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你?”淩楚思手裏握著猿骨笛,不掩愕然的看著因為撞進了死胡同裏而臉色驟然一變的李晴梅。

    李晴梅聞聲猛地迴頭,看見一身白色狐裘的淩淩楚思後,臉上倒是沒有多少震驚錯愕之色,隻是,跟蹤人還被人家抓個正著,麵上就免不了有些訕訕的,覺得掛不住了。

    “淩、淩姑娘……”李晴梅略帶幾分遊移不定的低聲說道。

    “你為什麽會跟蹤我?”淩楚思微微挑眉,見李晴梅說話時這種明顯有幾分心虛的語氣,淩楚思也知道,她肯定是一早就發現了自己,然後有意跟上來了。

    李晴梅麵露猶疑之色,微微窘迫的低下了頭,卻並沒有直接迴答淩楚思的問題。

    她這次來揚州,也是奉師命為之。

    慈航靜齋之前得到消息,說是揚州城外的起義明顯是有人挑撥引誘,梵清惠聞信思索再三,便讓李晴梅再次下山,親自前往揚州城調查此事。

    等到李晴梅到了之後,本來還有些無所適從,也是湊巧,緊接著李晴梅就看到了淩楚思的身形輕盈迅疾一掠而過。

    他鄉遇故人本是一樁幸事,再加上不管是當年在秦嶺山脈之中的初遇,還是後來在桃李鎮上的再次相逢,淩楚思每次都是在出手救人,李晴梅對淩楚思自然好感頗深,這次碰巧又遇到了淩楚思,她本來還滿心欣喜。

    不巧的是,當李晴梅跟上去正要同淩楚思打招唿的時候,卻看到了淩楚思直接把一個擺攤的小攤販給拖到了偏僻街道的暗處,看似不問青紅皂白的直接對那個小攤販逼問了好半晌,威逼利誘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在這種情況下,李晴梅內心受到的衝擊不可謂不大,她的心情頓時複雜起來,本來是想要現身見淩楚思的,結果一時遲疑,就沒露麵。

    隻是,憑借季霄白的武功身法,他綴在淩楚思後麵的時候,用不了多久都會被察覺到,更遑論是入門本就比較晚、縱使天資不錯卻也全然無法和那些天資無雙堪稱天縱奇才的真正絕世高手相提並論的李晴梅。

    心中猶猶豫豫的李晴梅跟在淩楚思後麵,還沒想好見到淩楚思之後自己要怎麽開口,淩楚思便已經帶著她七拐八拐,幹脆利落的把人給堵住了……

    淩楚思見李晴梅隻是低頭,並不答話,忍不住擰了擰眉,不過,不等她再次開口,李晴梅卻又主動低聲解釋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哦?”淩楚思稍稍走近幾步,挑了挑眉

    ,略帶幾分訝然的好奇道:“你說。”

    李晴梅搖了搖嘴唇,終究還是不太會說謊,索性直接坦白道:“淩姑娘,我剛剛在東邊的那條街上看到了你,本來是想要和你打個招唿的,結果、結果——”

    剩下的話,李晴梅不用說,淩楚思也明白了。

    無非就是李晴梅正好撞見了她揪著那個小販逼供的場景,然後就有所遲疑了。

    想到這裏,看見李晴梅一臉不讚同的表情,淩楚思不由得有些好笑道:“你莫非是在為那個人打抱不平不成?你可知道那人的身份?”

    李晴梅微微一怔,麵露驚訝之色,忍不住道:“淩姑娘此言何意?”

    淩楚思看著她的眼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平靜的說道:“那人和陰癸派有關。”

    李晴梅登時震驚,脫口而出道:“你說什麽?”

    陰癸派裏麵都是些什麽人,一直以來,都與其針鋒相對的慈航靜齋恐怕要比世間的任何人都清楚。

    即使李晴梅遠非是慈航靜齋這一代最傑出的弟子,將來注定要和陰癸派傳人爭個高下這種事情也輪不到她,不過,對於陰癸派的種種傳聞,她在帝踏峰上,也聽聞了許多。

    淩楚思慢條斯理的重新問了一遍最初的問題,“你來揚州城所為何事?”

