朗朗蒼穹,在散開之後出現在眾人眼中。


    蒼穹之上,竟是那日月並存!東麵天空旭日光輝正烈,而西麵天空,那一輪銀白圓月,竟然正在冉冉升起。因為三千齊齊出現在白玉京上空,使得日月並行在蒼穹之下,似有一道鎖鏈,拉扯著日月,想著天空正中央飛行。


    三千的偉岸身形,沐浴在日月光輝之下,顯得尤為耀眼,而軒轅所化的金色劍鋒,卻宛若一道從白玉京中衝上天際的孤峰,似是被三千集結而成的大陣攔腰截斷。


    轟隆隆……


    空中金黑兩色匯聚而成的雷電,包裹在金色劍鋒周圍,雷電糾纏著劍鋒中金光,竟是將金色劍鋒層層剝開。這劍鋒本是軒轅與萬古豐碑意誌凝結而成,而今被雷電侵襲,那些被剝開的金光宛若飄雪一般,漫天飛舞落下,在日月光輝照耀中,雖是美豔。


    軒轅是以身化作劍鋒,衝擊空中三千結成的大陣。不僅僅是他紫府中意誌,空中璀璨劍鋒裏頭,更是融入了軒轅三魂七魄,以及肉身精氣,而今這一劍若消泯,軒轅必當化作灰灰消散隕落。


    尤其是襯托著白玉京大街小巷中,那些因侵襲而死去之人,流淌出的滿城鮮紅血跡。空中劍氣碎片金光,與地麵鮮紅血光相互輝映,晃得人眼中似乎隻剩下金紅二色。


    “帝君!”


    藏月驚唿一聲,口中念念有詞,與練守空施展出莫**力,硬生生將大戰中軒轅皇帝散碎的劍鋒碎片,通過逆流的時光帶到這一座祭壇之上。而空中三千,也似是感受到了這等事情,蒼穹之上的雷光電雨,陡然間朝著白玉京壓來,似是要將這一座萬古城池,化為灰燼……


    “……哈哈哈哈,軒轅不死,本帝此生再不寂寞!”


    隨著練守空口中笑聲出現,隨著時光逆流而來的那道金色劍氣碎片,盡是在空中要就此消散,藏月臉色陡然變得一片慘白。


    這位上古帝師,正是想要借著今日朱破竹構建的祭壇,以及那道上古邪帝君臨術神通,將軒轅魂魄從上古之時牽引而來,可而今若這道金色劍氣碎片消散,藏月一番苦心將毀於一旦。


    可就在此刻,練守空掌中霍然飛出一道精氣,灌入漂浮在祭壇之上,即將要煙消雲散的金色劍氣碎片裏頭。


    嗡嗡嗡……


    得了練守空打來的劍氣之後,這道劍氣碎片問問鳴響,不再在空中消泯,緩緩在金光中生成一個隱隱約約的魂魄來。這魂魄長相與軒轅一模一樣,隻是此刻極為脆弱,卻終究是上古皇帝軒轅!


    隨著藏月將軒轅魂魄收入衣袖中,空中時空逆流,亦是在頃刻間消散不見。隻在轉瞬之間,白玉京上空那兩道濃雲漩渦,突地無影無蹤,仿若是從未出現過,而先前白玉京滿城鮮血,已是蕩然無存。


    唯有五座被雷電化為齏粉的高樓,證明這一日之間,白玉京因上古邪帝君臨術這道大神通,在上古戰場中走了一遭。


    上古,果真強橫。


    此刻皇城祭壇之外,集結了白玉京中所有高手,不論是付八兩與滄浪仙尊這等上古修士,亦或是圓真大宗這等四大門派高手,俱是因為方才三千降世的威能,而心有餘悸。


    諸多修士,麵色各異。


    唯有滄浪仙尊陡然間飛上高空,眼神從蘇杉身上一掃而過,竟是一瞬間消失在白玉京中,不知去了何方。此人數日之前曾施展仙天劍器暗算蘇杉,而今再度與蘇杉相見,蘇杉又怎會輕易放過他。隻是上古大戰場景,給予蘇杉太多震撼,他也隻遙望了滄浪仙尊消失的方向一眼,卻並未去追他。


    “謝帝君相助!”


    將軒轅魂魄收進衣袖裏頭,藏月猛然拱手躬身,朝著邪帝練守空一拜倒地,慷慨言道:“今日若非是帝君相助,隻怕……”


    “本帝早已說過,你是萬世之師,天下間又有誰能當得起你一拜?”練守空橫跨一步,來到藏月身側,卻是避開了這當麵一拜。


    時至此刻周遭時空逆流,已是完全消失不見。


    唯有那自上古之時吹來的蒼莽北風,於天地間唿嘯不休,不知吹往何處而去。深吸一口氣之後,藏月也緩緩平複心神,因在逆流的時空中帶出了軒轅魂魄,他仿若是了卻了心中牽掛,一身氣質更顯遺世獨立。


    就連蘇杉也覺得,而今藏月這一身氣質,才真的配得上練守空尊稱他為萬世之師。


    一揮衣袖,將整個祭壇散去,藏月忽地展顏一笑,盯著手中那塊象笏看了半響,才緩緩言道:“而今帝君重臨天下,準備安居何處?”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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