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普科列慘叫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後,沾著一身雪狼狽起身,不敢抱怨。


    目睹了這個小怪物在戰場上輕易擊殺地龍騎士的殘忍手段,心想著以後要跟這個小惡魔一起混,不由一陣酸楚,我的聖母甘麗呀,求求你帶我們哥倆解脫吧。


    他的心聲甘麗聽不到,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神也被自動忽略。


    諾亞那與年紀不相符的冷漠,以及眼神中不自覺流露的蔑視,時常讓甘麗產生一種奇怪的錯覺,明明很弱小,內心卻覺得他極度的危險,發自靈魂的想避而遠之。


    究竟,是為什麽呢?


    也因為如此,她想,諾亞的惡魔之力,有一天會帶給她許多驚喜吧。


    所以,她沒有迴答普科列,而是望向了很遠的地方,沉默不語。


    劉東陽不傻,知曉自己以後的命運,恐怕要跟這個小惡魔聯係到一起了,他知道甘麗根本不屑於迴答自己,縱然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又怎樣,一樣的弱小毫不起眼,也或許,從此以後,自己的命運會因此改變。


    光罩之內亮起無數帶著聖潔意味的光點。


    甘麗輕聲詢問了方向,諾亞冷笑著迴答。


    而後那些帶著神聖氣息的光點凝聚出一道六芒星陣,落在眾人身前,星陣隨即向天空投射出一道光幕,半空浮現出辛基加村落的幻影。


    “後會有期。”


    諾亞說完,冷著臉,頭也不迴地踏進光幕。


    這次出行,魔力水晶丟了,生命被惡魔共享然後又被天使封印,一身傷痛卻什麽都沒得到,雖然有墨水寒,但他壽命有限,再加上兩個沒有什麽鬥氣的家夥。


    至於異界穿越,管他屁事,能有什麽用?


    也隻有重新見到安娜才會讓他心情好些,哦,還有艾達,另外雷德菲爾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也挺想念,還有酒館裏的梅子酒。


    墨水寒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劉東陽和普科列二人對視一眼,迴望了幾眼,見甘麗站在原地,目光平靜,二人一咬牙也都跟了上去。


    隨即,光芒消失,隻剩下蒼茫的風雪。


    甘麗身上沒有雪花,也沒有光,她的身前,隻有一堵無形的牆。


    “出來吧。”甘麗並沒有迴頭,因為她知道,她一直站在風雪中。


    迴應甘麗的,依然是唿嘯的風聲。


    甘麗嘴角卻浮現出一縷微笑,用一種許久未見的老友一樣的語氣對著身後說道:“好久不見了。”


    隻見那片蒼茫的雪中,走出一個帶著鬥篷的人,一身白絨獸皮,肩膀上是蓬鬆的獸毛坎肩,斜跨著一張破舊的弓。灰色腰帶上掛著一柄很短的骨劍,腰帶和劍鞘都有深重的歲月痕跡,許多地方打成了一個小卷。


    那人的腰帶紮的很緊,這顯得很苗條。


    所以,他是一個女人,一個從風雪之中走出來的女人。


    鬥篷遮不住的的頭發,和風雪融為了一體,但這隻是指頭發的顏色,因為頭發並沒有受到風雪的影響,隻是安靜的傾側在她的肩膀。


    與她一起走出的,還有背後小山一樣的龐然大物。


    一頭眼睛湛藍,灰色皮毛中散布黑色豎條紋的萊爾德雪豹。


    泰穆拉雪山之中的傳說,與萊德爾雪豹簽訂靈魂契約的雪精靈戰士,如今就站在甘麗身後。


    甘麗並未露出吃驚的表情,似乎她早有預料一般,察覺到背後越加淩厲的目光,她心底歎息一聲,迴首相望。


    二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猶如夏日春花紛紛綻放。


    風雪驟然停止,而後被狂亂的氣流向著四周衝開。


    在泰穆拉雪山吹拂了千萬年的寒風,隻因二人的目光,便亂了方向。


    而後,風猛然全部吹向一個方向,如同密集的刀流,刮得地麵咯咯作響。


    嗤嗤嗤嗤嗤嗤伴隨著細密如雨的聲音,甘麗低垂著頭,一席白裙如蝴蝶一樣張開羽翼,迎接這狂亂的風。


    甘麗忽然放棄抵抗,她眼前隻有一片白,皮膚表麵微微傳來些許疼痛。


    這種程度的攻擊,不足以傷害她。


    而她,絕對有能力擊斃放棄抵抗的她。


    但是,她沒有。


    那些白色中有青色混進的光線,看著異常瑰麗,也很燒眼,甘麗想起來許多年前,在伽羅神廟一條小河邊,在鋪天蓋地的鷹鴆獸中,也看到了這樣的光。


    那道光,救過她的命,現在,也沒有傷害她。


    而後,風忽然停了。


    甘麗沒有抬頭,臉色蒼白,看著身側滑落的一縷秀發,沉默了許久,輕聲說道:“我會像他所希望的那樣堅定的走下去....”


    迴答甘麗的是泰穆拉雪山上唿嘯的風。


    甘麗抿了抿嘴唇,眼中隱有晶芒閃耀,她從未想過這句話竟如此艱難,但她最終瑟瑟開口,語氣微微顫抖,帶著一絲哀求的難以辨別的嘶啞腔調。


    “我...我能看看他的青藤鳳羽弓嗎?”