    李晴梅遲疑了一下,雖然現在有些心緒複雜,不過,出於之前對淩楚思的信任,終於還是輕聲開口,將梵清惠命她前來此地調查一事告訴了淩楚思。

    “你也是為了揚州城外那個村子的慘案而來?”淩楚思聽了,點了點頭,倒是有種意料中事的感覺。

    “淩姑娘,莫非你也是為此事而來?”李晴梅略有些驚訝的說道。

    “嗯,”淩楚思十分坦然的點了點頭,並沒有什麽遮掩的意思,甚至還主動把自己已經調查到的是事情,盡數告訴了李晴梅,“那夥所謂的起義農民背後,有陰癸派的動作,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揚州城這邊的事情,應該是一個叫做聞妧妧的白衣女子所謀劃的,我現在就是在調查她。”

    “聞妧妧……”李晴梅默念了一遍,立即將這三個字記在心裏。

    淩楚思說完,微微側著頭大致打量了一下李晴梅,評估了一下她現在的身手之後,盡量平心靜氣的說道:“別再跟著我了,後麵可能藏著的人、還有那個聞妧妧,在陰癸派中大概也能算得上是個高手,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

    李晴梅聞

    言一愣,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站在那裏,沒有開口,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動作。

    淩楚思衝著她微微頷首示意,也沒再多說些什麽,旋即轉身離開。

    然而,李晴梅站在那裏半晌,終於還是沒聽淩楚思的勸阻,被淩楚思甩開後,反而繼續查探起來。

    慈航靜齋一貫神秘,暗處的一些勢力更是非同一般。即使李晴梅在江湖中不過是個普通高手,可是,有慈航靜齋在揚州城暗中的勢力幫忙,李晴梅反而比淩楚思更早一步的找到了聞妧妧的蹤影。

    陰癸派和慈航靜齋之間的仇怨,可謂是已經糾纏了數百年,彼此之間說是生死之敵也不為過。

    聞妧妧身為陰癸派長老聞采婷的親傳弟子,從小習得姹女大法,她的武功身手,自然不是後來才入門的李晴梅所能比。尤其聞妧妧出身魔門,見慣了人命淺薄,她出手之狠毒刁鑽,讓一向自忖非遇到大奸大惡之人從不輕易傷人性命的李晴梅完全是無所適從,不消片刻功夫,在聞妧妧的壓製之下,李晴梅便已經是相形見絀、舉步維艱。

    淩楚思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李晴梅遇襲猛地後退,腳下尚未站穩之際,聞妧妧手中的白色緞帶已經攜著破空之聲、如浮光掠影一般向著李晴梅胸口的幾處大穴襲來。

    淩楚思看見李晴梅眼看不敵的模樣,心知若是她這一下被聞妧妧打中了,估計半條命也就沒了。

    想著自己不久之前才剛剛告訴李晴梅別輕舉妄動的繼續往下追查,結果她竟然就直接找到了聞妧妧的頭上然後就被人家發現了,淩楚思頓時有些無言以對。

    淩楚思先給李晴梅身上糊了個“春泥護花”,然後緊跟著就是一招“水月無間”,憑借瞬發的“陽明指”直接打碎了聞妧妧的緞帶。即便如此,聞妧妧的真氣附著在緞帶上,緞帶破碎之時,真氣驟然間爆溢開來,依然使得躲閃不及的李晴梅身上中招,喉頭一甜,一口腥甜的鮮血已經吐了出來。

    發現自己緞帶被人在遠處以銳利氣勁擊碎的瞬間,聞妧妧便是心中一寒,頓生戒備。當她抬起頭,看見比起四年前長大了不少的淩楚思時,還有一瞬間的驚滯,隨後,聞妧妧的視線落在淩楚思手中那根熟悉的猿骨笛上麵的時候,不由得失聲叫道:“是你!”

    淩楚思先示意摔在地上的李晴梅站起來到自己身後去,然後才轉過頭來,眨了眨眼睛,略帶幾分驚奇的衝著聞妧妧道:“你見過我?是最近、還是幾年前?”

