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山通往山頂的蜿蜒山道上,兩輛馬車失控的一路飛馳,最後雙雙墜落懸崖。


    “二哥!十一弟!”僥幸跳車生還的獨孤暮顧不得身上火辣辣的擦傷,趴在懸崖邊往下張望,入眼的卻唯有白茫茫的一片雲山霧罩再無其他。


    “三哥別喊了!”與他同乘一輛馬車的獨孤順怕他激動之下有個什麽閃失死死拽著他遠離懸崖,“這裏起碼有幾百尺高,掉下去恐怕兇多吉少,還是趕緊派人下去找尋二哥和十一弟的蹤跡罷!無論如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獨孤暮先是受了九死一生的驚嚇,後又親眼目睹兩個堂兄弟連人帶馬車一同墜崖的慘劇,心神巨震之下才會慌了手腳,經獨孤順這麽一提醒才慢慢鎮定了下來,開始安排身邊的隨扈下山尋找掉下懸崖的兩個堂兄弟的蹤跡,自己則隻留了兩個隨扈準備同獨孤順一起步行上靜心寺。他已是驚弓之鳥一時半會兒還真不敢乘馬車上山頂。隻是來都來了總要上山見見幾十年未謀麵的大姐,將事情弄清楚。再者,他們這迴來長安並沒帶多少人手,這些年又隻守著陳郡,當年留在長安的老人也沒幾個如今幾代更替更是沒什麽人可用了。


    獨孤暮原本可以派人去蜀國公府求援,但他心裏隱隱覺得今天這番意外很可能與自己那如今已是蜀國公的侄子有關!找他求援倒不如找自己外甥司徒信可靠些,而自家大姐就是司徒家的老祖宗,隻要她發話衛國公府幫忙尋人才更名正言順。


    “三哥,咱們還是先不要上山了,派個人上去同大姐報個信,請她出麵讓大將軍調些人手過來再一同上山的好。”獨孤暮想到的獨孤順也想到了,不過他比獨孤暮想得多些,他們如今可用的人手實在太少,獨孤仁那小子固然不要臉糟蹋了獨孤氏的名聲但他如今在長安城的勢力不容小覷,如果這迴的事情真是他安排的,誰知道他還有沒有人馬躲在暗處,見沒弄死他們再下毒手?!還不如往下走,等候在山腳下,那裏人來人往,附近還有幾處村莊,便是獨孤仁破罐子破摔也沒那膽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他們!好漢不吃眼前虧,先保住性命,以後再找獨孤仁算賬!


    眼下情況危機四伏,獨孤順也不拐彎抹角的故弄玄虛了,直接對獨孤暮陳明利害兇險。


    獨孤暮心中對獨孤仁已有懷疑,雖然獨孤順不過是推測並無證據,可他已是信了八分。不然哪有那麽巧合?別人都在道上走的好好的就他們的馬忽然發了瘋跳下懸崖找死!他們幾個都是在家含飴弄孫不太管事兒的老頭子,要說誰恨得想他們死,想來想去也就是昨天在書房被他們撞破醜事又被自家媳婦當麵坑了一把的親侄子獨孤仁!他這明擺著是要殺人滅口!


    “走!下山!”若是年輕個三十歲,獨孤暮這會兒一定也會下山,不過不是等著司徒信派人來,而是去找獨孤仁算賬,不管是不是他指使的先揍一頓出氣再說!可如今,他已過了衝動易怒的年紀,知道審時度勢,五弟說得對先把命保住了,場子可以再找迴來!


    好在下山這段路或許是因為有不少行人往來不好下手,又或許是獨孤仁沒料到他們居然能生還,故而沒準備後手,兩兄弟身邊雖然隻有兩個隨扈護衛卻也沒再出什麽危險,平安的到達了山腳下,在一間生意還算不錯的茶棚中等候救援之人。


    大概等了一個將近一個時辰,沒等到司徒府的人卻等來了去崖底搜尋兩個倒黴蛋的人馬。倒沒有兩兄弟想象的那麽糟糕,那位二堂兄是跟馬車一同掉下了崖底摔了個粉身碎骨,不過那位十一堂弟運氣就好了許多,幾乎是在掉下去的同一刻跳出了車廂,抓住了崖邊的藤蔓,雖然最後還是沒抓牢卻減緩了下落時的衝力,隻摔斷了一條腿,好歹命是保住了。


    “三堂兄!五堂兄!”死裏逃生被幾個隨扈用臨時搭的擔架抬著,發髻幾乎散了,身上上好的緞麵暗紋長袍也變得髒兮兮還破了好幾個大口子,人更是出氣多進氣少的獨孤十一在瞥見自己兩位堂兄時忽如迴光返照一般,“蹭!”的一下從擔架上坐起來,眼含熱淚的望著兩人,激動道:“我還以為自己沒命了!再見不到兩位兄長了!”說著近五十的人竟然嗚嗚嗚的捂著臉哭了起來。