    無盡的沉默,隱隱有婆娑的撫摸聲。


    ……


    卡諾薩之災後,多瑪河戰役伴隨著生命神殿甘麗的出現,一切塵埃落定。


    安德烈取得了全麵的勝利,輿論或是民情,都倒戈向新帝國的成立。


    凱諾德四世這次沒有阻止,天元曆6353年,5月12日,一個酷熱的天氣,皇家法師團與騎士團代表席爾瓦帝國帝國參加了奧爾帝國的成立儀式。


    令人意外的是,帝都並沒有設立在梅裏,而是一個名叫龐波的城市,這座城市臨近一條發源於花語平原的龐大河流——羅瑙河,被譽為矮人文明的母親河,又有丘陵中的明珠之稱。


    頗為諷刺的是,龐波城外40裏,便是席爾瓦帝國的疆土,所以,有小道消息稱,凱諾德四世和奧列殿下站在城防塔尖兒上遙遙觀望了奧爾帝國成立的儀式。


    但這場聲勢浩大的儀式並不是沒有效果。


    無數魔法綻放的煙花照亮了凱諾德四世落寞的心情,而隸屬於第六軍區的日諾曼帝國指揮官,遙望著半空中密密麻麻的禿鷲騎士,則是歎息了一聲:“老子的心情,比禿鷲還落寞。”


    事實證明,第六軍區的指揮官的歎息並沒有太過濃鬱的嬌柔,日諾曼皇帝嘉德六世得知消息後異常憤怒,非常憤怒,然後撤離了南部森林的軍隊,一場聲勢浩大的軍事競備在南部邊境展開,許多學院剛畢業的魔法師、戰士、弓箭手被投入到了這裏,然而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嘉德六世什麽也沒有做,直到一支暗黑精靈部隊的加入,當然,這是後話了。


    奧爾帝國成立的第二天,安德烈的加封儀式浩大舉行。


    甘麗親臨,親自給安德烈戴上了象征皇權的金冠,緊接著第三天,埃裏克加封儲位,成為與奧列同樣地位的皇子。


    奧列帝國的天空似乎從此星光一片燦爛,但就如同浩瀚的星空一樣,那些成為壯麗背景的星光,沒人會發現原本就不明亮的星光何時湮滅。


    譬如,在奧列軍團中赫赫有名的黑甲將軍。


    然而,世上唯一知道黑甲將軍真名的地龍騎士,腦袋被諾亞無情的扯掉了,連帶著一截脊柱,被丟在了血漿灌注的泥土中。


    當血腥的陽光照亮河穀的時候,奧列望著如山的屍體沉默了許久,卻始終很難完全迴憶起黑甲軍團任何一名騎兵的模樣。


    麥隆卡殘破的麵具在一名雪狼騎士身下找到,他的屍體則在一名地龍騎士軍官附近被發現——如果不是盔甲上一道很小的金色烈火紋,很難從被無數地龍大腳踩踏的屍體上辨認。


    奧列去看了一眼,隻有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對著他,他想,原來麥隆卡留著長頭發,真不知道麥隆卡頂著一頭長發,成天帶著冰冷的麵具是什麽樣的感受。


    至於麥隆卡為何不肯以真麵目見人,奧列認為最大的可能是一場意外使麥隆卡容貌盡毀,加上他粗曠低沉的嗓音,這絕不會是一張貌美如花的英俊臉龐,然而,這些都不重要了。


    最終,他隻看到了麥隆卡那張露著白骨的臉,而留給他的白歌鳥石雕上依然有微弱的綠芒遊走。


    ……


    三個月後。


    西蜀之西,不是西,是一團迷霧。


    迷霧中沒有方向。


    穿越迷霧,是一片黑色的海。


    海麵上突起了許多龐大的建築,風吹日曬之下,加上海水的腐蝕,已變得殘破無比,泛黃的建築表麵長滿了綠苔。


    一艘白色的小船悠然飄蕩在海麵上,船上還坐著一個身穿黑袍的家夥。


    仔細看去,不由讓人頭皮發麻,因為這艘白色的小船竟然是由森然的骨架構成,而那名黑袍人則一直低著頭,專心看著手裏一個花盞一樣的盒子。


    天氣格外晴朗,澄澈如鏡,詭異的是海麵卻漆黑如墨,沒有倒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中忽然飄來一朵紅色的雲。


    猩紅的像要滴血一般。


    黑袍人手中的盒子仿佛感應到了什麽一般,劇烈的抖動起來,一陣磨牙一樣的“咯咯”摩擦聲從盒子中傳來。


    黑袍人身子一抖,手中包裹著一團黑光,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打開,一道血光陡然從盒子中飛出,黑袍人早有預料一般,口中念念有詞,袍袖一揮,一團黑光立刻飛出,攔住了那道血光。


    “嗡嗡嗡”


    一陣劇烈的抖動聲後,血光漸漸散去,隱藏在血光中的物品也露出原本的模樣,赫然,是一小截幹癟的手指。


    與此同時,那團血雲也飄到了黑袍人的正上空。


    血雲中隱隱傳來一陣痛苦的咆哮聲,直透靈魂一般,黑袍人瞬間捂著頭萎頓在船頭上。


    而後,血色的暴雨如瓢潑一般罩了下來,雨水落在海麵,猶如落入了滾油,“嗤嗤”作響中無數海水被瞬間氣化,一時間白氣蒸騰。


    龐大的建築也被雨水俯視,轟然倒塌,下落時帶起的旋窩瘋狂的旋轉這,白骨船如一頁扁舟一般禿嚕嚕打著轉。


    血雲之外,依然晴空萬裏,黑色的海麵沒有倒影。


    而白骨穿之上,黑袍人撐起了蛋殼一樣黑色的光幕。


    雨水淋漓,光幕漣漪波瀾,起伏並不劇烈,輕微的“嗤哢”聲碎裂如清鈴聲,落入了黑袍人的耳中。


    黑袍人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許久才艱難的抬起頭,望著周身快速旋轉的景色,露出黑袍下一張清麗的女人麵孔,而她緊緊握著船身的手掌,枯瘦如柴,青筋外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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