    雖然四年過去

    ,淩楚思也長大了一些,不過,她的身形還沒怎麽抽條,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家臉型一般也沒有太大的變化,還有那一身習慣的打扮,也是和當年相差無幾,所以,被人一眼認出來,倒是並不算太過意外。

    聞妧妧的臉色已經陰鬱得能夠滴下水來,不過,對上淩楚思這位四年前便在“邪王”石之軒和淨念禪宗了空和尚麵前不落分毫的“花間派護派尊者”,聞妧妧顯然沒有任何硬杠的打算,幾乎是認出來淩楚思的模樣那一瞬,聞妧妧便直接轉身就跑。

    “……”因為被姹女大法的真氣侵入體內、還有些內傷的李晴梅捂著胸口,看著這個發展根本就反應不過來。

    “=口=!?”至於淩楚思,則是就有些目瞪口呆了。

    她是真的沒想到,聞妧妧見到自己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一句話不說扭頭就跑,以至於淩楚思都搞不清楚,聞妧妧那句脫口而出的“是你”究竟指的是自己什麽。再仔細迴想了一遍,自己之前應該沒見過她吧?

    等到聞妧妧跑了之後,李晴梅也終於掙紮著走到了淩楚思的麵前,因為剛剛才吐過血,喉嚨裏的聲音還有幾分遲鈍的沙啞,“淩姑娘,多謝你剛剛出手相救。”

    淩楚思瞅了瞅她,看著李晴梅蒼白如紙的臉色,嘴角不由得一抽,從包裹裏隨手摸了兩顆恢複氣血的“中品止血膏”扔給李晴梅,淡淡道:“把這個吃了!”頓了頓,又不以為然的平靜說道:“沒什麽。”

    李晴梅吃完藥之後,似乎稍稍恢複了些精神,她站直身子,看著淩楚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又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是讓你別過來了麽?”淩楚思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問道。

    李晴梅無法迴答,又因為淩楚思剛剛救了她而自覺理虧,隻得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淩楚思見狀,也沒多說些什麽。她是因為賣過不少藥給慈航靜齋,賺了不少錢,所以大家一直以來的關係還不錯,才有心提醒李晴梅一句的,像是剛剛李晴梅險些被殺的情況,她遇到了,自然也會出手相救,但是,慈航靜齋內部的事情,終究輪不著她去多事。

    念及此處,淩楚思索性眼梢一挑,側過頭來直接對李晴梅道:“據我所知,陰癸派這次在揚州城外挑唆百姓起義的目的,應該是為了催化一場亂世之景。”

    李晴梅聽了,麵上還有幾分茫然之色。她雖然身在慈航靜齋,也知曉很多江湖秘聞,可是,當事情涉及到江山社稷、天下之爭的層

    麵之後,一直以來,李晴梅接觸到的卻並不多。

    見到李晴梅麵上流露出來的困惑,淩楚思也不欲多談,隻是平靜道:“你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師父梵齋主,想來她自然就明白了。”

    李晴梅聞言點點頭,輕聲道:“晴梅謹記,多謝淩姑娘提醒。”

    淩楚思搖了搖頭,最後又囑咐了李晴梅一句,讓她盡快早點離開這裏,不然再碰到聞妧妧,到時候可未必還有人能來得及救她。

    淩楚思說完之後,旋即轉身離開,至於李晴梅,則是依照淩楚思所言,立即離開聞妧妧原本的棲身之所,直接迴到了慈航靜齋在揚州城暗中勢力所在之地,將今日所遇見的事情,在信紙上詳細的寫出來,然後飛鴿傳書給還坐鎮在帝踏峰之上的梵清惠。

    與此同時,見到淩楚思便直接逃竄,雖然毀了一條緞帶但是好在自己沒有受傷的聞妧妧也正在給自己的師父聞采婷和陰癸派的派主“陰後”祝玉妍兩人傳信。

    “……妧妧今日諸事不順,卻有一個意外發現。四年前絕跡江湖的‘花間派護派尊者’出現在揚州城中,似與慈航靜齋關係匪淺。

    妧妧不知,‘護派尊者’此舉,究竟是在針對陰癸派,還是自她叛出花間派後,幹脆就一並恨上了整個魔門?”

    聞妧妧還在苦思冥想原本身為魔門花間派護派尊者的淩楚思,為何當年因為和“邪王”石之軒不和,背叛了花間派之後,如今竟然還和慈航靜齋門下弟子扯上了關係,擺明了要和整個魔門為敵!

    至於淩楚思,則是琢磨著,單單把陰癸派在揚州城的暗處攪風攪雨的事情告訴了慈航靜齋恐怕還不夠,反正她們和淨念禪宗並稱為武林兩大聖地,隱為白道武林之首,既然慈航靜齋已經被拖下了水,斷沒有讓淨念禪宗置身其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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