    他不哭倒好,他這一哭,獨孤暮和獨孤順兩兄弟心中那點兒見到兄弟劫後重生的喜悅頓時化作了傷感,再瞧了瞧另一副擔架上二堂兄有些變形的屍首,也不由濕了眼眶。


    “老爺…”獨孤暮的心腹見自家老爺紅著眼睛盯著二老爺的屍首,悄悄上前提醒道:“是不是先找個大夫給十一老爺瞧瞧傷勢?”別一個去了,好不容易救上來的這個,若再有個萬一…大夥白辛苦一迴不說,老爺也必定還要再傷一迴心。


    經他這一提醒,獨孤暮才迴過神來,瞧著一身狼狽的十一堂弟犯起了難。照說十一堂弟這樣的傷勢該盡快送迴長安城找名醫醫治,可如今的情形還是留在這兒等著外甥司徒信的人來才是最安全的。誰知道獨孤仁有沒有人在半道上埋伏?


    “不如先派人去附近找個大夫過來,給十一堂弟先瞧瞧?”獨孤順一瞧獨孤暮的臉色便猜到了他的難處,如往常一般給他出主意。


    獨孤暮長歎了一口氣,“也唯有如此了。”希望不要耽誤了十一堂弟的傷勢才好。


    好在這裏雖然離長安城有些距離,但附近也有村莊鎮子,兩個隨扈向茶棚老板打聽了,沒過多久便從最近的一個村落中找了個鄉下郎中過來。


    擱在平日,似這等鄉下郎中獨孤十一家中的下人都不會瞧的,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他剛撿迴條命腿也正疼的厲害,也沒那麽多講究了。那鄉下郎中也有些本事,兩三下就將獨孤十一的斷腿給接上了,十分冷靜的朝著因接骨而疼得齜牙咧嘴的獨孤十一說道:“您這骨頭我雖給您接上了,不過…這腿是好不了了,您以後恐怕要拄著拐杖過日子了。”說著又從藥箱中拿出一黑一白兩個瓷瓶交給他身邊的隨扈,“黑的內服白的外敷,內服一天早中晚三次,外敷的一天一次,記得要先用熱毛巾熱敷一陣再用藥,先用上七天。”


    “你...說我的腿廢了?!”雖然死裏逃生,但獨孤十一還沒有豁達到聽到自己以後要拄著拐杖過日子這樣的噩耗還能無動於衷的地步。


    那郎中頗為同情的瞧了獨孤十一一眼,言不由衷的安慰道:“也不能說廢了,就是...走起路來有些不方便,可能會...一腳高一腳低而已。”或許是獨孤十一的臉色有些嚇人,郎中幹咳了兩聲繼續安慰道:“其實這也沒什麽,您一看就不是靠勞力吃飯的,我們村有戶人家那才叫慘,唯一的兒子上山砍柴不小心摔斷了腿,家裏頓時少了一根頂梁柱生計都成問題!您也頂天也就不方便些。”


    “十一堂弟別太憂心...”獨孤順聽不下去了,這郎中哪裏是安慰人?怎麽聽怎麽有股子想弄死他的衝動!“這地方也找不著什麽好大夫,等迴到長安城請個太醫給你瞧瞧,說不定你這腿能醫的好。”一個鄉野郎中醫術也有限,叫他來不過暫時處理一下傷口,權宜之計還真指望他藥到病除不成?獨孤順對自家堂弟的腿傷還是有幾分希望的。


    聽了他的話,獨孤十一原本難看的臉色頓時緩和了不少,剛想說兩句附和的話,那郎中卻不幹了,從隨扈手中搶過方才自己給的藥,背起藥箱就走。邊走邊嚷道:“大老爺既然不相信我,那就另請高明罷!說句狂妄的話,單論接骨這一項,太醫院的太醫都未必趕得上我!我說治不好,那太醫怕也是這句話,到時候您們可別太失望!”


    “放肆!”獨孤順聽他說得狂妄,不由心頭火起,指著那兩個去請大夫的隨扈罵道:“你們究竟是去哪裏找來的這等庸醫?!如此目中無人!”若非這會兒時機不對他非把這庸醫拿下打一頓板子不可!


    “這位客官,請恕我多嘴,李郎中脾氣雖然古怪些可論醫術,十裏八鄉都是有名的。心腸也好,碰上那沒錢看病的分文不取,您罵他是庸醫可有些過了。”李郎中是茶棚老板推薦給那兩個隨扈的,見他們因此挨罵心裏也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開口說兩句公道話。


    “五弟!算了。”見獨孤順怒視著那茶棚老板隱隱有發作之勢,獨孤暮自恃身份不願落下個仗勢欺人的名聲,開口勸解道:“何必跟一個鄉下郎中一般見識?”說著又吩咐身邊隨扈,“追上那郎中,把診費給了,不能叫人家白跑一趟。”


    獨孤順心中氣悶,卻也不敢反駁獨孤暮,他很清楚一旦牽扯到獨孤氏的名聲便是再小的事,他這三哥也是絕不會姑息的。


    一群人又在茶棚待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了司徒霽華帶了一隊人來。


    “見過幾位舅姥爺。”司徒霽華下馬向三人團團行禮。說實在的,他從未見過幾人也搞不清楚誰是誰,隻能糊弄著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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